聖誕回國一趟,和以前相比,這次回國之行給我一種強烈的虛浮感,中國像是一座沒有地基的架子樓,一米一米地加高,一塊一塊地粉刷,稍有風吹草動就亂晃。我小叔做地產承建的,一個沿海三線城市,去年一年一筆買賣都沒有,房子賣不出去,錢收不回頭,開發商欠他的錢,他欠下麵的錢,5000多萬的債務壓著,每天都睡不著覺。因為壓力大,甲狀腺出了問題,長了一個瘤子,請北京的專家開飛刀,幸好是良性的。小區一直在建,但是沒有入住率,到了晚上每戶的燈都是黑的。相比三線城市房地產的蕭條,一線二線的房價增長迅猛。我哥哥在上海安了家,06年買的房子,90幾平,70萬。現在這房子已經漲到450萬了,因為有了孩子,雙方父母偶爾去住住帶孩子,我哥想要換個大點的,2014年看中了一套130幾平的,當時價格是400多萬,他自己的房子當時300萬,因為有100多萬的差價,所以一直在權衡,等去年準備下手買的時候,有了新政策,多了很多稅,平白無故比原先的差價又多了幾十萬,然後就不買了。現在基本不動換房子的心思了,130幾平的房子已經賣到了600多萬,而且還在漲。周邊城市例如蘇州的房子漲幅也很大,一天一個價,都造成了小範圍的恐慌,拿著錢想買房子的人變得神神叨叨的。反腐看似有成效,是正義之舉,但也不是那麽回事,真正受衝擊的都是基層公務員,沒了福利沒了獎金,正規收入很低。表妹在上海虹口區檢察院,每月的工資6000多,額外獎金福利幾乎沒有,這麽多收入完全不能支撐生活開銷。二舅是三線城市裏的區委辦主任,仍舊是各種應酬,大半夜都有狐朋狗友一起吃喝玩樂,茅台照喝不誤。我問二舅難道沒有因為反腐而稍微注意一點嗎?二舅直說“你不懂啊”。姨父是上海長征醫院的醫生,但是不受領導待見,每天累得夠嗆地上班,下班還要去動物房做實驗,還要寫標書,回家還要熬夜寫論文,每年30幾萬收入而已,到現在都評不上副教授。醫院裏一個學生說的真人真事,這個學生的導師是個女的,女醫生的老公是副院長,那女的看中一輛車,70幾萬,打電話給院長老公,下午直接從老公辦公室拎著一箱子錢去買車,就是這麽有魄力。姨父說,上海華山醫院(也可能是新華醫院,我分不清名字了)的骨科主任,年收入2000萬。反腐根本沒有什麽成效,該貪還是貪,貪不了的還是貪不了。反貪反而激發了國內的浮躁,一種仇富仇官的情緒四處蔓延。在國內親曆了股市熔斷暴跌,周圍很多人都在炒股,有錢沒錢都在炒,有的證券公司更是推出了配資業務。人們爭先恐後投身股市,卻賠得精光。不禁感慨,普通人有錢幹點什麽不好?國內開車直接是瘋狂模式,變道不打燈,隨意變道,互相擠,狂按喇叭,不按規定讓行。很多行人隨意穿馬路,電瓶車搶道,車不讓人,人不讓車。稍微適應幾天之後我也變得野蠻,自己察覺變得野蠻之後有點羞愧,但是真的沒辦法,否則根本開不了車。跟朋友小聚一下,有時候去的是一般的館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吃著吃著,旁邊桌子上的人就旁若無人地抽煙,高聲喧嘩。在國內坐公交,人們永遠先坐靠走道的位置,有別人來了他們也都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側一下身,放別人擠進去,從來不會自己主動往裏挪一下。公交地鐵永遠是靠搶位子,老的小的一窩蜂擠上去,腿腳屁股並用,不夠坐了也硬用屁股擠出一個位子來。地鐵上的人都是異常冷漠的,冷漠到厭惡,但凡有點擠了,看你的眼神就是嫌棄厭惡,非常不情願。好像地鐵有魔力,可以把友好變成不友好。還有說得最多的空氣汙染,於我來說並沒有什麽特別的不適,但是全民關注度很讓人不安。中小學動輒就因為重度汙染停止戶外活動,出門隨處可見戴著各式口罩的人們,捂得隻剩兩個眼睛,實際上可能並沒有什麽卵用。國內的浮躁還表現在全民虛榮,直接導致物價虛高。隨處可見的水果6,一個打工的店員也是水果6,可能一個手機就要花掉2個月的工資。三線城市的商場衣服價格都上了4位數,隨便一件薄薄的就要幾千,牌子也沒聽說過,一個鄉鎮衛生院院長的老婆身上穿的都是1萬多的皮草。很多很多的,臨回歐洲的時候有了一種逃離的感覺,當飛機降落的時候,心情舒暢。這樣的中國,真的沒法回去了,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