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年代初,他非常幸運,成為首批赴美國留學的研究生。出國前,他回到故鄉的那個小縣城,兒子剛剛五歲,母親身體也不好,望著妻子那終年勞累而過早充滿皺紋的臉,他心裏很內疚,心裏默默的想,到了美國,一定拚命工作,多打幾份工,早日接她出來。妻子知道他在想什麽,反過來一個勁的安慰他。沒有什麽承諾,沒有任何誓言,誰也沒覺得,會有什麽事情發生。
開始的一年,每隔一二個月,總能收到他的信,講一些在美國生活的酸甜苦辣,當然也免不了一些纏綿思念的話語。到了第二年,信開始少了,除了幾句思念的話以外,別的也很少寫,但每次的信中,都會附有一張500美元的匯票,她開始擔心,因為聽說過太多陳士美秦香蓮的故事,可那個年代,在那個偏遠的小縣城,往美國寄封信都有困難,自己又能作什麽,每日隻能以淚洗麵,盼望他的下封信會有好消息。但是奇跡終沒有發生,三年後收到他的最後一封信和一張3000美元的匯票。信中寥寥幾句話,讓她徹底絕望了:我已有自己新的生活,今後再不能給你寫信寄錢了。望你念在夫妻一場的份上,照顧好母親和孩子。多保重!
那天晚上,她哭了一夜,第二天取出原計劃到了美國再用的全部美元,開始自己下海做生意。也許是婚姻失意的原因吧,她的生意卻越做越大,越做越好,終於成了一方首富。她的成功秘訣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隻可以利用,不可以真心以待。
20年後,她的兒子恰好考入了當年丈夫讀書的那所美國大學。她以商務考察的名義陪兒子一起來到美國,不知出於什麽樣的心理,她一直想看看她以前的丈夫,現在是什麽樣子。於是到丈夫讀書的科係詢問他的情況。但提起丈夫的名字,卻沒有人知道,最後總算打聽到別的係有位華人教授,是20年前從中國留學來的,或許知道他的情況。她找到那位教授,隻說自己是某某某的朋友,這次來美國想見見他,這位教授很詫異地對她講,我知道他,可他早已去世了,隻知道他的骨灰存放在本市一個公墓裏,其他情況,自己也不知道。她聽了,腦袋嗡的一聲,本能的感覺到有什麽事情不對,連忙請這位教授帶自己去那座公墓。說明來意後,公墓管理員帶他們來到一排架子前,一個個簡陋的骨灰盒上鋪滿塵土,其中一個上麵寫著:某某某,死於1984年9月9日,恰好是自己收到丈夫最後一封信的落款日期。她已經知道發生了什麽,連忙捧下那個骨灰盒,吹去塵土,盒上有個發黃的信封,她含著眼淚,心如刀攪,讀著那封默默等了她十六年的信:孩子他媽,寫這封信的時候,我知道自己已經熬不過今天了,原打算來到美國以後,早日把你接來,可是命運如此殘酷,二年前查出我患了肝癌,醫生說是工作太勞累造成的,幸好發現的早,還可支撐幾年,但畢竟是絕症。這兩年,治療的同時堅持上學打工,總算掙了點錢,也夠你們用幾年的了。一直不想讓你知道我有病,一來因為怕你們擔心焦慮,二來你知道了也幫不上任何忙。這個星期一直躺在醫院裏,知道時日不多了,去世後不想讓你知道自己離開了人間,因此寫了另一封看似絕情的信寄給你,希望你能理解我,代我親親我們的寶貝兒子,我的在天之靈會保佑你們的..........
又過了一年,這座公墓裏豎起了一塊新的墓碑,上麵刻著他的名字和兩行詩:春夏秋冬多少淚,天上人間不了情。每天的早晨中午晚上,總有一位全身縞素的中年婦女,手捧一束鮮花,跪在墓碑前,望著墓碑上的名字,默默的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