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染楓葉秋滿山，月色銀河落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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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是我們四人之中最優秀，最有才華的，也一直是我羨慕崇拜的對象。他學習成績優異，多才多藝，是學校少先隊隊長，也是文藝隊的隊長。相對於我的孤僻木訥，文人緣好，朋友多，在他身邊總有很多忠實追隨者。他並非那種花言巧語或者能言善辯之輩，甚至說話也不多。隻是，他好像有獨特的人格魅力，無論在學校還是步入社會以後，都是受人矚目的中心，頗受其他人尊重。他認識的人很多，各行各業，三教九流都有。
有意思的是，我們倆同年，同名，同姓，同班，同村，就那麽巧合。我們是好朋友，但是偶爾也有不合。回想起來有些可笑，我不知道我們之間為何會有矛盾，甚至不知道從何而起，可能我本身就不善於結交朋友，也太天真。我隻記得，因為我們之間的矛盾，我有時會被徹底孤立，幾乎班上所有人都會不跟我說話。我倒不生氣，隻是覺得好像有些冤屈，不知道自己哪裏錯了。好在，過不了幾天，一切就跟沒有發生過一樣，我們還是好朋友。
在宣傳隊，我負責樂隊，文是隊長。他很有才華，唱歌，舞蹈，快板書，幾乎沒有不會的。他的二胡，小提琴水準也很高，至少在那個年代我們那個很土的宣傳隊。宣傳隊的組織其實很不容易，特別是到了演出的時候，有很多事務性工作。要組織人準備舞台燈光，大幕，生火取暖，化妝等等，文的組織能力可見一斑。當時，宣傳隊和樂隊的所有開支都是靠學生自己勤工儉學。我們上山采集中草藥，開荒種地，自己積肥，自己收割，種植小麥，玉米，蓖麻。此外，文的粉筆字非常漂亮。學校每期板報，無論是彩色粉筆描繪的圖案還是工整漂亮的文字，基本都是他的傑作。
從小學到初中，我們在一個班上課，一起遊戲，一起組織活動，一起成長，文的成熟和領導能力給我留下了非常深的印象。初中畢業，我和文，梅，英子合影留念，當時我們一起上學的夥伴大多已經退學或者離開了。我本來已經放棄讀高中的希望了，因為當時需要先推薦，後考試。以文的條件，無論推薦考試都毫無疑問，我則不同。考試也許不是大問題，可是我家沒有任何關係，父母也不願求人，我可以說已經接受了命運安排，準備回家務農，所以評審會議我根本就沒有去參加。當我意外被推薦參加高中考試，我也沒有多想。在我的人生中，我習慣了不期待，也不抱怨。
進入高中後，文和梅，英子都被安排到具有特長的文藝班，我則被分到了普通班。我沒有想過自己會被分到幾個特長班，我甚至沒有注意過。我隻記得，文特意來宿舍找我，讓我陪他去拜訪老師。他說讓我跟他去，看看能不能讓他們班主任把我調到他們班。他們班主任是個很有才華的年輕老師，我們班的幾位老師都是比較刻板的老頭。我喜歡他們班，但是不願意給別人添麻煩，覺得既然學校這樣安排也沒有錯。
我們高中住校，周末回家。我每次回家都很忙，經常是放下書包來不及吃飯就先下地幹活。臨走之前要挑水，把自己家和爺爺家的水缸挑滿水，估計需要兩三個小時。我們星期日晚上七點有晚自習，要在這之前趕回學校。從家到學校，走路需要一個多小時。剛開始，我和文還有另外一個高年級鄰居每次一起結伴上學，幾個人一邊走一邊說話，不會覺得路途遙遠。
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文開始不願意再去上學。每次去他家，他都沒有準備好，我們要等著他。他奶奶說，他好像是害怕，每次要哄著他，給他煮雞蛋。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問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他。大概是因為我自己從來頭腦簡單，覺得別人也應該跟我一樣。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他奶奶一直要我們每次等著他。她說，如果我們不去叫他，他可能就不去學校了。
這是我今生一直很困惑的一個問題，不知道什麽時候，文從學校消失了。
我不知道文究竟為何逃避學校。他不會有學業上的問題，他也很成熟，很有能力解決問題。隻不過，後來每次等得時間越來越長，我們不再去等他。現在想想，覺得自己很不夠朋友。可是，我自己沒有太多的奢侈。幾年高中生活，我自己回頭想想，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如何熬過來的。我們要在兩年半補完從初中到高中五年的課程，每天十五個小時授課和自習，我沒有精力想任何事情。因為極度營養不良，我高中時白了頭發，得了夜盲症，晚上摸著牆走路。因為高燒暈倒過，因為全身潰瘍痛的無法坐立。為了不讓自己瞌睡，冬天跑到野外背書，凍僵了，回來暖和一會，再強迫自己跑出去。那年高考錄取率不到百分之三，我們的這個農村高中，老師有的才初中畢業。我們沒什麽好拚的，隻好拚命。
當我從高中畢業回到家以後，我又見到文，不過我從來沒有問過他。在我眼裏，他仍然像從前一樣，自信，穩重，成熟，依然有很多我不熟悉的朋友。我們一起吃飯，喝酒，打牌，聊天，從來沒有提起高中發生過的事。我離開家鄉上大學以後，文又回到高中參加了高考補習班，當年被師範學校錄取。他弟弟和我大弟亦是同班，從小學到初中，又一起進入我們地區重點高中。次年，他弟弟考入北京醫學院，我大弟被清華錄取。
回想自己的人生，我總是充滿了感激，文從小到大都是我的好朋友，也是我崇拜的偶像。我總是忍不住想，如果他高中堅持下來，會有多大的成就，很為他不平。不過，每個人的人生都充滿了選擇，有時一個偶然的小事，就會徹底改變今後人生的路途。我能走過來，是幸運。他選擇了自己的路，也是幸運。我們能夠一起走過童年的路，是緣分，也是幸運。
是否是強者真的很難說清，在我們早期的中國主流教育裏一定要學業有成事業靠前金錢多多似乎才是強者的道路，實際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