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緒國
原創長篇武俠小說《歡樂牛逼武俠夢》
張潤土不理光頭綱，轉回身來，得意洋洋地向美夕邀功請賞。美夕不悅，杏目一瞪，將張潤土嚇退。
光頭綱知道上當受騙，卻又不敢發作，隻得訕笑兩聲自我解嘲。見陸惹兒就在不遠處，湊過去關切地問道：“陸姑娘，你沒事吧？”
“你永遠沉睡下去多好，為什麽要醒過來！”陸惹兒說不出有多厭惡光頭綱，不由分說，抬手便是一記耳光。
光頭綱的武功遠在陸惹兒之上，但何曾想到對方會以耳光相迎呢？自己可是她的救命恩人啊！一驚之下竟然不及躲閃。“你，你！”光頭綱一手捂著生疼的臉頰，一手指著陸惹兒，怒道：“我兄弟二人好意救你，謙兒哥甚至因你而喪命，你竟然恩將仇報！你！”
“哼！誰不知北二俗的勾當？還不滾遠點！請我師爺收拾你，信不信？”一邊說，一邊向西海龍王走去。光頭綱知道西海龍王的厲害，哪敢惹是生非？趕緊躲到美夕身後。
稍事休整後，船隊繼續向巨蠍島航行。美夕安排西海龍王和伊聰等人與正教各位掌門人物同乘殘存的這艘大船。不住地在心中默禱：“可千萬別再起內訌才好！”經曆過沉船以及長毛謙慘死的事件後，正邪兩派都頗為收斂，相處還算融洽。三日過去，就如平靜的大海一般，未起絲毫的波瀾。
這日午後，一艘豪華商船迎麵駛來，航速極快。船身打扮得頗有些異族情調。一位打扮奢華的中年婦女佇立船頭，遙望三門灣方向；船中其他人都做仆人打扮。
美夕低聲問玉簫師太和立山聖母道：“二位姐姐，似乎是倭寇的船，咱們動手嗎？”
玉簫師太和立山聖母尚未答話，忽聽那貴婦脆聲吟道：“海山仙子國，邂逅寄孤蓬。萬象畫圖裏，千崖玉界中。” 美夕知道，這是南宋文天祥讚美三門灣的詩。這貴婦怎地吟詠起讚頌三門灣的詩句來呢？她到底是倭寇還是中土人士？玉簫師太和立山聖母也都大惑不解。
正猶豫間，豪華商船已越過船隊，繼續向三門灣方向駛去。美夕喚過孟楠，吩咐道：“你帶人跟著他們，倘若是倭寇，就將他們抓住；倘若是我同胞，就不要打擾。”
長途行舟，眾人多所無聊。或三兩成群聊天，或在甲板上漫步，或躺下呼呼大睡。唯西海派伊聰例外，無時無刻不徜徉在書海中。此般情景，不禁時時讓美夕想到和華克之相處時的溫馨。當初在劉家堡時，自己和華克之被困小黑屋內，伊聰就是這般在門口挑燈夜讀。華克之悄悄用土疙瘩解開自己的穴道，讓自己單獨逃走。而自己絕不願舍他而去，寧願與他同生共死。可現在，雖然是“同生”，但兩人的心卻是天各一方，無論如何都不會“共死”了。較之群雄，美夕的心中更多了一份惆悵。
一日清晨，伊聰忽然吟起詩來，道：“大雪江南見未曾，今年方始是嚴凝。巧穿簾罅如相覓，重壓林梢欲不勝。氈幄擲盧忘夜睡，金羈立馬怯晨興。此生自笑功名晚，空想黃河徹底冰。”
美夕不耐煩地道：“老狐狸，又沒下雪，你吟陸遊的《大雪》詩作甚？想中狀元就進京趕考嘛。”
白狐笑道：“小盟主，難道不知今日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大雪嗎？”
原來今日是大雪？記得隊伍是小雪當日出發的，時間過得真快，一晃已半月過去，怎麽還沒到巨蠍島呢？美夕頓覺不妙，差人去將張潤土傳來，質問道：“你帶的路對頭嗎？半個月了，怎麽還沒到巨蠍島？”
張潤土忙道：“回東方大俠，再過兩個時辰便到。”
美夕大喜，問道：“島上的情況如何？詳細說來。”
“遠遠望去，島上的主峰赫然便是一隻大蠍子。而島上唯一的生物也便是毒蠍子。真是名副其實的巨蠍島。據逃生回來的人說，蠍子那形似蟹螯的角須之間便是誘捕鯊魚之處。倭寇用刀將漁民渾身上下捅出幾個窟窿，使其血流不止，再放入角須之間做誘餌……”
仿佛窟窿是捅在自己身上一般，美夕心痛不已，憤怒難抑。不忍再聽漁民們的悲慘遭遇，催道：“別說這個，說點別的。”
張潤土道：“其它的小可一概不知。巨蠍島一直為倭寇霸占。倭寇如此凶殘，尋常人等，哪敢上島去玩耍？”
美夕揮手打發張潤土回去，對立山聖母和玉簫師太道：“二位姐姐，前方便是巨蠍島。咱們對島上的情況一無所知。該當如何是好？”
立山聖母道：“咱們先將船停在遠處，派幾個人夜探巨蠍島，了解情況後再登島也不遲。”
玉簫師太道：“的確應該如此。”
美夕點點頭，為示尊重，又征詢西海龍王的意見道：“龍王，隊伍即將到達巨蠍島。本盟主決定派人夜探巨蠍島後再行登島。不知龍王可有異議？”
西海龍王漫不經心地道：“隨便。”
伊聰插話道：“家師是世外高人，隻醉心武學。對這些俗事哪有半分興趣？小盟主決定了便是。”
行不多時，一個狀如蠍子的島嶼便出現在船隊的前方。無需多言，一定就是此行的目的地——巨蠍島。美夕正要下令停止前進，最前麵的船上忽然傳出哄然大笑。美夕大奇，施展輕功，來到最前麵的船上察看。這艘船是運糧船，由丐幫長老權為民和魯豬腳以及淩雲派掌門華克之率領，船上多是丐幫弟子。張潤土在最前麵掌舵。美夕不見有異，乃喝問道：“何事大笑？”
張潤土指著巨蠍島，道：“東方大俠請看！倭寇真是淫蕩至極！”
美夕抬眼望去，隻見岸邊一處開闊平坦地帶，排著上百號人。當中一條橫幅，上書“歡迎來日”四個大字，正迎著海風飄揚。有何可笑之處呢？美夕略一沉吟，便猜到群丐笑的便是“歡迎來日”這四個字。“ 日”原本是倭寇國的國名。相傳在隋朝，倭寇的聖德太子在致隋煬帝的國書中寫道：“日出處太子致日落處太子”，便是倭寇國名的雛形。到了唐代，倭寇遣唐史將其國名改為“日本”，意為“太陽升起的地方”，其後沿用，成為倭寇的正式國名。倭寇霸占巨蠍島後，便將該島當作他們自己的領土，所以歡迎中土群雄“來日”。但“日”字在丐幫總舵常被用作動詞，被賦予另一種特殊含義，也難怪這些丐幫弟子們會發笑。如此看來，倭寇早知咱們要來救人，而且確切知道是今日今時到達。行蹤既已暴露，如不登島，豈不讓對方笑話？倭寇一百來人，我方接近兩千人，且都是武林豪傑。怕他何來？就算他有伏兵，能奈我何？再說，我中土群英又豈是躲躲閃閃之輩？美夕一聲令下，船隊直奔巨蠍島。
離岸尚有十來丈遠，美夕輕輕一飄，已來到那一百號人麵前。當先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一邊迎上前來，一邊鼓掌喝彩道：“好棒的飄飄欲仙輕功，好妙的身法！不知東方盟主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則個。”
這老頭是誰？他怎麽會認識我？而且還知道我練的是飄飄欲仙輕功？不單焦山口，看來其他東瀛武士對中土武功也都了如指掌，倭寇們真是厲害，可謂知己知彼；而中土武林中即便像玉簫師太這樣的老掌故，也對東瀛武林知之甚少。這一仗對我方極其不利。美夕尚未答話，老頭身後又走出一個人來，正是焦山口。焦山口微笑著道：“東方小妹，別來無恙否？”
“你果然在這裏。”美夕見他臉頰瘦削不堪，雙目深陷，上唇的小胡須也長了不少。短短數日不見，沒想到他竟瘦成這般模樣。雖是微笑，卻難掩無盡的落寞。不禁內心為之一痛。難道跟自己有關嗎？但此時兩軍對壘，哪有心思顧及兒女私情？遂硬起心腸道：“本大俠一向都很好。你也不必掛念我。”
焦山口低聲道：“倘若我不來這裏，如何能再睹你的芳容？”既像是說給美夕聽的，又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美夕怒道：“你抓我漁民，盜我《順風相送》一書，就是為了見我麽？”
“不，不。”焦山口連忙擺手，黯然神傷地道：“很多事我也是身不由己。”說完後便默然不語。過了片刻，忽然想起什麽，忙引薦身旁的老頭道：“哦，這位是家父，山口組的組長。”
美夕這才明白，原來盜書和抓捕漁民都是焦山口的父親策劃的，焦山口隻不過是遵父命行事而已。想不到他父親的漢話竟也如此流利。既然是焦山口的父親，那武功定然了得。卻不知這一百來倭寇當中還有多少頂尖高手？美夕不禁有些擔憂起來。美夕轉頭對焦山口的父親怒目而視，喝道：“還不快快將我漁民放了，將《順風相送》一書送還，更待何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東方盟主何必急在一時啊？犬子不便提及老夫的名字，老夫就隻好自報一下家門。老夫乃山口組第五代組長，姓山口名誠。”山口誠轉頭對焦山口道：“焦兒，你真是很有眼光。東方盟主有才有貌，實乃人中龍鳳。倘若為父年輕二十年，必定和你在情場上廝殺一番，一爭高下。”
美夕一愣，山口誠為何稱呼焦山口為“焦兒”呢？略一沉吟，便明白過來：焦山口既然是山口誠的兒子，當然也姓山口，單名一個焦字。為了混入中土，才倒過來叫“焦山口”的。
山口誠又對美夕道：“東方盟主，犬子對你一往情深。不知何故，東方盟主卻流水無情。犬子最近相思成疾。老夫看在眼中，說不出的難受。敝組乃東瀛第一大幫派。老夫百年之後，犬子將順理成章接任組長。到得那時，東方盟主是中土武林領袖，犬子是東瀛第一大幫派首領。你們二人極其般配。你們的百年好合勢必成為中日武林間的一段佳話。還請東方盟主三思。”
美夕冷哼一聲，道：“我中土武林英雄與倭寇不共戴天。休要白日做夢！”
這時，西海龍王和玉簫師太等人也已上岸。焦山口又向山口誠分別介紹了玉簫師太和立山聖母以及丐幫長老權為民和魯豬腳，語氣恭謹，態度謙和，哪像在介紹自己的對手？分明是在向自己家長介紹女方的親友。山口誠微微頷首道：“果然都是些英雄豪傑。為父一定不為難他們。”
玉簫師太道：“你算個什麽東西？想為難我們，你倒是放馬過來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山口誠仰天大笑三聲後，才又說道：“早聞貴國乃禮儀之邦，今日一見，不過如此。”
玉簫師太道：“此話怎講？”
“貴國有句古話，叫做‘先禮後兵’。師太一現身便要動手，卻是大大地不妥。要打架，至少得先談好規矩吧？”
玉簫師太略微收斂了一下淩人的盛氣，問道：“你待怎樣？”
“敝國有十番棋決賽的習俗。貴國武士可否敢與我們進行十番比武？倘若貴國取勝，自當釋放抓來的漁民以及歸還《順風相送》一書。假使我方僥幸獲勝，嘿嘿，就請各位在島上盤桓數日。”
玉簫師太性格豪爽，膽識非凡，但凡相約比武，從未怯場過。她本想直接回答“有何不敢”，但馬上意識到自己並非盟主，此事須得由盟主定奪。即便盟主是自己的妹妹，也不便僭越。便望向美夕，以目光示意她來答複。
美夕雖然生性霸道，好鬥且好勝，但身居盟主之位後，肩挑千斤重擔，由不得她任性胡來。此時心念電轉：眼前形勢是他寡我眾，以我兩千武林精英圍攻倭寇一百來人，斷無失手之理。山口誠也真是老奸巨猾，先送我方一頂“禮儀之邦”的大帽子，然後再提出十番比武。“禮儀之邦”的帽子一經戴上，以多勝少這條路是行不通了。倘若真進行十番比武的話，己方西海龍王和自己算絕頂高手，玉簫師太、正經和尚、權為民等一流高手為數眾多。按照來時的約定，西海龍王將與焦山口對陣，西海飄忽掌對冰火兩重天掌法，勝負難料。山口誠是對方的首領，自己身為武林盟主，當邀他一戰。山口誠既知飄飄欲仙輕功，肯定也知筷子神功。但他似乎並未如焦山口那樣準備一個大盾牌來對付我。美夕忍不住回頭瞥了光頭綱一眼，發現他的盾牌並未背在身後，想是還在海上漂著，這樣山口誠也不可能奪他的盾牌來對付我。想至此處，內心稍安。莫非山口誠有別的手段對付我的筷子神功嗎？除去焦山口和山口誠之外，倭寇中還有哪些絕頂高手？玉簫師太等人又能取得幾番勝利呢？思索半晌，美夕也沒有絲毫把握。見山口誠仍在等待自己的答複，忙道：“一個人隻能比一番還是可以連續比下去？”心想，假如山口誠擋不住我的筷子神功，我便連勝他十番。
山口誠似乎看出美夕的心意，笑道：“貴國人口如此之多，難道還湊不齊區區十個人麽？”
美夕怒道：“本盟主隻不過跟你講清規矩罷了。就依你的，咱雙方各出十人，每人比一番。看哪一方勝得多。”
“好！東方盟主果然爽快。貴國哪位先上？”
美夕正欲和玉簫師太等人商議出場次序，忽聽一聲怒喝道：“我來！”扭頭看時，西海龍王已下到場中。“焦山口何在？快來領死！”原來，西海龍王也一直惦記著跟美夕和玉簫師太的約定。當日在海上，美夕僅出一招筷子神功，龍王便被逼入大海，頗有些狼狽不堪。卻不知焦山口何許人也，竟能和施展筷子神功的人大戰千餘合而不分勝負？西海龍王思索數天，也實在想不出焦山口用的是何等高招。但龍王馳騁武林數十年，頗為自負。雖知對手神秘而強大，不但絲毫不懼，反而怕別人搶先和焦山口過招，自己痛失切磋的良機，因而迫不及待地下到場中。
焦山口踏前三步，拱手道：“久仰龍王的西海飄忽掌威名。在下正要請教。”
西海龍王在海中掀起滔天巨浪曾讓群雄驚慌逃逸，當日去黑木崖的路上曾見證過美夕大戰焦山口的人也都知道焦山口的厲害，眼見他們二人就要動手，哪裏還敢就近觀戰？剛上岸的群雄又都紛紛回到船上“隔岸觀戰”，就連玉簫師太和正經和尚等人也都退到數丈開外。倭寇們見狀，也紛紛向高處退去。美夕雖不懼被誤傷，但見眾人都退開，也不便單獨留在當地，便和玉簫師太等人站在一起。剛才還擁擠不堪的平地上，霎時隻剩下西海龍王和焦山口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