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姐姐,你那把破扇子太難看。小妹替你題幾個字兒吧!”濕兒這句倒是大實話,一點都不開玩笑。美若花仙子,偏偏拿把破扇子在手裏,成何體統?濕兒的字還算娟秀好看,她的墨寶當可為扇子增色不少。
柳陌青慌忙將扇子藏到身後,惶恐地道:“不不不。謝謝妹妹,不用啦。”
濕兒依舊不改頑皮的本性,見柳陌青害怕,反而起身作勢要搶,嚇得柳陌青連退了五步。
“好啦,我不搶了。”濕兒又坐下來,說道:“難道柳姐姐不覺得那扇子太難看嗎?”
“不難看啊,挺好的。”柳陌青生怕濕兒將她的扇子搶走,怯生生地在濕兒五步開外坐下來,右手的纖纖長指在扇麵上輕輕摩挲著,好似在撫弄一件奇珍異寶,小心翼翼地,唯恐會弄出劃痕來,又唯恐手一離開它,寶物便會飛走,低聲道:“我就喜歡這個樣子的扇子。”
真是應了那句“愛屋及烏”的俗話。濕兒想,看來我得說些“華得來”的壞話,減弱甚或打消柳姐姐對“華得來”的好感。不然,她老是想著女扮男裝的我,豈不是耽誤了她?唉,沒想到東方大俠我吹了一輩子的牛,到頭來還得自個兒說自個兒的壞話,真是情何以堪!
濕兒歪著小腦袋想了好一陣子,還真想不出自己有什麽缺點來。她又仔細想了一會兒,才道:“華得來那人,武功稀鬆平常,就喜誇誇其談。而且非常沒禮貌,竟然管少林高僧叫禿驢。”
柳陌青低著頭,依舊摩挲著手中的扇子,紅著臉道:“才不是呢。華大俠武功高強至極,連鼎鼎有名的正智大師也三招就敗給他了。家師也說華大俠武功登峰造極,是不世出的武學奇才。至於他稱呼少林高僧為禿驢嘛,那自是因為少林和尚跟他為敵,惹他生氣了。再說,英雄豪傑總得有點自己的脾氣吧。他這樣稱呼少林高僧,也說明他是一個真性情的漢子。”
生性溫柔、總是順著別人的柳陌青竟然也會為了一個“男子”跟人爭辯,頗出乎濕兒之意料。濕兒繼續道:“柳姐姐你護短。你可不能因為喜歡華得來,就說他什麽都好。”
柳陌青急得快要哭出來,囁嚅道:“我哪有……”
濕兒心想,柳姐姐真是中毒太深。她這個毒,隻怕比垂頭喪氣散的毒還難解。大概癡情的女人都是這樣。濕兒我就看得比較開。唉,其實也不是我看得開,我是無奈放棄呀。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濕兒突覺體內真氣蠢蠢欲動,那是一種久違了的感覺。漸漸地,真氣的湧動呈激蕩之態。她嚐試著運氣行功,真氣果然隨著她的吐納而動,迅速轉遍全身奇經八脈。濕兒大喜過望,“嗨”地一聲嬌喝,情不自禁地雙掌同時向兩側拍出。隻聽“轟隆”一聲巨響,惡人穀客棧應聲而倒。柳陌青嚇得花容失色。濕兒暗叫不好,好端端的客棧被自己無意給毀掉了。她反應奇快,在大廈將傾之際,已抱著柳陌青從窗口飛了出去。
人在空中時,濕兒突覺膻中穴一燙一凍,禁不住“啊”地一聲驚呼,身子一顫,差點掉下去。待她在客棧外空地上立定時,那一燙一凍之感已消失得無影無蹤。濕兒望著身後倒塌的客棧,又是開心,又有一點自責。好端端的客棧,就這麽被自己給毀掉了。堂兄要是過問起來,不好交代。想來他還不至於找自己的麻煩,但少不了要抓幾個替死鬼。不過,對我來說,這些都是小事。有什麽能比得上神功複原這件大事呢?為了恢複功力,我已經等待了將近三個月!東方大俠今日重出江湖,那些妖魔鬼怪,便要做我筷子下的亡魂。
剛才那兩掌,力道恐怕比中毒之前還強了不少。這倒是有些奇怪。這段時間又沒有練功,怎麽平白無故內力就增長了呢?這些天雖然吃了不少補品,但也不至於增加如此多的內力。那瞬間消失的一燙一凍,卻又是為何?複原的功力跟以前有些細微的差別,其中似有隱憂。
柳陌青驚魂久久未定,戰戰兢兢地道:“恭喜……恭喜妹妹恢複神功了。不過,你剛才在空中的時候,似乎身子一顫。是不是剛剛恢複,還有些不習慣?”
柳陌青所說的“一顫”,正是濕兒感覺一燙一凍之時。濕兒怕柳陌青替她擔憂,便道:“沒事兒,已經完全恢複了。”
這時,茶一杯等人也已從客棧的廢墟中鑽出來。雖然他們武功不弱,卻都渾身帶傷,痛得哎喲連天地嚎叫。客棧中更是哀嚎一片。那些廚師以及店小三,都是不會武功的叫花子。在濕兒人為造成的垮塌中,死傷數人,自難幸免。茶一杯抱怨道:“東方姑娘,你這個樣子,要是斜陽幫主在任,你早被抓起來了。”
濕兒不悅地道:“他那點微末功夫,也敢來抓我?以後休要提他。你們多叫幾個弟兄,把這裏給我料理妥當。”隨即拉起柳陌青的手道:“柳姐姐,咱們上魏家山去。”
柳陌青知道旁邊的山就叫魏家山,但卻不知道山上住的是些什麽人,更不知道魏家山在丐幫中的重要意義。但濕兒是主人,她是客人,濕兒叫她上山,她當然客隨主便。柳陌青也不多問,濕兒一拉,她便跟著走。
濕兒剛行了兩步,卻聽得一聲馬嘶。濕兒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腦袋瓜子,自言自語地道:“哎呀,我怎麽把乖白馬給忘了?”她飛身到客棧後麵,見白馬還在馬樁上拴著,安然無恙。濕兒牽過白馬,對柳陌青道:“柳姐姐,這匹白馬是寶馬,我將它送給你吧。”
柳陌青推辭道:“謝謝妹妹的好意!既然是寶馬,那我如何克當?”
“小妹神功恢複之後,出門就用不著騎馬了。你一身綠衣,騎著白馬,多麽般配?”濕兒道:“那把破扇子,小妹以為,還是不要拿出來為好。”
柳陌青臉一紅,小心翼翼地將扇子放入懷中。
濕兒輕拍白馬,對它耳語道:“以後要聽柳姐姐的話,知道麽?”白馬上下晃了晃腦袋,好似在點頭。
柳陌青問道:“妹妹,這匹寶馬叫什麽名字呢?”
這匹神駿的白馬原是焦山口在長安城送給濕兒的,濕兒並不知道馬的名字。如此寶馬良駒,怎能沒有一個漂亮的名字?望著渾身雪白的駿馬,濕兒想象著白馬飛奔的樣子,又想起自己珍愛的碧潭飄雪香茶,隨口便道:“飄雪,它叫飄雪。”
濕兒將柳陌青扶上飄雪,說道:“柳姐姐騎馬在前麵跑,小妹看看能否追上。”
柳陌青知道濕兒想測試她自己的功力是否完全恢複,點點頭道:“好!”雙腿輕輕一夾馬肚,飄雪便全速奔跑起來。
濕兒提氣急追。比賽的結果,她和騎白馬的柳陌青同時到達魏家山的山門。濕兒竟然跟飄雪打了個平手!她心想,飄雪真是寶馬,東方大俠我居然也超它不過,更何況穀雲飛那小子?隻是在追的過程中,一燙一凍之感又出現了兩次,也迫得濕兒停下來兩次。
申屠殺恭恭敬敬地將濕兒和柳陌青迎進山門。柳陌青第一次上魏家山,她何曾見過守衛如此森嚴的地方?不由得膽戰心驚起來。濕兒安慰她道:“柳姐姐不用擔心,也不用客氣,就當這裏是自己的家吧。”
“姑姑你真好,你太心疼你的侄兒了。這麽快又給小侄帶回一個美女來。哈哈哈!哈哈哈!”一個少年迎麵奔來,張開雙臂撲向柳陌青,正是濕兒的“賢侄”東方驕陽。
柳陌青沒想到在山上遇到曾經欺負過自己的小流氓,頓時嚇得花容失色,趕緊躲到濕兒身後,戰戰兢兢地道:“妹妹,他是個小壞蛋,曾經欺負過我。你快讓我回立山寨吧。”
“別怕。”濕兒帶柳陌青上山之時,倒是把驕陽給忘掉了。驕陽曾在立山寨下欺負過柳陌青,濕兒是親眼目睹。後來在惡人穀客棧,驕陽男扮女裝,想要跟柳陌青和朱菲菲結交“金蘭姐妹”,恰巧被濕兒女扮男裝的華得來當場戳破。此次將柳陌青帶上山,猶如將羊帶入了狼窩,真是大大的失策。像柳陌青這樣的好姑娘,決不能讓侄兒這個花花公子玷汙她。眼看驕陽已經近在咫尺,濕兒板起臉,淩空一指,點了驕陽的癢穴。
東方驕陽本來很親他的這個姑姑,這個姑姑曾經將丐幫幫花十三妹放到他的床上,他對濕兒自然沒有絲毫的提防之心。而他本來又不會武功。濕兒輕輕的一點,瞬間癢得他又抓又撓,在地上打起滾來,上氣不接下氣地求饒道:“姑……姑……姑姑,你這是怎麽回事?快饒了你的……的侄兒吧。”
濕兒點驕陽這一指時,那一燙一凍之感複又出現。這次卻是在右肩井穴處。隻是這次她隻用了微力,一燙一凍之感便不明顯。濕兒秀眉一蹙,趕緊止住運功行氣,這一燙一凍之感又立即消失。
感覺將驕陽折磨得夠了,濕兒才厲聲喝道:“我身後的這位姑娘,你以後也要叫姑姑。不許你去招惹她。否則,就不是讓你癢一下這麽簡單了。聽清楚沒有?”
“是,是。聽清楚了!求姑……姑……求姑姑饒命!”
柳陌青是好心腸,見東方驕陽難受的樣子,竟也替他求起情來。說道:“妹妹,你就饒了他吧。他這樣怪可憐的。”
“好吧。”濕兒解開東方驕陽的穴道,拉著柳陌青進了自己的屋子。
李殼殼見濕兒帶了個美女回來,趕忙迎上前來道:“小姐,你回來啦!”看濕兒走路的神態,便猜知她神功已經恢複,又加了一句道:“祝賀小姐神功恢複。”濕兒道:“哼,你倒挺精靈的。這位是我的姐姐柳陌青,我請她在這裏小住幾天。你替我好好伺候她。”“小姐盡管放心!”濕兒一揮手道:“快快備茶來。”李殼殼朝柳陌青問好之後,便沏茶去了。
柳陌青道:“妹妹,我想回立山寨去了。”
濕兒知道柳陌青怕東方驕陽,也知道留她在魏家山上甚不方便。但自己心裏打算想法設法讓她忘掉“華得來”,便還是希望留她在山上住幾天,當下便道:“柳姐姐盡管放心,要是那個小畜生敢碰你一下,小妹就打死他。”
“好吧。不過,妹妹,你剛才點他穴道之時,為什麽自己身體也顫抖了一下?”
濕兒忙道:“也沒什麽。大概因為已經很久沒有運過功的緣故,有點生疏而已。不礙事的。”雖然嘴上如此安慰柳陌青,自己心下卻也是在不停地琢磨。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是垂頭喪氣散的作用麽?還是權長老毒藥的作用?亦或是二者混合產生的?莫非每次運功都會出現這種感覺?那以後怎麽跟敵人打鬥?
濕兒暗地裏又將真氣在全身奇經八脈轉了一遍,那一燙一凍之感果然又出現了,這次卻是在左足底湧泉穴。她再將真氣在體內一快一慢運轉了兩遍。發現行功運氣越快,越容易出現燙和凍的感覺,這種感覺也越難受。每次出現的位置倒是不一定,但大多在要穴處。體內真氣的成分跟中毒之前似也有些區別。濕兒細細辨別,原來不知何時,體內竟然多了一股至陽和一股至陰的異種真氣。這一燙一凍的感覺,正是至陽和至陰兩股真氣不同步,先後通過某個穴道產生的。因為有了這兩股強大的異種真氣,也難怪剛才在客棧那一擊會感覺內力大增。
可是,怎麽會憑空多出兩股異種真氣來呢?濕兒本想將權為民喚來詢問,後來她自己想明白了。毒藥無論如何也不能在體內平添兩股真氣。體內這兩股異種真氣既非來自垂頭喪氣散,亦非來自權為民的毒藥,而是當日焦山口替自己驅毒時注入自己體內的真氣。那畜生練的冰火兩重天掌法本來就含有至陽和至陰兩種真氣。
當日,焦山口的真氣彌散著進入自己的體內。由於至陽和至陰真氣的比例恰當,而兩股真氣又是同時注入的,所以並無燙和凍的感覺。前段時間自己中了垂頭喪氣散,無法運功行氣,這兩種真氣在體內也便相安無事。運功之時,這兩種真氣多數時間是相伴而行的。但若行氣過快,二者就出現分離,反而會自噬,便產生燙和凍之感。糟糕,當初他好意救我,現在卻成了我體內的隱患。如若遭遇強敵,這一燙一凍之感肯定會讓我不能發揮。這個畜生,可是要害死本大俠了。
濕兒試著用自己的真氣去壓製焦山口輸給她的真氣。但焦山口輸入的這兩股真氣強勁異常,濕兒自身的真氣居然壓製不住。記得那日他一直折騰到半夜三更,想來輸給自己的真氣著實不少。為今之計,隻有研究如何讓兩股真氣形影不離、相伴而行。卻不知焦山口那畜生是如何控製這兩種真氣的?看他運氣行功之時,一點異常感覺都沒有。我須得悟出控製這兩種真氣的法門,方保以後不出問題。
對練功之人而言,真氣紊亂是非常嚴重的問題,控製不好便會走火入魔。濕兒體內異種真氣的反噬,危害也極大。濕兒越想越覺得問題嚴重。她不再遲疑,立即吩咐李殼殼道:“你找茶一杯過來。讓他們把這間屋子隔成裏外兩間。”
柳陌青和李殼殼都以為濕兒是要跟柳陌青一人一間。李殼殼趕緊去找茶一杯。茶一杯等人猶在惡人穀客棧忙碌,聽到濕兒召喚,趕緊上山替她分割屋子。
在濕兒的指示下,茶一杯等人將濕兒的房間隔成一大一小兩間,裏屋小,外屋大。濕兒將茶一杯打發走之後,吩咐李殼殼道:“你陪著柳姐姐呆在外麵,我要在裏麵閉關。”
李殼殼道:“小姐放心閉關吧。殼殼一定會把柳小姐伺候周到的。”
柳陌青剛才已經覺出濕兒身體的異樣。此時聽濕兒說要閉關,更覺事態嚴重,趕緊問道:“妹妹,不要緊吧?”
濕兒道:“不礙事。姐姐請盡管放心。”說罷,便抱著個蒲團進裏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