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姑和道士大吃一驚,齊聲問道:“東方大俠,你是怎麽認出我們來的?”這二人正是北二俗喬裝打扮的。尼姑便是光頭綱,道士則是長毛謙。原來,他們在長安城東門被正色和尚拖下水後,不得不跟西海六龍交手。但西海六龍是黑道上的頂尖高手,他們如何能是西海六龍的對手?甭說西海六龍五人對他們三人,便是三對三,他們也打不過。沒撐多久,正色和尚便和北二俗分頭倉皇逃走。好在西海六龍主要目標是正色和尚,北二俗得以順利逃脫。二人知道西海六龍神通廣大,擔心被追殺,隻得喬裝打扮成這副模樣,四處流浪,今日正好到了峨眉山。
濕兒冷冷地道:“那還不簡單。能將僧衣和道袍穿得如此俗氣的,除了北二俗的光頭綱和長毛謙外,還能有誰?”
光頭綱道:“回東方大俠,還有少林寺的正色大師。”
“正色和尚倒是個不錯的人選。不過,試問,誰臉上的酒窩又有光頭綱的酒窩這麽俗氣?”
“這個,這個,”光頭綱見抵賴不過,趕緊轉移話題,討好地道:“東方大俠中的毒解了吧?”
“不勞你們操心。現在把咱們的帳好好算一下。當初在錦繡宮的帳和今天的帳。”
長毛謙忙道:“東方大俠,在錦繡宮的時候,在你的指點下,我二人互相點暈了。今天,你親眼目睹,我二人啥壞事也沒幹。東方大俠算個什麽帳啊?”
聽他們提起互相點暈的事,濕兒想笑,但心中酸楚感更勝,錦繡宮的帳就不算了吧。但今天欺負柳姐姐的事,得讓他們吃點苦頭才行。“哼!你們沒幹壞事?如果我不出來,你們想幹啥來著?”
光頭綱狡辯道:“我們兄弟二人也是好意。怕這位姑娘著涼了。”
長毛謙補充道:“東方大俠,你看,這位姑娘身子如此瘦弱,淋雨後特別容易生病。綱兒弟身材強壯,穿濕衣服毫不打緊。所以,我們打算讓他倆換一換衣服。僅此而已,別無他意。”
濕兒重重地“哼”了一聲,杏目一瞪道:“兩個大男人動手脫一個姑娘家的衣裳。竟然說自己是好意?”
二人嚇得兩腿打顫。光頭綱戰戰兢兢地道:“阿彌陀佛!東方大俠息怒!放下牛逼,立地成佛。”
“不好意思,嚇著你們了。本大俠牛逼這個缺點一直都改不掉。還請多多擔待!”濕兒雙手往背後一背,頭一揚,問道:“快說!今天的帳怎麽個算法?”
見北二俗二人低頭不語,濕兒轉頭問柳陌青道:“柳姐姐,你看怎麽處罰他們好?”
柳陌青尚未答話,長毛謙趕緊又求道:“東方大俠,我們二人知錯了。再說,我兄弟二人都已經退出江湖了。求東方大俠放我二人一馬。”
濕兒一驚,問道:“此話當真?” 其實濕兒也並不想將他們怎樣。她是識大體的人,如今魔教橫行江湖,她如何願意殺掉對抗魔教的人?倒沒想到這二人竟然退出江湖了。唉,正義道上豈不是又少了兩名高手?
光頭綱道:“千真萬確。想必前段時間,東方大俠也沒在江湖上聽到我們弟兄倆的傳說吧?”
濕兒一想,確然如此。很久沒在江湖上聽到北二俗的消息了。濕兒不禁有些悵然若失之感,語氣頓時緩和下來,道:“二位大俠,怎地突然萌生了退意?”其實濕兒不知,這二人哪裏退出江湖了?隻是被迫逃難,不敢在江湖上露麵罷了。
光頭綱道:“常言道,做一件好事並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好事。”
長毛謙道:“當大俠是個力氣活,累呀!”
濕兒歎道:“當今天下,魔教縱橫馳騁,為禍武林。這不,魔教曾揚言今日攻打少林寺。也不知少林寺那邊的情況如何了?二位大俠,當以天下蒼生為念,繼續在江湖上主持正義才是。”
光頭綱反應極快,馬上道:“這麽說,東方大俠願意放我們一馬?”
“隻要二位大俠願意同江湖同道一起對付魔教,擔負起行俠仗義的職責,過去的事可以一筆勾銷,既往不咎。”
濕兒以大局為重,北二俗竟然像濕兒在求他們一樣,反而得瑟起來。光頭綱道:“雖說東方大俠有勉為其難之嫌,但代表了廣大江湖群俠的心情,可以理解。俗話說得好,‘樹欲靜而風在吼馬在叫黃河在咆哮’。天下不平之事太多,我們兄弟二人出山,是順應民意之舉。謙兒哥,不行咱就再闖闖江湖,你看如何?”
長毛謙點點頭道:“好,咱就給東方大俠一個麵子。”這二人倒真會賣乖。哪是給濕兒麵子?分明知道,有濕兒撐腰,西海六龍便再也不敢為難他們。
濕兒也不跟他們計較,拱手道:“江湖中的不平事就要多勞二位了。”
二人齊齊還禮道:“好說好說。”
光頭綱道:“今日怎麽這麽巧,在峨眉山得見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
長毛謙也道:“是啊,哪陣風把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吹到峨眉山來了?”
“本大俠來此向玉簫師太討一杯碧潭飄雪解饞。順便跟師太商討一下共抗魔教的大計。”
光頭綱道:“如此甚好。久聞碧潭飄雪香茶的大名,你帶著我們哥兒倆一起去蹭幾杯吧。”
“好。玉簫師太也不是小氣之人,不差你們這幾杯。”濕兒轉頭對柳陌青道:“柳姐姐,咱們一起走吧。”
柳陌青忙道:“不不,我不能去。”
濕兒一愣,問道:“為什麽?你不是奉師命專程來拜訪玉簫師太的嗎?”
柳陌青低下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答道:“不,我是背著師父到這兒來的。”
原來柳姐姐不是奉她師父之命來拜訪玉簫師太,而是專程來祭奠“華得來”的!原來她口中中秋節要辦的“重要的事”,竟然是來祭奠我!我真的那麽重要麽?可憐的柳姐姐,我怎麽辦才好呢?濕兒感動更甚,鼻子一酸,差點沒流出淚來,緊緊抱住柳陌青,安慰道:“柳姐姐,華得來他也愛你。”
柳陌青哽咽著道:“華大俠都不認識我呢。我跟他見第一麵時,他為了救大家,就傷在大胡子的挫骨揚灰歪功下麵了……”
濕兒抱著柳陌青,久久不願鬆開。隔了一陣,忽然想起北二俗還在一旁,轉頭喝令二人道:“去,撿些幹柴來。”
等北二俗拾了柴火回來,濕兒又安慰了柳陌青幾句,方才鬆開。濕兒運起至陽真氣,將柴火點燃,生了兩堆火。不用說,北二俗自然也被濕兒的“玩火自焚功”嚇得心驚肉跳,隻覺這漂亮可愛的小姑娘的武功已到了深不可測的地步。濕兒讓柳陌青在兩堆火之間坐了,讓火將衣服烤幹。柳陌青道:“妹妹,快讓飄雪過來一起烤。”
“哎呀!”濕兒拍了一下自己的小腦袋瓜子,跟北二俗周旋一陣,竟然忘了心愛的乖白馬,真是該死。她回頭一看,飄雪依然靜靜地躺在墓前淋著雨。濕兒打了個呼哨。如在以往,飄雪定會立即歡快地飛奔過來。今兒個是怎麽了?飄雪竟然恍若未聞。濕兒又打了兩聲呼哨,飄雪仍是一動不動。
濕兒的心一緊,莫非飄雪出什麽事了?縱身過去一看,隻見白馬神情哀傷,雙目含淚。濕兒輕拍馬身,柔聲問道:“乖飄雪,你哪裏不舒服?”連拍連問了三次,白馬都毫無反應。柳陌青見狀,也冒雨跑了過來。她也像濕兒那樣拍了拍馬身,焦急地問道:“乖飄雪,你到底怎麽了?”白馬忽地一翻身,站了起來,靠在柳陌青身邊,把馬屁股對著濕兒。濕兒終於明白,是飄雪記恨她剛才不願下樹相見,生她的氣了。她跑過去摟著馬脖子,柔聲道:“小氣鬼,別生氣了嘛。”白馬將頭扭到一邊,還是不睬她。
柳陌青將馬牽到火堆前,和白馬一起烤火。濕兒又哄了好幾次,白馬才算稍微親熱地拱了她一下。
待到柳陌青衣衫烤幹,雨也停了,便又到了分手的時刻。濕兒再次擁抱柳陌青道:“柳姐姐,你多保重。”
“我會的。”柳陌青低聲道:“今天的事,希望妹妹不要給別人提起。”
“姐姐放心吧,不會的。”
離別時刻,白馬飄雪和濕兒的前嫌早已冰釋。它攔住上山的路,舍不得跟濕兒分別。在柳陌青的勸慰下,才終於和主人下山而去,隻是一步一回頭,望向濕兒的背影。
濕兒和北二俗沒走多遠,便遇到了一隊在山裏警戒的峨眉派弟子。原來,峨眉派掌門玉簫師太也擔心魔教聲東擊西,趁其不備攻打峨眉山,便令門下弟子們嚴密戒備。為首一人正是濕兒在惡人穀客棧見過的令狐狸精。隻是當日濕兒女扮男裝,濕兒識得令狐狸精,令狐狸精卻不認識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
令狐狸精攔住濕兒三人,拱手道:“在下乃峨眉派玉簫師太門下弟子令狐狸精。今日奉師命守山。三位來客,煩請報上名來。”
濕兒也不還禮,淡淡地道:“原來是令狐師侄。本人複姓西門,名美夕。特來看望你師父玉簫師太。我身後二位是大名鼎鼎的北二俗。”
令狐狸精一愣,沒想到一個不認識的小姑娘自稱是自己的師叔。這小姑娘也太會占便宜了!她自然知道北二俗是兩個帶把兒的俗人。一個道士和一個尼姑,怎麽會是北二俗呢?令狐狸精正要質疑,光頭綱已看出了她的疑惑,隨即用男聲朗聲說道:“令狐師侄,西門大俠就是在華山上揚威的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鄙人是北二俗的光頭綱,這位道長是鄙人的謙兒哥扮的。快快去通報你師父知曉。”他見令狐狸精還是將信將疑,雙眼緊盯著自己高聳的胸部,便伸手入衣內,取出那兩個作怪的椰子來,道:“現在你總相信了吧?”
令狐狸精紅著臉道:“果然是光頭綱大俠,失敬失敬。”她確認了北二俗的身份之後,哪裏還敢懷疑光頭綱口中的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濕兒在華山揚威後,威名早已傳遍江湖。令狐狸精趕緊賠禮道:“原來是東方師叔,請恕弟子眼拙。三位師叔請稍候,小侄馬上去稟報師父。”說罷,飛也似的上山報信去了。
濕兒和北二俗也跟在後麵緩緩而行。光頭綱道:“東方大俠,怎地突然改名字了?”濕兒改名字的緣由自然不便說與北二俗聽,沉著臉道:“問這麽多作甚?”光頭綱趕緊陪笑道:“沒什麽。東方大俠不說也沒關係。西門美夕這個名字很好。不過,鄙人覺得還是以前的名字更好聽。”濕兒哼了一聲,自顧自往前走,不再搭理。她心想,你倆是大俗人,自然覺得我以前的名字好聽。
其時,玉簫師太正在觀中苦苦思考抵抗魔教的良策。皆因門下弟子們武功都很低微,她這個掌門陷於無兵可用的窘境。思索得愈久,眉頭就皺得愈緊。忽聞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造訪峨眉山,眉頭頓時舒展了開來。有東方大俠和北二俗這樣的強援,來幾百個魔教教徒又算得了什麽?玉簫師太三步並作半步,迎出觀來。
一照麵,玉簫師太不禁一愣,這不是曾在金瓶似的小山上見過的那個小丫頭嗎?那時,她乖巧異常,頗為討人喜歡。群雄中就數她的話最多,總是嘰嘰喳喳個不停。隻是武功低微,都不敢跟冷酷師太的徒弟陸惹兒比武。眼前的小姑娘乖巧依舊,何時竟然變成了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心下雖然生疑,口中仍道:“歡迎東方大俠造訪峨眉山,不,不,歡迎西門大俠造訪峨眉山。真是金頂生輝。”老遠就伸出右手,自是要試探一下這位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的功力。
其實,玉簫師太不知,二人在惡人穀客棧還見過一次,而且,還打得火熱。當日,二人先是幫華克之共同對付賈大空和上官隱等人,後來一同用餐,互相敬酒,相聊甚歡。再後來,濕兒被大胡子打傷。隻不過,當時濕兒女扮男裝為“華得來”。玉簫師太如何也不能將天差地別的二人聯係起來。她以為華得來去年中秋節就死了,還特意在峨眉山建了一個衣冠塚來紀念“他”,便是剛才濕兒和柳陌青都逗留過的那座空墳。
濕兒見玉簫師太還是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那身打扮,身材火辣依舊,不自禁地又生出幾分自卑來。一見她伸出手來,趕緊迎上前去,握住她的手道:“倪姐姐,好久不見,你又漂亮了不少!”雙手一握,不管玉簫師太如何運勁用功,濕兒都是不慍不火。玉簫師太增一分力,她便增一分力,既不露怯,也不顯強,給足了玉簫師太麵子。玉簫師太使出了十成功力,見濕兒依舊盈盈淺笑,不禁心底駭然。沒想到一年多不見,這小姑娘竟由一個弱女子成長為天下無敵的大俠。也不知她有了哪般奇遇?天下之大,當真是無奇不有。
此時濕兒雖不便表明“華得來”的身份,但甫一見麵,便跟玉簫師太熱絡起來。玉簫師太的豪爽更勝立山聖母,雖才跟東方大俠第“二”次見麵,卻也毫不見外。她見濕兒稱她為“倪姐姐”,便改口稱呼濕兒為“妹妹”。一邊鬆開手,一邊問道:“妹妹,今兒個怎麽了?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濕兒笑道:“特來向姐姐討杯茶喝。”
玉簫師太也笑道:“歡迎之至。峨眉山別的好東西沒有,碧潭飄雪可不少。”
“先謝過姐姐。”
“妹妹難得來峨眉一趟,這次定要多停留幾日。”
濕兒笑道:“隻要姐姐不趕我走,小妹就賴著不走。”
濕兒轉身欲向玉簫師太引薦同來的北二俗,卻見二人正盯著玉簫師太的胸部,竊竊私語個不停。即便是輕聲細語,光頭綱那淫邪的小酒窩卻也肆無忌憚地露在嘴角。隻聽他道:“逼格。”長毛謙道:“比逼格更逼格。”“匪夷所思。”“驚世駭俗。”“蕩。”“同蕩。”
濕兒板起臉來道:“二位可曾聽說過不可不戒大師?”
二人如何沒有聽說過金庸書中的萬裏獨行田伯光?他們可不想變成不可不戒。嚇得趕緊立正,向玉簫師太拱手行禮道:“北二俗光頭綱、北二俗長毛謙見過師太。”
玉簫師太自然也聽聞過北二俗的名頭,雖然二人太過俗氣,行事乖張,而且一上來就盯著自己的胸部猛看,甚是失禮,但她性情豪爽,不拘小節,見他們與東方大俠同來,便也尊為上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