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陌青臉一紅,聲音變得更低,接著道:“隻是,時至今日,我也沒好意思求她。我那妹妹,最愛拿我開玩笑。她似乎知道我喜歡你,就總提你。她倒是有點像女版的你,非常調皮可愛。我一臉紅,就不好意思求她替你報仇了。下次我一定厚著臉皮求她,不管她怎麽笑我,我都求她,直到她答應為止。”
濕兒心道:“華得來分明是男版的我。柳姐姐你為何不反過來想一想呢?如果你知道華得來是女扮男裝就好了,就不至於將心交給一個女人!”
“華大俠,你放心,我一定請妹妹替你報仇。如果不能替你報仇,將來在九泉之下,我有何麵目去見你?”
“說到我這個妹妹,還有兩件事兒也應該告訴你。”
“我這個妹妹呀,若論起輩份來,還長你一輩,是你的姑姑。你恐怕一直都不知道,你其實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弟弟,叫東方驕陽。你們的父親叫東方不紅,是丐幫的大頭目。你父親帶著你弟弟生活在丐幫總舵的魏家山上,極盡奢華。可是你為什麽偏偏活得那麽辛苦呢?”
頓了一下,柳陌青續道:“不過,你雖然窮,我卻願意跟你。你弟弟雖然大富大貴,我卻不願……”柳陌青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低到濕兒全然聽不清她在說什麽。濕兒猜想,柳陌青應該是想起了被驕陽玷汙、然後自己讓她嫁給驕陽之事。這種事,柳陌青想向華得來坦白,卻又說不出口,便隻好在心裏默默地說了。
片刻後,隻聽柳陌青接著說道:“你跟華幫主的事,我一直沒聽別人提起過。我倒是聽東方妹妹說過,華幫主曾毒害過她,說得好像華幫主是壞人似的。不過,我更相信你的眼光。你喜歡的人,一定是英雄,一定是好人。我相信華幫主一定是無辜的,統統都是十三妹嫁禍於他。在魏家山上時,我隱約聽說華幫主被丐幫關起來了。卻不知他是如何死的?難道是被東方妹妹害的麽?既然華幫主是你喜歡的人,我也應該替他報仇才對。可是,東方妹妹也是個好人,而且,我還要靠她去殺大胡子。”
柳陌青一副極為難的樣子,抿著嘴唇不語良久,才又道:“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華大俠,你可以托夢告訴我嗎?”
太陽已經升到頭頂。柳陌青額頭上漸漸冒出幾滴香汗來。她拿出手絹輕輕擦掉汗水,然後從懷中掏出那把破扇子來,對著墳墓細語道:“華大俠,你熱麽?我替你扇一扇。”說罷,她輕搖紙扇,對著墳墓扇起來。
“華大俠,你涼快些了麽?”扇了一陣,柳陌青停了下來,用纖纖長指摩挲扇麵,低頭柔聲道:“我那東方妹妹淘氣得很,說你的扇子不好看,可我偏偏很喜歡。她還想把扇子搶去扔掉,我自然不讓。每當我握著扇子時,就覺得你仿佛就在我的身邊。要是哪天扇子突然不見了,我就像永遠失去了你一樣,也覺得人生在世,一絲趣味也沒有。”
又過了一陣,忽然傳來轟隆隆的雷聲。不多時,便下起了瓢潑大雨。這雨也真怪,隻下在柳陌青及其身後的山下,墳墓往山上的一側,卻依舊是晴天。
柳陌青見雨下得如此奇怪,便真的相信了世間代代相傳的陰陽相隔之說。她傻傻地呆在原地,甘願被雨淋,也不願挪去沒下雨的那一側。片刻間,便被淋成了落湯雞。濕兒雖然知道墳是空墳,裏麵並無死人,但也覺得這雨下得極為奇怪。她輕輕一縱,已到了墳墓一側的一株樹上。而濕兒的那匹乖白馬飄雪,依然陪在柳陌青的身邊,一動也不動。
大雨聲中,隻聽柳陌青弱弱地道:“我知道是老天懲罰我。剛才我有些嫉妒華幫主跟你在一起。都是我不好,活該被雨淋。你要是還活著,喜歡你的女子成千上萬,我哪有機會跟你說話、替你扇涼?陌青我何德何能,能讓華大俠看上我?我原也不該嫉恨別人跟你在一起。”
“可是你死了,我說什麽你都沒有反應。我真希望你也能跟我說說話。或者,你啥時候給我投一個夢可好?”
“我好像又說錯話了。我當然還是希望你活著。不能因為我想替你扇涼就讓你去死。你可千萬別誤會呀!”
暴雨如注,淋得柳陌青睜不開眼來。柳陌青說話本就柔聲細語,此時,濕兒隻見她小嘴在動,卻絲毫聽不清她的聲音。濕兒數次想跳下樹去將柳陌青拉到墳墓一側,但她見柳陌青對“華得來”用情至深,更是不敢暴露身份,隻得極力忍住。看著柳陌青難過的樣子,想起自己的悲慘情路,濕兒鼻子一酸,在樹上陪著柳陌青流起淚來。
過了很久,大雨聲中,傳來柳陌青一陣陣的嘶吼聲:
“不過,不過,我還是希望你也喜歡我!”
“我跟你陰陽兩隔,我在陽間淋著雨,而陰間卻是晴天。我希望所有的壞事都衝著我來,讓你的世界永遠豔陽高照。”
“我的心已隨你而去,我終身不嫁!”
濕兒既有女扮男裝騙了人家的負罪感,也有同病相憐的戚戚感。這一聲聲的嘶喊,便像一隻無形的手在揪她的心,令她的眼淚肆無忌憚地盡情流淌。濕兒心想,柳姐姐對華得來如此真情實意,如果她知道“華得來”是個女的,會不會由愛轉恨?倘若華克之在自己武功超過他之前就死掉了,我會不會也這樣想?也會為了一個心中的英雄而終身不嫁?說不定也會。自己當日對華克之的喜愛,可不亞於柳姐姐對華得來的喜愛。
又過了一陣,大雨絲毫不見減弱,坡下卻忽然傳來歌聲。隻聽一個妖嬈的女聲唱道:“起初不經意的你,和少年不經世的我,紅塵中的情緣,隻因那生命匆匆不語的膠著。”接著一個粗獷的男聲和道:“想是那人世間的錯,或前世流傳的因果,終生的所有,也不惜獲取刹那間陰陽的交流。”
這不是古時候一個叫羅大佑的人寫的《滾滾紅塵》麽?是誰冒著大雨上山來?如此大的雨聲中,歌聲竟也聽得清清楚楚,來人的內力可不算弱。
“來易來,去難去,數十載的人世遊。分易分,聚難聚,愛與恨的千古愁。”歌聲越來越近。不多時,一個尼姑和一個道士相攜走上坡來。二人頭上罩著一個巨大的盾牌,僧衣和道袍竟然滴雨未沾,也難怪二人還有雅興唱歌。濕兒暗覺好笑,尼姑和道士竟然親密地唱《滾滾紅塵》這種歌?太逆天了好麽!既然如此留戀俗世,當初又何必出家?
二人見到被淋成落湯雞的柳陌青,略覺詫異,卻依舊我唱我素,渾若在無人的曠野。當尼姑唱到“本應屬於你的心,它依然護緊我胸口”這一句時,道士竟然伸手朝尼姑的心窩摸去。柳陌青的臉瞬間紅到脖頸,趕緊緊盯墓碑,眼神斜都不敢斜一下。濕兒也臊了個大紅臉。心想,這尼姑的胸也是好大,隻怕跟玉簫師太的差不多少。都怪世上沒有好男人,惹得胸大的女子都看破紅塵出了家。雖然尼姑和道士在一起有違世俗常理,但人家你情我願,我這個大俠便也不好出手幹預。
尼姑把道士的手推開,繼續唱道:“為隻為那塵世轉變的麵孔後翻雲覆雨手。”接著倆人合唱道:“於是不願走的你,要告別已不見的我。至今世間仍有隱約的耳語,跟隨我倆的傳說。”
濕兒倒也喜歡這首歌,隻是他們這個唱法太令人作嘔了。好容易挨到一曲終了,尼姑和道士已來到未下雨的一側。隻聽尼姑道:“淡淡道長哥哥,一邊下雨一邊不下雨,卻是為何?”說話間,已將盾牌取下背到身後。濕兒忽覺二人有幾分麵熟,一時之間卻想不起在哪裏見過。道士答道:“玉笛師太妹妹,愚兄曾經聽別人說過,由於積雲有一定的重量,所以在峨眉山上經常會出現山下下雨,山上隻聞雷聲的情況。山下便被稱作‘陽間’,山上則被稱作‘陰間’。”
濕兒心想,淡淡道長和玉笛師太,看名字很像是武當派淡定道長的師弟和峨眉派玉簫師太的師妹。莫非在金瓶似的小山上打過照麵?隻是峨眉派玉簫師太是道姑,這玉笛師太卻是尼姑,玉笛師太斷不可能是玉簫師太的師妹。
尼姑道:“淡淡道長哥哥真是‘十萬個為什麽’,啥都懂!”
道士道:“湊合。玉笛師太妹妹過獎了!”
尼姑又問道:“請問淡淡道長哥哥,那個小姑娘哭得如此傷心,她遇到什麽傷心事兒了?”
道士答道:“玉笛師太妹妹,她定然是死了情郎。”
尼姑道:“那很好呀!”濕兒眉頭一皺,這尼姑是何心態?別人死了情郎她竟然反而覺得好?怎麽跟慕容虛有些類似。令濕兒不解的是,道士竟然也道:“不錯。”
尼姑又道:“你瞧她美不美?”
道士道:“心中一蕩!你呢?”
尼姑道:“同蕩!”
濕兒大驚,尼姑見著美女,也是心中一蕩麽?這尼姑真行,既跟道士鬼混,還喜歡美女,簡直就是男女通吃,俗道通殺。濕兒見尼姑向道士遞了個眼色,似乎是起了邪心。道士壓低聲音附耳對尼姑道:“咱倆是正教人物,豈可幹這種勾當?”盡管他的聲音極低,但如何能逃過濕兒的耳朵?好啊!這倆人果然想幹壞事。本大俠既然在此,豈能讓你們得逞?
尼姑也附耳低聲對道士道:“咱倆這身裝扮,誰認得出來啊?”聽她這話的意思,好像他倆是喬裝打扮的!尼姑說這話的聲音更是嚇了濕兒一跳,好像是男聲!這尼姑恐怕是和尚裝扮的!濕兒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尼姑的大胸,絕對不是自己擅長的立體畫。估摸著僧衣裏麵放了倆梨或者倆蘋果啥的。隻是,蘋果和梨好像都沒有這麽大個兒的。
道士點點頭,大聲道:“阿彌陀佛。出家人慈悲為懷,豈有見人淋雨而不相救的?玉笛師太妹妹,你快去救她過來吧。”濕兒暗覺好笑,原來這道士也是假的。還“阿彌陀佛”呢。哪有道士宣佛號的?
尼姑複又取下盾牌罩在頭上,身子一縱,已到了柳陌青的身邊。柳陌青嚇了一跳,趕緊往一旁閃開。尼姑道:“姑娘,世上好男人多的是。死了就死了,看開一點。跟我過去吧,別淋病了!”不等柳陌青說話,也不管柳陌青願意與否,已經拽著她到了無雨的一側。
柳陌青生氣地道:“你放開我!我愛淋雨關你們什麽事?”
道士道:“你這小姑娘真不識好歹!衣衫都淋濕了,這樣會生病的!快脫下來跟玉笛師太換一換。”一邊說,一邊動手來拉扯柳陌青的衣衫。
柳陌青大驚,趕緊要逃,卻被道士捉住,動彈不得。驚恐之下,怒道:“你們到底是出家人,還是流氓?快快放開我!”
道士道:“姑娘,你不能怪男人耍流氓,要怪隻能怪自己長得漂亮。你看我怎麽不調戲別的女子,就喜歡找你呢。”
柳陌青又急又怒道:“你這臭牛鼻子流氓,快快放開我!”
“淡淡道長哥哥,你放開她,讓我來!”尼姑推開道士,柔聲勸慰柳陌青道:“姑娘別怕。有我在呢。你身子如此瘦弱,別淋病了。咱倆換一換衣服吧。”複又轉頭對道士道:“淡淡道長哥哥,人家姑娘家要更衣,你快轉過身去。”一邊說,一邊衝道士遞眼色。
道士依言轉過身去。可是柳陌青既知他們是一夥的,哪裏敢跟尼姑換衣服?
尼姑又勸道:“咱倆都是女人,身體都長得一樣,有啥怕羞的?無非是我的胸大些,你的胸小些。不要自卑,快快換來。別傷風感冒了!”她見柳陌青還是不依,便欲用強。
濕兒咳嗽一聲,躍下樹來,站到柳陌青身旁。柳陌青陡然見到了大救星,驚喜交加,趕緊抱住濕兒道:“妹妹快救我!”忽然想起什麽,臉羞得緋紅,訕訕地道:“原來妹妹也在這裏。”濕兒自然知道,柳陌青擔心自己看到她在墳前的一舉一動。她從小調皮,是該撒謊時絕不口軟之人,忙微笑安慰道:“沒有沒有,我剛從山上下來,正巧遇到這尼姑和道士要欺負你。”“那就好。”柳陌青頓時如釋重負般放鬆了下來,生怕別人見到自己的狼狽樣,趕緊理了理秀發,整了整衣衫。
尼姑和道士乍見濕兒突然出現,嚇得撒腿就跑。濕兒嬌喝道:“給我站住!”
二人倒是很聽話,馬上立定,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這位大俠有何吩咐?”
濕兒喝道: “道士也有說‘阿彌陀佛’的嗎?”
二人同時改口道:“無量天尊。”
濕兒冷笑道:“尼姑啥時候學會說‘無量天尊’了?別裝了!你倆到底是和尚還是道士?”
尼姑忙道:“在下是尼姑,是峨眉派的玉笛師太。我這位兄弟是道士,是武當派的淡淡道長。”
“哼!峨眉派何時變成了尼姑?”濕兒心想,我先把你的假胸戳穿再說,看你們還如何狡辯!右手食中兩指伸出,淩空朝尼姑胸前點去。濕兒出手是何等的迅疾?尼姑即便想躲也是徒然,更何況她根本沒料到濕兒一出手就直接打她的胸部。隻聽“噗、噗”兩聲,尼姑胸前竟噴出乳白色液體來。濕兒一驚,腦中瞬間閃過數個念頭:把乳汁打出來了麽?莫非我冤枉她了?難道她的大胸是真的?
尼姑見自己的胸部被擊穿流出“奶水”來,非但沒覺得痛,反而淫邪地笑了。一笑之下,露出兩個更加淫邪的小酒窩。道士趕緊貼著尼姑的胸,就著“奶頭”吸了起來。濕兒頓時羞得滿臉通紅。不過,她隨即聞到一股淡淡的香味。
好你個假尼姑,竟然放了兩粒椰子在胸部!
濕兒喝道:“北二俗,別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