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用了半天光景,濕兒便來到了一座高山腳下。但見山上林木蔥蘢幽翠,諸峰環峙,狀若城廓。聽路上行人的口音,赫然便是熟悉的川音。莫非我已經到了峨眉山?濕兒向路人一打聽,原來這是峨眉山北麵的青城山。從湖北陽新到青城山,少說也得上千公裏。我有這麽快麽?也不知小牛逼易子傑口中的“一忽兒”到底是多久?我這半天,是一忽兒還是幾忽兒?我的輕功比大姐強還是弱?大姐抱著易子傑還能跑這麽快,她的輕功真是匪夷所思。其實,濕兒不知,隨著她內力的增長,她練的飄飄欲仙輕功也已達到了一個全新的境界。否則,焉能半天時間就跑了一千多公裏?
峨眉山和青城山相距不過二三百公裏,對濕兒而言,也就是一個多時辰的路程。她自然不著急趕往峨眉山。濕兒雖然以前沒來過青城山,但她書讀得多,也對青城山頗多了解。她知道青城山又名丈人山。相傳軒轅黃帝遍曆五嶽,封青城山為“五嶽丈人”,故有此名。青城山是道教發祥地之一,是道教十大洞天的第五洞天。如此有名的處所,豈可不遊而過?且在青城山遊覽一番再說,中秋節當日趕往峨眉山也不遲。濕兒放緩腳步,悠然自得地沿著丹梯拾級而上。
一路之上,但見空翠四合,峰巒、溪穀、宮觀皆掩映於繁茂蒼翠的林木之中。道觀亭閣取材自然,不假雕飾,與山林岩泉融為一體,處處體現出道家崇尚樸素自然的風格。濕兒越走心情越是舒暢,往日淤積於心中的不快都煙消雲散,代之以一陣陣的驚歎:好一座清幽的山!濕兒一邊行,一邊不自禁地吟起了杜甫的佳句:“自為青城客,不唾青城地。為愛丈人山,丹梯近幽意。”
濕兒爬到半山腰時,遠遠望見山腳下一群人正在小溪中打麻將消暑,聽見有人驚喜地大叫“自摸”。濕兒忽地想起自己曾經見識過的青城派的暗器——那一個鐵鑄的九條來。她剛想笑,隨即又想起青城派在金瓶似的小山被滅門一事。青城派十一人疑似被挫骨揚灰神功殺死,麵部扭曲的猙獰樣子活生生地浮現在濕兒腦海中。濕兒頓時打了個寒戰,心裏反而猛地一沉。挫骨揚灰是結拜大哥燕某某的獨門霸道功夫,滅掉青城派的不是他又能是誰?既然陷阱是魔教設的,結拜大哥定然是大姐麾下的一員強將。大姐的武功應該又高出結拜大哥很多吧?結拜大哥的武功已然如此高強,大姐的武功豈不是高得無法想象?濕兒我想大義滅親,可是目前連結拜大哥這一關也過不了。唉!
濕兒心情沉重地又爬了幾級丹梯,忽然想,青城派既已被滅門,天師洞現在該是雜草叢生、鼠蛇繁榮、蛛網高結的荒涼景象吧?去看後會不會掃了遊興?一念及此,濕兒駐足不前,猶豫起來。她抬頭向天師洞方向望去,隻見該處飄著一麵大旗,上書“丐幫青城山分舵”七個大字。
何時丐幫又在青城山設了一個分舵?
濕兒一頭霧水。她雖然長時間身處丐幫總舵,在丐幫中也算得上說一不二的人物,但卻從不主動過問丐幫幫內的事務,除非丐幫中人來請示她的意見。濕兒雖隱隱覺得丐幫在青城山設一個分舵有搶占別人地盤之嫌,但她爹東方不紅是丐幫老大,徒弟孟楠又是新任幫主,丐幫分舵也便是她自己的地盤,此時見了這旗幟,心中竟也生出幾分親切之感。濕兒心想,本大俠且去視察一番,順便指導一下他們的工作。
濕兒邁開步子,又往山上行去。沒走幾步,漸聞兵刃碰撞之聲,正是從天師洞方向傳來的。聲音又亂又急,濕兒一聽便知不是丐幫弟子們在操兵練武,而是有強敵來攻。濕兒大怒,誰吃了豹子膽,竟敢到東方大俠的地盤上撒野?濕兒立即提氣急奔,片刻間便已來到天師洞前。
隻見三個蒙麵黑衣人正在和丐幫弟子們激烈打鬥。離濕兒最近的,是五六十個丐幫弟子圍攻一個黑衣人,黑衣人將一把單刀舞得水泄不通,丐幫弟子們被逼得連連後退,退得慢了點的馬上血濺當場,黑衣人明顯占據上風;稍遠一點,是一個七袋女弟子率十幾個弟子抵擋一個黑衣人,那女弟子用的是武當太極劍法,功夫還湊合,但也是黑衣人占了上風;最遠處,卻是自己的徒弟、丐幫新任幫主孟楠單獨對付一個黑衣人。孟楠用的,正是現學現賣的降龍十八掌。黑衣人持刀斜劈,孟楠一招亢龍有悔,掌風呼嘯,迫得黑衣人後退了三步。濕兒心內一喜,沒想到數日不見,徒弟武功進步了不少。天師洞大門處還站著五六十個丐幫弟子,領頭的也是一個七袋弟子。這些弟子們整齊列陣,似乎要阻止黑衣人闖入洞內。地上已經躺著十幾號人,都是丐幫弟子,有死翹翹不能動彈的,也有沒死大聲叫痛的,其狀慘不忍睹。
雖然這些蒙麵人顯得甚是神秘,但濕兒一眼便瞧出了他們的身份。他們用的武功路數跟丐幫長老祖玄律的套路一樣,當來自江西正一派。卻不知這些人跟丐幫有何深仇大恨,竟千裏迢迢從江西來青城山惹事生非?且別管這麽多,先製服他們再說。
濕兒心念甫動,已跨步穿過第一個黑衣人那“水泄不通”的刀影,伸手便捉住了他的右手。黑衣人劇烈舞動的單刀突然間動彈不得,大驚之下,運勁將刀向前推,刀依然紋絲不動。想要用力將刀拿開,刀依然紋絲不動。再一看刀的位置,卻是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待得看清一個白衣仙子站在自己麵前時,頓時嚇得僵在當場。豈止是他,圍攻他的五六十個叫花子哪個不是目瞪口呆?黑衣人的武功已讓這群叫花子仰慕不已,而這白衣仙子的武功卻不知又比這黑衣人高出了多少倍。黑衣人那密集的刀影在她麵前形同虛設,她輕輕巧巧便到了黑衣人麵前,真是行若鬼魅!
濕兒隨手將第一個黑衣人點倒後,身形微動,又已到了第二個黑衣人麵前。第二個黑衣人也像第一個一樣,尚未明白過來,已被濕兒製住了穴道,驚恐地釘在原地,動彈不得。
濕兒來到孟楠和黑衣人打鬥的圈外,卻並不上前相助自己的徒弟,而是負手而立,在一旁觀敵掠陣。濕兒看了一會,發現孟楠重複用一招“亢龍有悔”,連拍了十幾掌也不換招。不由得一樂,敢情自己徒弟目前隻會這一招,其他十七掌還沒學會。也難怪,徒弟剛接任幫主不過數日而已。孟楠的掌力也遠遠算不上強大,最多隻有黑衣人一半的力道。隻是這招“亢龍有悔”的確是數百年來丐幫曆代幫主精心錘煉過的招式,即便是孟楠使出來,其威力亦不容小覷。黑衣人武功雖高,卻也奈何她不得。每次進攻都被這一掌擊退,數次無功而返。
孟楠陡見濕兒出現,不禁喜出望外,驚叫了一聲“師父”,便要跑來相見。她和濕兒分手已將近五個月,期間擔心師父中毒受難,一直帶著徒弟孟凡鵬四處找尋。找尋無果,身心俱疲累不堪之時,突然被通知到丐幫總舵接任幫主。乍聞之下,甚覺莫名其妙,後來被告知是自己師父推薦的,也得知師父神功複原的消息。師父和丐幫的關係淵源,她也才有所知曉。孟楠是閑雲野鶴,喜好優哉遊哉。她從未加入任何幫派,也並不是愛做官之人,但師命難違,還是乖乖地到總舵報道就任了。她甫到總舵,便被安排去向諸長老學習丐幫曆史和幫規,熟悉幫內事務,然後才跟胡斜陽學習降龍十八掌。是以師徒二人同在丐幫總舵,卻一直未有機會蒙麵。
濕兒擺擺手道:“不急,你先解決了他再說。”
有師父在旁觀戰,孟楠精神大振,也想在師父麵前表現一下。她又是呼呼兩掌拍出,將黑衣人打了個趔趄。黑衣人乍見同行二人已被生擒,驚駭之下,便轉身欲逃。他剛跑得一步,便發現去路已被封住,一個白衣仙子攔在路中。他換了方向再逃,不出兩步,又已被濕兒攔下。見逃跑無望,他隻得轉身向孟楠撲去。
孟楠不慌不忙,又是一招“亢龍有悔”拍出。黑衣人早料到她這一掌,不退反進,縱身從孟楠頭頂掠過,向天師洞內逃去。濕兒滿以為擋在門口的數十個丐幫弟子會攔住黑衣人,故而並未上前阻攔。哪知那數十個丐幫弟子紛紛向兩旁閃開,竟讓黑衣人進了天師洞。
濕兒驚詫之下,已飛身追入。她的身法是何等地迅捷?便在一瞬之間,已來到黑衣人身後,抓住了他的心俞穴。
濕兒返身回來,喝問守衛在門口的七袋弟子道:“敵人逃跑,為何不加阻攔?”
那七袋弟子雖不知濕兒的來曆,但見她武功如此高強,幫主孟楠又管她叫師父,早已嚇得麵如土色,魂不附體。趕緊跪下顫聲道:“敵人……敵人武功高強,弟子不是……斷不是他的對手。”
濕兒正想罵他貪生怕死,孟楠走上前來道:“師父,他們恐怕是一夥的。”
濕兒一愣,問道:“此話怎講?”
“如果這幾十個弟子跟徒兒一起禦敵,在師父到來之前,便已製服那三人。但這些弟子們都不聽徒兒的吩咐,隻作壁上觀。我們戰死了這麽多兄弟,他們仍然無動於衷,恐怕內心更是幸災樂禍。他們看似守住天師洞大門,不讓外人進去,實則是斷了我們的退路。”
濕兒聽完後還是不甚明了。雖然這些弟子們抗命不尊,沒有和幫主共同殺敵,但也不能認定跟黑衣人一夥吧?如若隻是貪生怕死,罪責倒不甚嚴重,輕微責罰一下便罷;如若斷自己人的退路,那豈不是投敵叛變?那是死罪!二者性質截然不同。便問孟楠道:“你說他們斷了你們的退路,可有證據?還是隻是你的猜測而已?”
七袋弟子搶先答道:“是幫主誤會了。弟子……弟子怎敢堵住自家兄弟們的退路?弟子便有一千個膽子,也不敢……也絕不敢堵自家人的退路。”
“師父,別聽他胡說。”孟楠轉身對七袋女弟子道:“戴舵主,你過來向我師父解釋。”
七袋女弟子快跑過來,向濕兒施禮道:“弟子戴紅花見過……”見過誰呢?她也不知道怎麽稱呼濕兒,隻得望著孟楠求救。
“我師父是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孟楠雖不喜溜須拍馬,但既然陸惹兒這麽稱呼過,她自然不能把師父“天下無敵”的名號給去掉。
“弟子戴紅花見過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
濕兒點點頭,等她繼續往下說。至於“天下無敵”這個頭銜,她覺得還是挺受用的。自己除了被八音八卦陣打傷之外,天下又有幾人是自己的對手?那八音八卦陣是八個人,純粹是以多勝少。他們八人單個兒都不是自己的對手。再說,八音八卦陣是自己老爹創的,以後他們再也不敢跟我交手。不單如此,他們還得聽命於我。結拜大哥破不了我的筷子神功,焦山口更是被我的筷子神功擊敗。這“天下無敵”四個字,濕兒我還是當之無愧的。
戴紅花道:“弟子戴紅花,是青城山分舵舵主。”一指跪在地上的七袋弟子道:“他叫彭愛國,是青城山分舵副舵主。彭副舵主跟弟子共事時,常有分歧,經常鬧得不可開交。前不久我們二人還因一些小事兵戎相見。我們打了個平手,都掛了彩。此後,彭副舵主領著跟他親近的弟子們搬去玉清宮,再也不來天師洞。青城山上便似有了兩個司令部。這次孟幫主來青城山,便是因為得到了弟子的稟報,前來協調解決彭副舵主和弟子之間的矛盾分歧。”
孟楠插話道:“師父,你坐著問話吧。”說著,將濕兒領到天師洞大殿上,讓她端坐正中。孟楠自己站在濕兒右側。彭愛國跪步向前,移到濕兒身前三尺處,等候濕兒問話。
濕兒吩咐孟楠道:“你也坐下吧。”
“是。”孟楠曾跟濕兒同桌吃過飯,知道自己師父不拘小節,便坐了下來。
戴紅花站到彭愛國的身側,繼續道:“孟幫主到天師洞之前,黑衣人已經來襲。彭副舵主多日不來天師洞,偏偏今日帶手下弟子們來了,讓弟子一開始就覺得來者不善。彭副舵主來了又不幫忙,反而封住天師洞的入口,更讓弟子不解。彭副舵主跟黑衣人不是一夥難道還是敵人不成?若非孟幫主及時趕到,弟子和手下兄弟們恐早遭了他們的毒手。若非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及時趕到,孟幫主和弟子們恐都難逃厄運。”
“冤枉啊!誠如……誠如戴舵主所言,弟子跟她有些……有點分歧。剛才見敵人來攻,便希望借敵人之手除掉戴紅……除掉戴舵主,以報私仇。弟子有私心是實,弟子是有些私心,但……但跟黑衣人絕不是一夥的。求東方……求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明鑒!”
戴紅花道:“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彭副舵主分明在狡辯。前幾天弟子曾跟彭副舵主交手過,剛才又跟黑衣人交手,發現他和黑衣人的武功路數一般無二。他們搞不好還是師徒關係,能不是一夥嗎?”
濕兒早就看出三個黑衣人跟丐幫長老祖玄律師出同門,彭愛國站在門口一直沒有出手,武功路數自然無從知悉。遂質問彭愛國道:“你跟祖玄律是什麽關係?”
“啊,弟子是祖……祖長老的師侄。”
濕兒想起戴紅花剛才用的是武當太極劍法,便轉頭問道:“你跟高岸穀又是什麽關係?”
戴紅花沒料到東方大俠一下便看出了她的武功路數,吃了一驚,忙道:“弟子……弟子是高長老的師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