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不紅非常關心堂妹。這段時間內,多次遣人來請濕兒回山,但濕兒每次都發脾氣將來人趕走。最後連夏芸兒都出動了,濕兒也沒有回去。東方不紅無奈,隻得派人給她送各種補品下來,什麽冬蟲夏草、長白山人參、昆侖山靈芝,凡是找得到的補品,都一律給濕兒送下來。濕兒雖然沒有多少心情吃補品,但她渴望功力恢複,對送來的補品也都來者不拒,統統吃下。隻是吃了若幹補品之後,身體胖了一圈,即便不笑,也有一個小酒窩掛在臉上,但真氣卻依然不能流轉。
白日,濕兒坐臥不寧,隻是望著窗外發呆。除了每天按時飲用地溝油之外,茶飯不思。夜深人靜之時,濕兒又總是輾轉反側,難以成眠。她總是一不小心便想到了過去,自己如何對華克之全心全意,最終卻他被下毒陷害。唉,真是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不堪回首啊。既然往事不能想,那就想想未來吧。如果毒解不了,未來的我會怎麽樣呢?縱然有堂兄罩著自己,但總是不如自己會武功好。靠堂兄,便須求著他。自己這一生中最恨的就是他了。哼,那個強逼我練功的大壞蛋!我真不想去求他。再說,他都已經五六十歲了,誰知道還能再活幾年?他如果死了,現在聽話的丐幫弟子,到時候就該造反了。而且,自己的仇敵們都要找自己尋仇,隻能找一隱秘之處躲起來,苟且偷生。冬蟲夏草吃不完,敢問路在何方?
濕兒時時刻刻盼著奇跡的發生,見證奇跡的時刻卻始終沒有來臨。等待,等待,這樣的等待何時是個盡頭?
好難熬的日子!
濕兒等待功力恢複期間,江湖卻依舊風雨飄搖,並不因為少了天下無敵的東方大俠而平靜下來。丐幫弟子們議論紛紛,說什麽魔教四處出擊,又剛剛鏟平了泰山等派,死傷總有數百上千人。濕兒心中一直以大俠自居,因此而更加著急。群魔亂舞之時,本大俠卻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正義道上的門派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去。如果自己再不恢複神功,為維護正義而灑熱血,恐怕遲早會被魔教一統江湖。
立山聖母和周雲才都是一派掌門,自然擔心魔教會攻擊立山寨和金城山。立山寨早已修好,立山聖母也早該回去了。但她見濕兒心情不好,便不忍離去,而是繼續留在客棧陪她。濕兒也知道立山聖母和周雲才掌門掛念門派內的事。盡管她很需要人陪伴,但還是讓高岸穀送二位大俠先行回去。立山聖母也覺出,當柳陌青和濕兒在一起時,濕兒的精神便會好一些,於是留下柳陌青陪伴她。
柳陌青本來怕濕兒拿她開玩笑,要給她介紹男朋友。她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濕兒調皮的眼神。但濕兒自己的心情越來越糟,哪有心情跟她開玩笑?如此一來,柳陌青便每天像關心自己的妹妹一樣,關心著濕兒。
立山聖母回立山寨後,濕兒每天都會差茶一杯去立山寨打聽,看立山聖母有沒有想出什麽解毒的妙招來。茶一杯每次都沒有好消息帶給濕兒。濕兒脾氣暴躁起來,少不了將茶一杯痛罵一頓。其實,她自己也明白,立山聖母雖然研究用毒療毒數十年,對天下間各種毒物都有過研究。但她吃下的卻非真正的毒物,而是大家正常食用的食物。隻是因為不同種類的食物互相克製,才出現了毒性。這遠遠超出了立山聖母的研究範圍。想要解掉垂頭喪氣散的毒性,談何容易?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轉眼到了五月底。柳陌青見濕兒每天愁眉不展,心中也替這個妹妹著急。便勸濕兒道:“妹妹,野外山花爛漫,不如咱們出去踏青。妹妹意下如何?”
濕兒原也是開朗樂觀之人,盡管心情不好,卻也不願成天呆在屋裏。既然柳陌青有如此雅興,那就相伴出去走一走吧。或許微風能吹散心中的愁緒。
濕兒也懶得收拾打扮,說走就走,拉著柳陌青的手就出門了。二人前麵走,茶一杯七兄弟跟在後麵護駕。
濕兒雖然在魏家山住過不短的時間,但對總舵周圍的環境卻並不熟悉。柳陌青是立山聖母的弟子,立山寨雖然距離總舵非常近,但立山寨的弟子們平常也不會踏入總舵半步。二人也不朝茶一杯七兄弟問路,隻管沿著田間地頭,邊聊邊走。
眾人行了約莫小半個時辰,來到一處小村莊。莊子修在道路兩旁,有四五十戶人家。莊外有一個涼亭,二人便在涼亭內歇腳。濕兒喝令茶一杯等人去找些好吃的東西來。
茶一杯嘿嘿一笑,道:“東方姑娘,小的們都已經把好吃的準備好了。”說罷,從身後拿出一個袋子來。濕兒打開一看,竟然是紅紅的小地瓜。俗話說,六月六,地瓜熟。現在是五月底,差不多已是地瓜成熟的季節。茶一杯七兄弟剛才跟在二人身後,邊走邊刨地瓜。看來,他們挺會討濕兒的歡心。
濕兒還從未吃過地瓜。看著這些紅紅的,略微有些透明的果實,不禁咽了一下口水。不過,她還是很有風度地先將地瓜遞給柳陌青,道:“柳姐姐請。”
柳陌青本是知書達理的溫柔女子。哪好意思先吃?推辭道:“妹妹先吃。”
濕兒取了一個地瓜,徑直朝柳陌青小嘴裏塞去。柳陌青大窘,心想,這個小妹妹也太調皮了。隻得紅著臉把地瓜先吃了。
濕兒又拿了一個放進自己嘴裏。嗯,真是很好吃。甜甜的,軟軟的,還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心情不好之時,吃東西是最好的辦法。數顆地瓜下肚,濕兒的話也多了起來。問茶一杯道:“這個村莊叫啥名字?”
“回東方姑娘,這裏叫雙龍廟。”
濕兒四處張望了一下,不見有廟,便問道:“廟在何處?”
茶一杯忙道:“沒有廟。”
濕兒奇道:“沒有廟還叫雙龍廟?”
“以前的確有個廟,兩年前剛被拆掉。”
“為什麽拆?”濕兒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樣子。
茶一杯道:“這個,這個,小的不知道。”
濕兒將頭轉向茶一杯的六個兄弟,問道:“你們有人知道嗎?”
六兄弟齊齊搖頭道:“稟東方姑娘,小的們不知。”
濕兒不悅,嘟囔道:“一群沒用的廢物。”
茶一杯等人怕濕兒生氣,借口刨地瓜,趕緊溜了開去。
濕兒吃飽、歇夠後,便又攜著柳陌青繼續前行。
太陽越來越大。盡管二人走得很慢,還是走得遍體生津。柳陌青心疼起濕兒來。她從懷中取出一把扇子,輕柔而有節奏地扇動,替濕兒驅趕炎熱。
那是一把破破爛爛的扇子,拿在柳陌青這樣一個花仙子的手中,頗不般配。濕兒本要取笑她,忽爾竟覺得那把扇子有點眼熟。沉思片刻後,方才記起,這正是她自己,女扮男裝的華得來,在惡人穀客棧用過的那把破扇子。那是去年中秋,她從山道回惡人穀客棧時,順手在路邊茶攤淘來的一把破扇子。後來自己被結拜大哥燕某某打昏過去,醒來時躺在山洞中,扇子卻沒了蹤影。原來竟是被柳姐姐給收起來了!柳姐姐也真是可笑,一柄破扇子,居然當成寶貝般隨身帶著。
濕兒轉念一想,自己何嚐不是如此呢?當初在劉家堡將華克之替自己解穴的土疙瘩珍藏起來。逃亡途中迫不得已,用土疙瘩做暗器嚇唬白狐伊聰,自己還曾為丟失了土疙瘩而長籲短歎了好長一陣子。後來在從薑維廟逃跑經過的樹林中,華克之曾插了一朵紅花在自己的頭上。再後來快到陝甘寧分舵時,華克之將蔫了的花兒取下,自己又將那朵蔫了的花兒保存起來。濕兒下意識地摸了摸懷裏,那朵花早已沒了蹤影。對了,當日焦山口找來衣服給我換之時,我忘了將花從舊衣服裏拿出來。真是可惜!那朵花曾是我心中最美好的一段記憶。
濕兒轉念再一想,其實扔掉那朵蔫了的破花有何可惜之處?華克之和十三妹共謀害我,我早該將這段情斬斷。女人啊,幹嘛要這麽癡情呢?當斷則斷,就要快刀斬亂麻。那些臭男人早都把你忘得一幹二淨,你還留這麽個垃圾一樣的東西在手上幹什麽?但柳姐姐的情況卻不一樣。她心中的華得來並沒有負她。濕兒我不是很感激柳姐姐的情分麽?如若我是男子,也願與她長相廝守。唉,隻可惜我不是男的呀!
濕兒一邊走,一邊想著心事。如此向南走了一陣,田地越來越稀少,樹林越來越濃密。樹林之間,一間瓦房若隱若現。柳陌青突然指著前麵的一棵大樹對濕兒道:“妹妹,快看!”
濕兒聞言,抬頭上望。隻見大樹上爬著兩頭她從未見過的動物,圓圓的臉頰,胖嘟嘟的身體,像貓一樣,卻又比貓大得多。渾身皮毛呈黑白兩色,眼睛周圍是大大的黑眼圈。樣子憨憨的,煞是可愛。兩隻動物一大一小,像是母子。濕兒立刻來了興趣,問道:“柳姐姐,那是什麽?”
柳陌青道:“熊貓!非常非常珍稀的一種動物,很難看到。妹妹真是好運氣,第一次出來散步,就居然讓你碰到了。”
濕兒早就聽說過熊貓,但今日才第一次見到。她快跑幾步,興奮地奔到樹下,將剛才沒吃完的地瓜一顆一顆朝熊貓扔去。雖然濕兒體內真氣不能運轉,但她扔東西的準頭卻一點也不差。她扔的地瓜,都準準地飛向熊貓的大嘴。她扔一個給熊貓媽媽,再扔一個給小熊貓。濕兒從書上知道,熊貓是吃竹子的。沒想到熊貓吃地瓜也吃得津津有味,令她格外開心。
濕兒自個兒喂了一陣後,突然想,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讓柳陌青也喂幾個才好。她回頭瞅見柳陌青還遠遠地落在後麵。柳陌青仍是輕移蓮步,不緊不慢地走著。雖然她也一臉興奮的樣子,但若要她奔跑過來,卻又著實為難了她。濕兒催促道:“柳姐姐,你也快來。你喂那個小的,我喂大的。”
柳陌青道:“我扔不準呢。還是在一旁看妹妹喂它們好啦。”
濕兒道:“沒關係。給。”說著,將柳陌青拉到樹下,將一大把地瓜塞到她手中。
濕兒喂得高興,粗話也便出來了。“柳姐姐,這貨還真好玩哈!”柳陌青臉一紅,她可不習慣這貨那貨地亂叫。
柳陌青也試著給小熊貓扔了幾個地瓜。第一個偏得遠了,小熊貓沒接住。第二個比較接近,但小熊貓捕食的技能還不熟練,地瓜又掉了下來。柳陌青不禁有點興味索然,對濕兒道:“還是妹妹你來喂吧。我扔不準,全掉了。”
濕兒道:“第二個不是比第一個準麽?第三個準行!”
柳陌青在濕兒的鼓勵下,小心翼翼地將第三顆地瓜拋了出去。地瓜正好砸中小熊貓的眼睛。地瓜雖小雖軟,但眼睛是身體最敏感的地方。小熊貓吃痛受驚之下,竟然從樹上掉了下來。熊貓媽媽頓時暴怒,咆哮著朝濕兒和柳陌青撲下來。
這一下變起倉促,二人均大驚失色,失聲尖叫。濕兒神功不在,柳陌青剛入立山聖母門下不久,談不上有何功力。這隻大熊貓少說也有數百斤,即使不被它壓死,也會被它抓傷。隻可惜茶一杯七兄弟還在後麵刨地瓜,距離二人尚遠。情急之下,濕兒一把將柳陌青推開……
眼看大熊貓就要砸在濕兒的頭上,突然間傳來一聲大喝,同時傳來大熊貓的慘叫。大熊貓被一股淩厲的掌力掀翻在地,打著滾兒地嚎叫。
濕兒和柳陌青驚魂未定,相互扶著站直身子。隻見一個五十來歲的男子借著掌勢,落在濕兒麵前。剛才出手相救的,自然便是此人了。濕兒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剛才他竟然用的是降龍掌中的那招“飛龍在天”!降龍十八掌是丐幫幫主的絕技,除了前任幫主華克之之外,怎麽還有別人也會?此人掌力之雄厚雖不及華克之,但出掌手法猶勝華克之一籌。他穿著叫花子的衣服,又在丐幫總舵內,自然是丐幫弟子,隻是衣服後麵卻沒有袋子。他跟華克之又是什麽關係?濕兒沒有道謝,反而質問道:“你是何人?你怎麽也會降龍十八掌?”
來人吃了一驚。他以為這兩個少女不會武功,卻怎地一下就看出自己的招式了?他好意相救,沒想到卻遭此一問。頓時答不上話來,支支吾吾道:“這……”
“這什麽?”濕兒逼問道:“快說,你怎麽會降龍十八掌?”濕兒的口氣,哪像在對自己的救命恩人講話?
來人還是避而不答,似有難言之隱,隻是道:“雕蟲小技,讓姑娘見笑了。”
濕兒不耐煩地道:“我在問你呢,你到底是誰?你為什麽也會降龍十八掌?”
這時,一個丐幫三袋弟子喘著氣跑了過來,對救濕兒那人喝道:“誰讓你跑出來的?還不速速回去。”
那人朝濕兒和柳陌青一拱手道:“兩位姑娘,我須得走了。告辭。”
茶一杯等人也終於聞聲趕了過來。他們七人見到那人時,也是一愣,隨即彎腰行了一個禮,卻並不打招呼。那人陡然見到茶一杯七兄弟,又是大吃了一驚。他隨即又朝濕兒仔細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語道:“果然有些像。”
濕兒道:“像什麽?你到底是誰?”
那人道:“老朽是戴罪之身,不能多言。請姑娘見諒。”話音未落,已向後躍出兩丈。濕兒再要發問時,那人已回到了瓦房前的院子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