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的濕兒如何會將七個六袋弟子放在眼裏?她大喝一聲,一拳朝為首的柴一根打去。柴一根趕緊揮拳擋駕。濕兒不等拳頭擊中柴一根,已經騰空而起,連施兩招“一石三鳥”,右腳連踹,在其中六人的頭上或肩上各踢了一腳。兩人被踹倒在地,三人被踹了個趔趄。茶一杯曾見識過濕兒一統拳法的厲害,心中早有防備,僥幸躲了過去。
等七人爬起來站直了後,濕兒才輕蔑地道:“哼!怎麽樣?還敢不敢留?本大俠可要走了。”她滿以為六人會知難而退,哪知為首的柴一根喝了一聲“結陣”,七人便又同時圍了上來。
濕兒見七人的占位異常古怪,既不是普通的圓圈,也不是北鬥七星之位,而是其中四人圍了個梯形,另三人圍了個倒三角,梯形和倒三角互相交織在一起。濕兒一時瞧不出陣法之奧妙所在,不禁問道:“這是啥陣?”
柴一根道:“請東方姑娘闖一闖我們兄弟七人的‘七死七生’陣。倘若東方姑娘闖出去了,小的們絕不敢再糾纏。”
原來,數年前,柴一根七兄弟曾結伴到藏區討飯。因藏漢文化差異巨大,加之語言不通,七人一不小心便得罪了當地的藏人,遭致藏人的圍攻。危急時刻,巧遇薩迦派(因寺院圍牆上塗有象征文殊、觀音和金剛手菩薩的紅、白、黑三色花條,故又稱花教)的一位高僧大德。那位高僧將七兄弟救出後,深感七兄弟同生同死、生死相依的情誼,便將靜命大師為七覺士所創的七死七生陣傳給他們。
靜命大師是印度那爛陀寺的高僧,被第37任讚普赤鬆德讚迎請到藏區後,先後剃度了七位貴族子弟,便是曆史上的“七覺士”。靜命大師將印度功夫和西藏功夫相結合,為七覺士創出了一套七死七生陣。因這套陣法需要七人同使,七覺士仙逝之後,就再也無人練這七死七生陣。漸漸地,這套陣法年久失傳。別說濕兒不知道這套陣法,便是如大興善寺的澄定和尚般的武林宗師也從未聽說過。
這位花教高僧偶然於古書中發現這一套陣法,狂喜之餘,卻又遺憾不已:自己一個人,要這七人才能同使的七死七生陣何用?正當高僧以為這套絕世奇陣又將失傳之際,恰巧遇到了茶一杯七兄弟。這套印度和西藏功夫相結合的七死七生陣便緣分使然地傳到了中原。
濕兒知道,“七死七生”出自《四十二章經》,是佛教謂小乘初果者,尚須往返天上人間,受七度生死,才能證得阿羅漢果。但她不知,茶一杯七兄弟的“七死七生陣”卻是另有所指。這是一種七人同時拚命的打法。意即七兄弟要麽同死,要麽同生。如果哪位兄弟不幸遇難,剩下的兄弟們絕不偷生,直至全部戰死為止。而被困於七死七生陣中之人,想要逃生,便如證得阿羅漢果一般難,須得受七度生死。
七人的招式怪異異常,跟中原武功大相徑庭。濕兒雖然精通丐幫、少林以及武當等諸派武功,卻從未見識過印度以及藏人的功夫。陡然間被七死七生陣圍住,竟是一籌莫展。
七死七生陣威力之巨,便在於七人同時以性命相搏。不是對方死,便是己方七兄弟同盡。但七人哪敢讓濕兒死在陣中?七人未帶兵刃不說,出招之時也都留有很大裕如。即便如此,數招之後,也已將濕兒困住。
濕兒一個疏忽,已被油一壺攔腰抱住。濕兒趕緊揮掌拍下,正中油一壺的天靈蓋,油一壺當場被拍暈。哪知他被拍暈之際仍死死抱住濕兒不放。其餘六人隨即一擁而上,抱腿的抱腿,抓手的抓手,一下將濕兒舉在空中。濕兒在空中無所借力,無論她如何拚命掙紮,卻怎麽也掙不脫。
柴一根道:“東方姑娘,隻要你答應我們不下山,我們立刻放你下來。”濕兒怒喝一聲道:“快放我下來!”六人知濕兒已經答應,便立即把她放下來。濕兒鐵青著臉,一句話也不說,轉身回屋去了。
濕兒回到屋內的時候,李殼殼已經回來了,正在到處找她。一見濕兒怒氣衝衝的樣子,趕緊沏了一壺碧潭飄雪香茶讓她解氣,隻字不問她生氣的緣由。
濕兒生了一會兒悶氣,幾杯香茶下肚,所有的不快便都煙消雲散了。她心想,我就再練幾天,就不信衝不出去。當下便又到院子裏練習一統拳法,一邊練拳,一邊尋思破解七死七生陣的法門。
濕兒剛練了兩遍,忽聽有人吟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己。”濕兒抬頭一看,一個年輕漂亮的女子朝自己這邊走來。仔細一瞧,正是男扮女裝的東方驕陽。嗬,好家夥!兩個月前給他的裝扮,他居然還沒改回來!難道這家夥喜歡當女人麽?
濕兒最近兩個月一直沉迷於武學,竟然把這小家夥給忘掉了。她心想,也不知這小家夥這兩個月怎麽過的,他怎麽也不來找我呢?難道堂兄不讓他來找我?濕兒知道他剛才吟的那幾句出自《莊子·養生主》,意思是人的生命是有限的,而知識是無限的,如果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無涯的知識,終究會把自己搞死。
濕兒收勢停住,問道:“小侄兒,你是說姑姑不應該天天練武嗎?”驕陽道:“練自然要練,不過要有張有弛。十天半月練一遍就得了。你一天練幾十遍居然還沒完沒了,難道不枯燥麽?請姑姑多保重身體,注意休息。”濕兒道:“不勞賢侄操心,你姑姑知道休息。”
驕陽指著自己的胸脯道:“姑姑,你的立體畫也太逼真了!”濕兒淡淡地道:“你姑姑畫的,當然逼真了。”東方驕陽得意地道:“呃,用你給我的這身打扮去泡妞可省事了!”濕兒一聽,暗叫一聲“糟糕!”自己當初為了好玩,為了把他打發走,隻是隨意地給他打扮一下。沒想到這小壞蛋居然利用這身男扮女裝去泡妞。她仍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如何省事了,你都怎麽泡的?”驕陽得意地道:“我看到中意的女孩子後,就先跟她們結交金蘭姐妹。既然成了姐妹,那同床共枕就順理成章了。等她們發現我是男孩子的時候,哈哈哈,為時已晚。哈哈哈!哈哈哈!”
濕兒在心中暗罵自己,連呼罪過罪過!這下可讓這小畜生糟蹋了不少良家姑娘。不過她表麵還是很平靜地問道:“你泡了幾個呀?”驕陽道:“不多不多,差不多每天一個。這兩個月,剛好六十個!”
濕兒真想狠狠地抽自己六十個耳光。她從小就想當俠客,沒想到到頭來卻助紂為虐,幫了惡魔侄子去殘害良家婦女!這事兒卻不能怪驕陽,他本來就是個風流少爺。要怪隻能怪自己一時疏忽大意,竟然被他利用了。濕兒道:“我替你把妝改回來吧!”驕陽卻道:“不不不,我還沒玩夠呢。”怕濕兒把他妝卸了,趕緊轉身飛快地跑開。
濕兒心想,我要當場去拆穿他,不能讓他繼續殘害良家姑娘。可是,自己現在不能下山,卻如何是好?她心念電轉,馬上想到,何不給自己女扮男裝一下呢?我就扮成小侄子的模樣下山,到了山下再改頭換麵。濕兒主意打定,伸手點了李殼殼的穴道,讓她昏睡於床。然後開始在鏡子前為自己化妝。
這一化妝,竟然簡簡單單幾筆就已一蹴而就。濕兒這才驚覺自己跟侄子頗有幾分相似!濕兒心道:“看來這個堂兄還是真的,不然侄子不會跟自己長得如此相似。”
臉上畫好了之後,再來解決身材的問題。濕兒又赫然發現自己的身材其實挺適合女扮男裝。不禁啞然失笑,心道:“我要是有玉簫師太倪姐姐的身材該多好啊,一看就讓人想起名山大川。夏芸兒夏姐姐的身材則像平原上的丘陵,算得上是凹凸有致,恰到好處。自己這身材,唉,的確隻能算慕容虛口中的‘小荷才露尖尖角’。不過,玉簫師太要想女扮男裝的話,一準被人一眼拆穿。隻是不知道華克大哥到底喜歡哪一種呢?華克大哥,你可別嫌棄濕兒的胸小哦。”
剛才的背包還沒拆開,濕兒直接抓在手中就出門了。她擔心被堂兄和東方驕陽發現,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她先朝驕陽的住處偷窺了一眼。房門虛掩,那小子正在屋裏搖頭晃腦地讀書。堂兄和夏芸兒的大門緊閉,看來尚未歸家。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濕兒施展輕功,幾個縱躍,就來到了山門附近。
侄兒驕陽可不會武功,濕兒生怕被丐幫弟子們識破,接近山門時,便不敢再用輕功。她學著驕陽的樣子,大搖大擺地朝山門走去。剛到山門處,就有幾個丐幫弟子牽馬迎過來,都是些經常跟東方驕陽一起出門的人。濕兒的易容之術端的是極高,這幾人天天跟在東方驕陽的鞍前馬後,竟也沒有識破。
濕兒也不說話,飛身上馬,學著東方驕陽的手勢,手一揮,拍馬下山。那幾個叫花子也便跟著往山下走去。
到了半山腰,濕兒雙腿一夾馬肚,高頭大馬立刻飛馳起來。隨侍的叫花子都步行,哪裏追得上?濕兒隻聽他們在後邊高叫“公子等一等!”他們越叫,濕兒心裏越是得意,揚鞭催馬絕塵而去。
濕兒到山下僻靜處又改了一次妝,這次扮作一個普通的叫花子。改妝完畢後又催馬往總舵大會堂方向行去。
濕兒剛轉上大道,遠遠看到幾個叫花子迎麵朝自己跑來,邊跑邊喊道:“抓偷馬賊呀!”濕兒大喜,沒想到剛下山就有機會行俠仗義了。自己一定要替他們抓到偷馬賊,露一個大大的臉。如果他們說“請教大俠高姓大名,大恩大德,沒齒不忘”,我就告訴他們我叫“華得來”,嘿嘿。想到此處,便催馬迎了上去,問道:“偷馬賊在何處?待我為你們擒來!”
為首的叫花子竟然開口罵道:“你真是賊喊捉賊,偷馬賊就是你!”濕兒一愣道:“你們瘋了嗎?我什麽時候偷你們的馬了?”叫花子道:“你現在騎的是東方公子的馬,竟然還敢招搖過市!”濕兒這才恍然大悟,剛才自己打扮成侄兒驕陽的模樣,侄兒的手下人自然牽馬給自己。現在自己已換成了一個普通小叫花的模樣,便被當成了偷馬賊。沒想到驕陽侄兒在丐幫總舵如此出名,這裏的叫花子不但認識他本人,竟也識得他的坐騎。
濕兒自是不把眼前幾個叫花子放在眼裏,可她也不願傷及無辜,更不願隨意讓人家知道自己的武功身手,一抱拳道:“小弟剛才在路上行走,遇到這匹沒有主人的馬。如果是你家公子的,你盡管拿去好了。我可不是偷馬賊!”說罷,下馬把馬韁遞給為首的叫花子。
一聽這匹馬是自己跑在路上的,其中一個叫花子驚慌地道:“該不會是公子出事了吧?”他一提醒,所有的叫花子馬上都緊張起來。領頭的道:“走,咱們快去看看。”把濕兒扔在一邊,牽了馬便走。這幾人也不敢騎這匹馬,隻是一路小跑往山上尋去。
濕兒暗覺好笑,繼續徒步下山。此時內力不俗的濕兒走路的步伐已比以前快了若幹,原來內力對輕功也是頗有助益。有時候她想慢下來看看熱鬧啥的,結果不知不覺又走快了。此時,她也稍微體會到華克之“希望自己輕功差一點”的心情。
又往下走了一陣,一陣山風吹來,送來陣陣飯菜香味。原來已到了午飯時間。濕兒剛才光顧往山下跑了,此時才陡覺腹中饑腸轆轆,便迎著香味走去。
轉過一個山坳後,前麵不遠處有一家小飯館,門前的招牌上寫著“香滿坡”三個大字。濕兒心想,這名兒不錯,果然滿坡飄香,且去打個牙祭再說。
店小三迎出門來,滿臉堆笑道:“客官裏麵請。”濕兒有些吃驚,自己是叫花子打扮,難道店家不怕沒錢買單麽?轉念一想,此乃丐幫總舵,這裏的人百分之百都是叫花子,飯店的客人自然也都是叫花子。當下也不答話,雙手負在身後往裏走。她心想,現在自己也算是高手了,走路總要神氣一點才好。
門簾還沒掀開,裏麵的聲音已經傳了出來。隻聽一個女子嬌滴滴地道:“十三妹敬幫主一杯。”
濕兒一怔,幫主不就是華克大哥嗎?難道華克大哥也在裏麵不成?一般門派的幫主都高高在上,不跟幫派裏的人一起用餐。華克大哥怎地竟如此平易近人,還跑到這種小地方與民同樂?不由得對華克之又多了幾分親近之感。十三妹是誰?這名字有些耳熟。想起來了,不就是華克大哥受傷後在睡夢中叫過的名字麽?他倆竟然在一起!濕兒不禁貓軀一震,心頭升起一股不祥之兆。十三妹的聲音很刺耳。是的,因為好聽,所以濕兒覺得很刺耳,心中竟有點酸酸的感覺。
隻聽一個男人的聲音道:“我酒量不行,也就一個小酒窩的酒量。我一看你臉上的小酒窩就醉了!”正是華克之的聲音!突然之間,濕兒的眼眶有些濕潤。她將抬起的右腳又輕輕放下來。還是不要進去了吧,華克大哥從來都沒有說過喜歡我的小酒窩。是不是華克大哥因為身邊已經有了十三妹,所以一直沒來找我?
隻聽那女子嘻嘻嬌笑,笑聲也是好聽極了,如銀鈴般清脆悅耳。隻聽華克之又道:“你還笑,你越笑酒窩越大,你成心想灌醉我麽?”那女子卻笑得更歡了。
(祝各位朋友周末愉快,下周一開始第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