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送權為民下山時,濕兒正好在院子裏瞧見茶一杯,當即大喝道:“姓茶的,快快過來受死。”茶一杯趕忙施禮道:“小的見過東方姑娘。”濕兒不答,衝過去就是一招“小卒罵陣”。茶一杯早已接到東方不紅的命令,不得再去騷擾濕兒。他哪敢還手?趕緊側身避開。
濕兒本想顯擺一下自己新學的武功,一見茶一杯不還手,便命令道:“用你的生平所學來跟我大戰三百回合。”茶一杯連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濕兒催促道:“你不跟我打就是不聽我的。快快出招!”濕兒嘴裏說著話,手腳並不稍慢,一招緊似一招,把剛學的六十四招一統拳法連綿施展了出來。
權為民也道:“茶兄弟,施展你的絕技跟東方姑娘鬥一鬥,不礙事的。”茶一杯在濕兒淩厲的攻勢下早已無處躲藏。聽權為民如此說,如蒙大赦,趕緊應了一聲,便也將自己的絕招施展出來,跟濕兒鬥到一處。權為民見濕兒一招一式都用得有板有眼,不由得頻頻頷首。
一統拳法雖然威力巨大,但濕兒尚無臨敵經驗,隻會按照次序出招。就如當初在旭日山莊和舉兒一起練拳那樣,都是按照她編好的套路,一招一式順序而出。她將一統拳法連耍了兩遍竟然還沒有把茶一杯打倒。
權為民指點濕兒道:“不要按練習時的順序出拳,要根據對方的招式靈活加以運用。第三十四招!”濕兒聞言,倏地竄至茶一杯身後,雙拳一前一後擊出,正是第三十四招“炮碾丹砂”。這一招頗具出奇製勝的效果,茶一杯尚未反應過來,背後已中了兩拳。
權為民又道:“第四十七招。”濕兒馬上再出左拳,擊向茶一杯胸口,正是第四十七招“小刀剜心”。茶一杯背部剛受重擊,轉過身來時腰部下彎,濕兒這一拳正好擊中他的下巴。茶一杯吃痛不住,仰麵摔倒在地。
權為民又道:“第二十一招。”濕兒飛身而上,右腳重重地踩在茶一杯的胸口,正是第二十一招“馬踏斜日”。茶一杯喉頭一甜,一聲巨咳,隨即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哈哈!哈哈!哈哈!”濕兒開懷大笑,整個院子裏好像辦喜事一樣,立刻變得喜氣洋洋起來。自打跟華克之分手後,濕兒已經很久沒有開心過了。先是擔憂華克之的安危,每天從早到晚鬱鬱寡歡。及至親見華克之安全歸來,一顆懸著的心剛剛落地,卻又被堂兄逼著練功。剛開始被茶一杯欺負的時候甚至半夜還以淚洗麵。今天,濕兒輕鬆複仇成功,同時嚐到了作為武林高手的滋味,叫她如何能不高興?
權為民拍手讚道:“東方姑娘威武!”濕兒撤腳回來,對茶一杯喝道:“滾吧!”轉身問權為民道:“權長老,我現在在江湖上能排第幾啊?”權為民讚道:“三招就把六袋弟子打倒在地,絕對是頂尖高手!”他把濕兒前麵連耍兩遍的一百二十八招略去不計,隻算後邊致勝的三招。
濕兒還是有些自知之明,道:“權長老說實在的,我到底能排第幾?”權為民認真地道:“東方姑娘的功夫已今非昔比。能排第幾要視發揮情況而定。如果發揮得不好,一個時辰才能打贏茶一杯,大概可以排在第8848位;如果發揮好了,三招甚至一招便把六袋弟子打倒在地,當可以排在第3721位。”濕兒也對自己的進步深感滿意,道:“我要是能排到立山寨的高度就好了。”權為民鼓勵濕兒道:“立山寨海拔793米,東方姑娘進步神速,過不了幾天就可以排到八百位之內了。好好練吧!”
濕兒回房後高興得一宿沒睡著。她心想,我這也算在武學一道走了捷徑吧?下次跟哥哥過招,不用劇本也可以打倒他了吧?呃,不對。倘若哥哥已經開始修煉《金瓶梅》裏麵的絕世武功,豈是自己能比的?也不知道爹爹和哥哥找到隱藏在書中的秘籍沒有?要從那麽厚的一本書裏找出描寫武功招式的句子來,當真是難若登天!最擔心的就是哥哥把秘籍當色情小說看,走火入魔那可就糟了!當初覺得華克大哥在金瓶似的小山上施展的降龍十八掌威猛無比,現在回想起他的一招一式來,卻也不覺得有多精妙。隻不過華克大哥的內力真是深厚無比,自己現在的內力恐怕尚不及他的兩成。
次日來敲門的已換成了排行第二的長老高岸穀。原來,權為民看濕兒的領悟能力極強,已盡得一統拳法之精髓,便建議東方不紅派其他長老來給濕兒授拳。濕兒本來就喜歡玩兒花樣,不善精研一門拳法。雖然一統拳法很對她的胃口,但天天都練的話,也難免會有些許枯燥之感。因此,高岸穀的到來讓她開心不已。
高岸穀加入丐幫之前是武當派出類拔萃的高手。高岸穀傳授給濕兒的,正是他賴以揚威立名的太極拳和太極劍。除此之外,濕兒還特地要求高岸穀教她武當派獨門暗器手法“十八相送”。前些日子,在立山寨,濕兒親見高岸穀從數十丈外用一顆地瓜做暗器將東方驕陽從立山聖母的掌下救出,早已對這種享譽武林的暗器手法垂涎三尺。
高岸穀跟權為民一樣,雖然礙於東方不紅的麵子而對濕兒禮敬有加,但要求卻甚嚴。雖無師徒之名,對濕兒的要求卻一點也不遜於親傳弟子。濕兒想偷懶之時,高岸穀總催促她背口訣練拳練劍。
太極拳和太極劍講究以靜製動、後發製人,跟霸道的一統拳法是截然不同的武功路子。濕兒性格霸道,又是急性子,自然不太喜歡陰柔的太極功夫。但即便如此,跟高岸穀學武才十天,她也已學了個八九不離十。
“十八相送”用的是巧勁,極難掌握。雖是武當派獨門暗器手法,但武當派內也僅隻一成高手會使,靠十八相送闖出名堂的更是鳳毛麟角。濕兒心思敏捷,悟性極高,隻半個上午便掌握了“十八相送”的竅要。她隨手射出一個小石子,便點中了山門處一個五袋弟子的笑腰穴,讓該弟子狂笑了一個多時辰,穴道方才自解。
第十日送高岸穀下山之時,濕兒吩咐道:“明兒換一個人來。”高岸穀自然也慨歎濕兒進步之神速,非常人可比,當即向東方不紅報告。
次日便換成了上官隱,上官隱授拳不足七日,便又換成了賈大空。上官隱和賈大空都曾是少林正字輩的和尚,武功可與正經、正色和尚等人比肩,加入丐幫時也都直接成為長老。也是在加入丐幫時,他們放棄法號,用回俗名。
少林絕技甚多,二位長老先把各自擅長的各種絕技給濕兒演示一遍,然後讓濕兒挑選她想學的。當然,除此之外,還有東方不紅親自指定的必學項目。濕兒不想學的,也得老老實實照學不誤。濕兒因此也更恨堂兄。心想,堂兄就知道逼迫我學不想學的,全然不管我自己的意願。學過之後,方知堂兄所選實是少而精,替她節省了不少時間,助她走了捷徑。濕兒對堂兄的眼光佩服得五體投地,隻是心中的恨意卻並未因此而有絲毫漸弱。
高深武學都是相通的,所謂殊途同歸是也。雖然少林武功博大精深,但濕兒有一統拳法和武當太極拳以及太極劍的基礎後,學起來也不覺得有多難。常常是,二位長老剛剛演示了前半招,濕兒便已揣度出後半招。每一招不光是做到了形似,更是抓住了精要所在。濕兒的一些問題,也常將二位長老難住。須得二人在山下商議一通之後,第二日方能給出讓她滿意的回答。名師竟然也怕高徒問問題,恐怕是世間不多見的情形。
賈大空授拳剛剛六日,濕兒便已掌握了少林諸般絕技的精髓。雖然暫時還談不上熟練,但若練功不輟,過不了多久,必定能超過二位長老的水準。
此後,濕兒越學越快,祖玄律五日,司馬屁精四日,魯豬腳三日,吳官歪三日。因為是東方不紅的差遣,丐幫八大長老都教得非常賣命。也因此,後麵幾位長老對濕兒的要求一個更比一個嚴格,唯恐東方不紅指責他們教授不力。尤其是魯豬腳和祖玄律,二人經常督促濕兒練至深夜,方才下山去。濕兒跟這四人學習的時間雖短,但都把每個門派的武功完整係統地學習了三四遍。八大長老除權為民是丐幫嫡係,繼承了丐幫前輩所創的一統拳法之外,其他七人分屬武當派、少林寺、正一派、華山派、昆侖派、嵩山派。剛過倆月,濕兒已將七大門派的上乘武功盡收囊中。
在旭日山莊時,父親東方無能逼濕兒學武,她都應付了事,不求甚解。十幾年來,腦中雖然堆滿了武學要義,但都是亂七八糟地存於腦中,既不通曉其意,亦不清楚有何妙用。學罷八大長老的武功之後,濕兒又用這幾派的武功跟旭日山莊的武功相映證。前十幾年學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此時便都融會貫通起來,以前費解之處也全都迎刃而解,方覺旭日山莊的功夫並不比哪一派的功夫差。怪隻怪自己當初囫圇吞棗,沒有認真鑽研。倒是自己和哥哥共創的、曾經自以為傲的數百招“旭日劍法”和“驚天動地掌法”,當真是漏洞百出,不堪一擊。
濕兒也越發佩服起堂兄的能量來。武林之中門戶之見甚深,任何一個門派都絕不會把功夫傳給別的幫派。這八大長老竟然在堂兄的要求下,把本派絕技毫無保留地相授。堂兄真是威武!堂兄說等華克大哥辦完大事就可以來教自己降龍十八掌,恐怕也不是吹牛。隻是他逼我學武,真是太壞了。有朝一日,待我功成之後,一定要好好教訓他,出一出胸中這口惡氣。
八大長老一過,便輪到了九袋弟子。第一個登門授藝的便是左眼已經瞎掉的李開腹。濕兒這時已不願老老實實學藝了。她都沒讓李開腹進門,更沒有敬以“碧潭飄雪”香茶,直接在院子裏對李開腹道:“李兄,咱們對打一下,你指出我功夫中的缺陷如何?”李開腹不敢有違,便跟濕兒對打起來。
一開始,李開腹還不願出全力,隻是隨便擺幾個招式跟濕兒過招。在他看來,一個小女孩哪能擋得住他威震天下的“開膛破肚”四十九刀?五招過後,他已落了下風。這才驚覺不妙,趕緊施展全力跟濕兒鬥了起來。
此時的濕兒,遠非當日之濕兒可比。除了招式精妙之外,內功亦可稱得上有相當根基。這八大長老所授之上乘武藝中,她自然偏愛權為民那霸道的一統拳法。在跟後麵七位長老學藝之時,也是日日抽空練習一統拳法。每練一遍拳法,真氣便增強一分。她此時的功夫,便是一統拳法的內功底子,加之一統拳法的六十四招,再加之另外七大長老每人的精妙招式七八式,已然躍入一流高手之列。盡管李開腹火力全開,到第一百招時卻已是氣喘籲籲。李開腹羞愧難當,自己在江湖上成名幾十載,今日狂揮大砍刀,居然要敗在一個赤手空拳的小姑娘手下!
濕兒好勝心極強,沒把別人打趴下決不會罷休。一看勝利在望,反而更加精神抖擻,殺招迭出。李開腹大刀尚未收回,她的雙拳已經從左右兩側同時攻到,正是一統拳法中較厲害的一招“二鬼拍門”。李開腹躲閃不及,慌亂中竟然一屁股跌坐於地,狼狽不堪。
濕兒收住攻勢,背負雙手,傲然道:“多承李兄指教。”她的語氣,頗為不屑。李開腹滿麵通紅,站起身來,朝濕兒一拱手道:“真是‘三天不學習,趕不上東方不濕’。東方姑娘武功蓋世,小的不知天高地厚,這就告辭。”說罷,轉身灰溜溜地下山而去。
濕兒大搖大擺地走回屋去,心裏得意無比:曾經不可企及的高手,現在也都變成了我的手下敗將。轉念一想,我何不趁此機會下山,再也不來魏家山了?眼看中秋節將至,如若再不設法下山,就會錯過招標大會的盛況。李殼殼正好不在,這丫頭準是趁自己練功的當兒偷玩去了。此時不走,更待何時?濕兒簡單收拾了一下行囊,打成一個包裹負在背上,輕輕帶上房門,往外走去。
臨行時,濕兒不禁朝東方不紅和夏芸兒的居所望了望。她雖然對堂兄滿腹怨氣,從未叫過他一聲堂兄,可是她也明白,堂兄逼她練功也是為她好,不由得又心存幾分感激。她對堂兄的印象主要有兩點,一個就是那句獨斷專行的“我意已決,不必多言”;另一個就是給自己擦藥之時的那一滴清淚。堂兄為了自己,也算煞費苦心。堂兄行蹤詭秘,眼下肯定不在家。離別之時,濕兒突然有些心緒不寧,腳下卻是大搖大擺地朝院門處走去。
剛到院門處,呼啦一下,柴一根、米一斤、油一壺、鹽一包、醬一桶、醋一瓶和茶一杯七兄弟圍了過來。柴一根道:“東方姑娘請留步。”絕世武功在身,濕兒說話便也狂妄了許多。冷冷地道:“你們要待怎樣?”柴一根道:“不紅前輩還沒有開放禁令,請東方姑娘回院內休息。”濕兒道:“我要是不留步呢?”柴一根道:“小的們隻好強留了。”濕兒道:“好,咱們憑本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