濕兒這一下死裏逃生,鬼門關前走了一趟。華克之抱著她跑了三五裏地,濕兒的魂魄還未完全收回。迷迷糊糊中問道:“華克大哥,我沒有死吧?”華克之道:“沒有沒有。”
又跑了一盞茶的功夫,濕兒方才完全清醒過來。清醒後又問了一句道:“華克大哥,我真的沒有死吧?”華克之忙道:“沒有沒有,你活得好好的呢。都是我不好,讓白狐偷偷上了樹。”濕兒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把自己掐得咧嘴“啊喲”大叫,才確信自己仍然活著。
“華克大哥,你剛才贏了黑虎?”濕兒剛才從樹上跌下時已被嚇暈,自然不知華克之和黑虎誰勝誰敗。連自己砸到黑虎頭上,她也以為是摔到了地上。現在看華克之抱著自己,那自是華克之和黑虎的打鬥已經完結。華克之安然無恙,黑虎便定然身受重傷。她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正是自己的跳樹自殺,反而助華克之反敗為勝。
華克之笑道:“哪是我打傷他的,分明是濕兒妹妹親自出手打傷他的。”濕兒奇道:“我打傷他的?華克大哥,你開什麽玩笑!”
華克之道:“我跟他正打得難解難分時,你從樹上掉下來,把他砸暈了。”他不好意思說自己處於下風,在濕兒麵前,他自然很愛麵子,便謊稱打得難解難分。提起跟黑虎的打鬥,華克之仍心有餘悸。
“我掉下去把他砸傷了?”濕兒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這一出。華克之說得如此肯定,她仍是半信半疑。心想,幸好沒有砸在華克大哥頭上,不然咱二人就自尋死路了。也難怪現在很多人玩兒跳樓自殺,原來可以趁仇人從樓下走過的時候砸死砸傷他。濕兒忙道:“我可不是故意的!”華克之道:“我以為是濕兒妹妹神機妙算,故意砸他的呢!”說罷,二人一齊哈哈大笑。
雖然把黑虎砸傷了,濕兒自己卻毫發無損。她當然樂意一直躺在華克之的懷中。不過,顧念他的傷情,又體貼他剛剛跟黑虎激戰,便從他懷裏跳下地來。二人估摸黑虎傷得不輕,西海六龍中剩下的三人暫時不會追來,便放緩腳步前行。
濕兒又道:“他跟你打得難解難分,看來他的功夫也不弱。”華克之不無佩服地道:“此人的掌法怪異異常。”
濕兒就愛看熱鬧,就愛聽古怪的事。聽華克之說此人掌法怪異,便要刨根問底。華克之雖覺濕兒武功低微,於研究掌法無甚幫助,卻也樂於說給濕兒聽。便道:“這人跟我打鬥的時候,專門逼我對掌。待我雙掌跟他貼在一起,他的掌力便變化多端,飄忽不定。我出力打他,他就把內力藏起來。我剛打算撤回掌力,他又突然催內力攻擊我。非常難纏!”
濕兒略一沉吟道:“創出這套掌法的高人定然精通兵法。”華克之奇道:“據說這套掌法是西海六龍的師父西海龍王創的。濕兒妹妹如何知道西海龍王精通兵法?”濕兒道:“你進他退,你退他進,正是兵書中提到的遊擊戰。兵書雲:‘敵進我退,敵駐我擾,敵疲我打,敵退我追,遊擊戰裏操勝算。’”華克之道:“有道理。”
濕兒續道:“兵法上說,遊擊戰包括戰略防禦和戰略進攻兩個階段。‘敵進我退,敵退我進’的基本精神是,從敵大我小、敵強我弱的基本特點出發,利用根據地創造的有利形勢,靈活地使用兵力和變換戰法,趨利避害,揚長擊短,在戰爭中務求保存和發展自己,以多打勝仗、消滅敵人的辦法,逐步改變敵強我弱的形勢,奪取戰爭的勝利。拿你們二人的打鬥來說,他用飄忽掌法,掌力虛虛實實,他省了力氣,卻耗費了你的力氣。你們打到後來,他的功力反而超過了你。此時,他便已轉入戰略反攻階段。”
華克之點點頭,又問道:“可是,後來我把內力均勻分配到兩掌,他卻集中掌力從左邊或者右邊攻擊我。兵書上卻又怎麽講?”
“當你將內力分成兩部分,兩掌同時用力,他卻集中力量攻擊你的左掌或者攻擊你的右掌。這一部分卻是從‘運動戰’中演化而來。兵書雲:‘大步進退,誘敵深入,集中兵力,各個擊破,運動戰中殲敵人。’說的便是這個意思。”華克之連連點頭。心想,這個小妹妹雖然武功微不足道,但是學識倒是有些淵博。
末了,濕兒又補充道:“這是敵強我弱時,反敗為勝的戰法。”濕兒說得華克之麵紅耳赤。他剛才撒謊說打得難解難分,實際是一開始二人實力相當,到後來變成他處下風。現在濕兒說這是弱者反敗為勝,等於戳破了他的謊言,黑虎便是以不強於他的功力而勝了他。
二人一邊說話一邊前行。華克之忽然問道:“咱們這是往哪裏去呀?”濕兒道:“咱們不是要去泰山麽?你看天上的星星,咱們走得沒錯,正是向東。”華克之道:“虧你一邊侃侃而談一邊行走,竟然沒有走錯。濕兒妹妹真是精靈得很。”濕兒笑道:“比起你們的黃前幫主,我可是差遠了。”說完這話又覺不妥,她憶起華克之在金瓶似的小山對黃蓉大加批判。心想,華克大哥定然不會喜歡一個像黃蓉那樣的女子。剛想改口,卻聽華克之道:“濕兒妹妹比起黃前幫主來,絲毫不差,恐怕要更勝一籌。”他見濕兒對黃蓉頗有好感,便也順著她來說,反而更讚她比黃蓉聰明。
濕兒又道:“待得咱們上了泰山,那個小男孩恐怕早已不知去向。”華克之道:“我預感也是撲一個空。可是不去找上一找,總是心有不甘。”濕兒道:“如若在泰山找不到那個小男孩,恐怕還是要回丐幫總舵去問你們那位重要人物。”華克之道:“那是自然。”
果如二人預料的那般,西海六龍等人並未追來。西海六龍中已有三人受傷,即使追來了,華克之和濕兒自也不用特別害怕。二人牽手徐行,一直走到天亮。見到一戶農家,便借宿了一個上午,好好睡了一覺。這戶農家的主人對華克之和濕兒甚是熱情,好吃好喝招待二人。
臨行前,華克之朝主人要了一件破破爛爛的衣服,將自己身上這件比較不破爛的留了下來。濕兒心想,華克大哥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叫花子。我跟他在一起心裏歡喜無比,可是過不了多久卻饞也饞死我了。雖然你批判黃前幫主,我倒是很希望你像黃前幫主一樣,總有用不完的銀子,也總能帶我去酒樓大快朵頤。也罷,將來也隻有嫁乞隨乞了,誰叫我喜歡他呢。
一路無話,不兩日,二人已來到繁華的長安城。
濕兒是最愛看熱鬧的人。看著繁華無比的街道以及川流不息的人群,她如何能馬上離去?濕兒央求華克之道:“華克大哥,咱們在這裏歇兩日吧。”華克之雖然急於找到那個小男孩來搞清金瓶似的小山上的陰謀,但他如何願意讓濕兒不開心?濕兒一提議,他自然連連讚同。
二人一路手牽手,漫無目的地閑逛。行經騾馬市的時候,迎風飄來一陣飯菜香。濕兒扭頭一看,一座名喚“秦唐一號”的酒樓矗立在道旁。這酒樓富麗堂皇,若是能進去大吃大喝一頓,該有多享受!她下意識地摸了摸口袋,兜裏一個子兒也沒有,隻得眼巴巴地猛咽口水。她的腳步雖隨著華克之而去,目光卻一直停留在秦唐一號。
華克之自然注意到了濕兒的表現。他心想,這個小妹妹聰明漂亮,對我又那麽好,唯一的缺點就是個大吃貨。隻可惜我是個叫花子,可真是虧待她了!
“克之!”華克之正待拉著濕兒繼續前行,忽聽得有人用巴蜀鄉音叫他的名字。他一回頭,發現秦唐一號酒樓前站著一人,正是兒時夥伴賴毅。華克之大喜,趕緊拉了濕兒過去相見。華克之道:“你娃兒啷個跑這裏來囉?”賴毅握著他的手道:“還不是在這裏討生活。”又指著濕兒問道:“這位定是弟妹了?”華克之素知賴毅也愛八卦,趕緊鬆開濕兒的手道:“哪裏哪裏,我和她隻是普通朋友。”賴毅嗬嗬兩聲壞笑,忙將二人讓到二樓臨窗雅座,招呼手下店小三上茶上菜。
華克之環視一圈,店內生意不錯。雖說樓上是雅座,卻已坐了十來桌客人,有些嘈雜,何來雅趣可言?隻是環境比樓下稍好罷了。這些客人多是巨賈商客,穿戴華麗。不遠處一張桌子的下首坐著兩個年輕人,看衣著像是華山派弟子。桌子上分明擺放著三副杯盤,菜已上來,二人卻不開口吃喝,顯是在等師長或其他重要人物。最靠近自己這桌是個三十來歲的多情浪子,視線一直停在濕兒身上。
華克之本欲上前跟華山派的打個招呼,但一想到最近被西海六龍追殺,眼下又有傷在身,還是不跟江湖上的人打招呼的好。再說自己也不認識那二人,便端坐不前,往窗外望去。
不遠處是一座青磚砌成的城樓,高約十數丈,雄偉壯觀。賴毅介紹道:“那是鍾樓,不遠處還有鼓樓。你們在此多盤桓幾天,我帶你們去逛逛。”
濕兒看著滿桌的山珍海味,不由得心花怒放。自從跟了叫花子頭兒出來後,已經好多天沒有機會好好地享受一頓了。她對華克之和賴毅道:“你們倆好好敘舊,我就不便插嘴了。”
華克之和賴毅五年前分開一直未有機會見麵,此番重逢自然有聊不完的話題。待得賴毅勸華克之也先吃點東西的時候,卻發現滿桌的酒菜已所剩不多,忙吩咐店小三重新布菜。
濕兒不好意思地訕笑道:“嘿嘿。我要不多吃點,你會覺得自己店裏的菜不好吃。”賴毅忙道:“小妹妹喜歡吃就好!”
忽聽旁邊桌子有人叫道:“小美妞,跟著一個叫花子多沒意思?過來陪大爺喝幾杯!”濕兒轉頭一看,鄰桌那個多情浪子正淫笑著看著自己。濕兒大怒道:“你討打呢?”那男子輕薄地道:“來呀!小美妞快來打我呀!”
濕兒吩咐華克之道:“華克大哥,揍他!”華克之自然也很生氣,打架他也不怕。但如出手打架的話,豈不是砸了好友賴毅的場子?多年未見,剛重逢就把好友的場子給砸了,如何說得過去?自己兜裏又沒有銀子賠,那可是大大的不好。
華克之正猶豫間,一個華山弟子走了過來,對那個多情浪子喝道:“哪裏來的混帳東西?還不快給我滾遠一點。”
華克之眼見一場打鬥不可避免,桌子凳子少不了要壞上幾張,正在吃飯的客人們也會不付款就逃掉,便歉然地對賴毅道:“賴兄,真是不好意思,要給你添麻煩了。”賴毅雖然不會武功,但為人豪爽,當即慷慨激昂地道:“我便是不做生意,也不能讓小妹妹受了絲毫委屈!”
濕兒心內卻道:“還是華山派的愛行俠仗義,華克大哥雖武功高強,卻總有點畏首畏尾。”她是小女孩,心中所想便是打打殺殺,逞威逞能,絕不願吃半點虧。華克之憨厚老實,處處為朋友著想,二人自然想得不同。
多情浪子斜了華山弟子一眼道:“自己掂量一下斤兩再來跟我說話!”華山弟子在多情浪子的桌子上輕輕一拍,桌上杯盤齊齊上躍,酒水肉菜灑了一桌,喝道:“在下華山派時不再,敢問這位流氓哥兒大名?”華克之見他小小年紀,卻有不淺的內力,心裏暗暗讚許。心想,華山派不光劍法出名,這內功也是不錯。
多情浪子卻絲毫不將時不再放在眼裏,仍是端坐不動,冷冷地道:“憑你也配問我的名字?”時不再大怒,長劍早已出鞘,往多情浪子咽喉刺去。多情浪子假意端杯喝酒,“叮”地一聲,那刺往咽喉的一劍正好刺中緩緩舉起的酒杯。時不再隻覺虎口發麻,長劍差點脫手。
時不再微微一怔,隨即再次舉劍顏刺。多情浪子把杯就唇,仰頭豪飲。又是“叮”的一聲,這一劍仍是不偏不倚地刺到了杯子上。好在時不再這次已有準備,長劍穩穩拿在手中,心中卻已是大怒。
如此被人小看,以後哪有臉麵在江湖上行走?時不再將長劍在空中挽了個劍花,從右側向多情浪子的脖子削去。這一劍去得又快又急,不愧是江湖聞名的華山劍法。那多情浪子一轉頭,舉杯對另一名尚在座位上的華山弟子道:“來,幹了這一杯。”他些微的一個側身敬酒,竟又巧妙萬分地將杯子對準削來的劍。“當”地一聲脆響,杯子未碎,劍已被反彈出去。
見同門被對方戲耍,坐著的那個華山弟子如何能忍?當即拔劍上來以二對一。二人一前一後夾攻那多情浪子。後者再也不能穩坐原地,身形一飄,已將身前桌子撞到,揮掌和兩個華山弟子纏鬥起來。
華克之一見他的掌法,霍地站了起來。濕兒心中不解,剛才人家調戲我你不上,現在人家打得正熱鬧,你又激動什麽?
華克之忙對濕兒道:“這人用的是西海飄忽掌!”
(欲知後事如何,且讀下回分解。朋友們,下周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