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寧靜的生活
(2005-05-09 13:5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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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電視和電影裏,看到一些生活在美國東北部的人的生活,叫Amish,別具一格。他們是清教徒,生活在科技先進,物質富足的美國,卻排斥現代化,生產和生活方式,還停留在19世紀。 他們以家庭為單位,依村而居,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農牧業為生,基本自給自足;使用的交通工具是馬車,估計不是買不起汽車; 他們不用電話,不看電視,不吸煙,不飲酒;男子蓄須,女子留發,沒看見有燙發的;衣著以暗色為主,式樣也很老舊,女子是中世紀的長裙和白色小帽子,男子戴黑色帽子,著便服;飲食也簡單,家製麵包,香腸,很少看到市場上的時髦食品;遇到節日,全村人集體歌舞歡慶;他們家庭關係緊密,常3代同堂居住在一起。這種簡單的生活方式,有點超脫世俗的味道,清貧但溫馨。不過,有些年輕人,不滿意老一輩人的生活選擇,受不住外麵花花世界的誘惑,離開村落到外麵謀生,總會被家人找回來。
我不清楚這種生活方式的由來,但在美國,恐怕不會是出於經濟上的峻迫,而是自己的選擇,也可能有宗教上的原因,因為那些印第安土著,還有電話,汽車,電視,更何況他們還是一些早期白人移民的後代。看著他們簡單的生活方式,寧靜而和諧,很有些羨慕。
記得過去,自己也曾多年向往過這樣的生活---隻需生存必須的基本生活設施,遊離於山水之間,鬆竹相伴,清靜宜人,不用忍受塵世的叨擾,體會古人,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意境。 工作以後,有機會遊山玩水,喜歡去的地方是名山古刹。每當看到那些隱藏在鬆柏中的古屋廟宇,總感到一股神奇的力量震撼心靈,流連忘返,難以離去,以致同行的同事刻薄地損我,說我塵緣已淨,不如出家幹淨。在北京,喜歡去的地方是香山。趁暮色朦朧爬櫻桃溝,山穀空曠,紅牆金瓦小屋在樹叢中若隱若現,映著西下的斜陽,幽靜無比。暮色中,小屋窗戶透出鵝黃色燈光,有些暖意, 時有人影飄過。羨慕那飄過的身影,如能在此度過殘生,人生之幸。
世事不總能如願,多年向往簡單清靜的生活方式,隻能在夢裏。自願不自願,一生中絕大部分時間,是生活在擁擠的環境裏:總是和許多人---認識不認識的,友好不友好的,親戚不親戚的人----親密無間地擠在一起:曾住過一間屋子兩麵大炕8人肩並肩地入睡的兵團戰士宿舍; 也曾住過一間屋子4張上下雙人床,8人一間的學生宿舍,後來改進到4人一間,再到3人一間,我總是睡上鋪,為了找清靜,練出了睡上鋪,晚上掉不下來的功夫; 工作後,住過2人一間的集體宿舍,直到後來很晚,才有了一個簡陋的自己的小窩。 辦公室也是人多到8人,少到3人,費了大勁也未曾爬到1人1間辦公室的地位,不是官癮大,而是忍受不了被動吸煙和同事們口沒橫飛,噪聲汙染的嚼舌頭。 外出逛商場,下飯館,人們比肩相蹭,飯桌相連;乘公車,人滿為患,要勇往直前向車上衝,否則就要原地踏步到天亮;國內出差,乘飛機火車,和不認識的鄰人保持近距離接觸,除出國的飛機,可躺著睡覺。以至於後來到國外,第一次一個人住單間,看著那高大的屋頂,整潔的浴室,巨大的浴缸,寬大的床鋪, 驚訝的閉不上嘴,後來聽說,那是仆人的房間。
國外地廣人稀,車裏坐的人數遠多於路上走的人,突然,覺得周圍空曠安靜了許多,開始還有點不習慣。 城市由人組成,人多的地方,生活也鬧鬧喧喧,路上人多,車上人多,上班人多,回家人多,每天不遇見上百人不算數。人多,生活的空間就小,日常工作的緊迫,人事關係上的麻煩,樓上樓下鄰居的幹擾,必要的人情世故,年節送禮,活的累心。想找一個人少的地方都困難,要清靜,隻能趁暮色到湖邊坐坐,或到一個不知名的圖書館泡閱覽室。 很多時候,不禁懷念起內蒙草原上,替人放羊的日子:藍天,白雲,豔陽,遠山,沙地,羊群。那裏的生活簡單,簡單地到了空曠的地步,百裏不見人煙。
不過,一旦生活簡單過頭了,就變成孤單。特別是,往往簡單的生活會有許多不便,其中最大的不便,是不能滿足日常生活的物質和精神需要。 記得那時,日常生活很不方便,我很早就有自己小康社會的標準:有自來水用---不用每天風雨無阻的去拉水, 有電燈用----不用點昏黃的煤油燈看書,燒得兩個黑鼻孔,有自動取暖設備----不用為生火取暖忙碌,為斷煤發愁,不用1。3。5 不洗,2。4。6。幹擦,有室內的衝水馬桶---不用大冬天黑燈瞎火,打著手電,跑到1裏地以外的坡下公廁方便。這還不用說其他的不便,如生病就醫,日常買東西, 出行和精神文化生活。
後來,曾幾次到國外,住的地方,按國外的標準是大中城市,但和國內比,覺得像鄉下。開始很高興,似乎符合我過去多年的夢想----既簡單又方便的生活方式:地廣人稀,人際關係簡單,生活空間大,街上和商場中沒有那末多的人,購物,出行,文化娛樂也都很方便。自由支配的時間裏,高興了,到公園轉轉,海邊看看,圖書館坐坐,大街上逛逛,餐館裏耗著;不高興了,在家裏貓著,或支起爐子燒烤, 或賴在沙發上看電視,或招貓鬥狗,自取其樂。 如有閑情逸致,有精力,還可以在自家後院,開荒種菜養花,體會一下當農民的樂趣, 找一下采菜東籬下,悠然見夕陽的古人境界。
不過,當這種簡單和方便的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又有些茫然。 日日看著很少行人的道路,逛著沒有多少顧客的商場,去那些人氣冷落的公園,滿眼金發蘭眼的異我之族,忽然又覺得有些冷清,有些莫落,有些孤單,懷念起那些黑發同類們,親密地比肩相擠,車來車往,喧喧鬧鬧的生活。以至後來,每當到了春節等重大日子,惶惶如失家之某物,找不到北,上網到處找各大廟會的報道和圖片,看著各種美食圖片流口水,體會那久違的人聲鼎沸的歡樂氣氛。
不過,自己也明白,這不過是葉公好龍,找歸找,過歸過,不是一回事。畢竟已不年輕,對環境的適應力差,過去的生活方式,向往一下還可以,真要去體驗,以現在的體力和精力肯定不行。就如同, 內蒙草原上插隊多年的知青,回北京後,不適應曾經的故鄉的生活, 覺得多人鬧心;或者我再回內蒙,過冬天頂風拉水,晚上點煤油燈的日子,如果不是別無選擇,以現在的年齡和身體本錢,還真是要費把子力氣才能適應。
想明白了,懷念曾經的熱鬧,不過是一種情結,如同霧裏看花,遠觀很美,不能近瞧,隻能懷念,不能實踐,還是安於現狀,過著簡單寧靜的生活,上網發發酸文懷念過去的熱鬧,過過幹癮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