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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的春節---寫於2005

(2005-02-06 12:56:14) 下一個
過了小年,春節將至。人生不能事事如願。長大後,自願或不自願的,多年盲流在外,浪跡天涯,許多春節不能和父母一起過,隻能是一個人的春節。
一個人的春節,不免冷清,沒有熱鬧的年夜飯,沒有全家人的守候,沒有心情等待著另一個農曆新年的到來。更多的時候,匆匆打發了肚子,杯酒在手,望著窗外夜空發呆,不知此時此刻,家人都在幹著什麽。一個人的春節,讓人傷神,遠離父母的遊子,心無所歸,樂也不是,愁也不是,無聊之際,悶頭品酒,酒味壓不過鄉愁。年又一年,華發遍生,人生轉眼將逝。
每當春節來臨,我就找不到北,惶惶不可終日,看著別人合家團圓,熱熱鬧鬧地過節眼熱。其實,看開了也不過如此。世上能有幾個人可以有此福氣,一生守侯在父母身邊,年年春節和父母同過。更多的人隻能浪跡天涯,過一個人的春節。
今年的春節怎樣過早想好了,年30給父母打電話問好。飯還是要吃的,即使我不餓,還有另外3個肚子要填飽---丈夫和兩隻貓。給貓喂點它們喜歡的點心,要不然,4隻貪婪的眼光到處追逐著我,後背會不寒而栗。丈夫比貓好打發,他對吃的興趣遠沒有我和貓大,找點東西微波爐一轉就齊活。家裏還存著聖誕節時留下的香檳,全充作北京的二鍋頭迎雞年。自己隨便搗鼓點吃的填飽肚子,餃子是不吃了,那是奢侈品,好吃但費時,費事,不費那勁,麵和菜分開吃,進到胃裏,讓它們自己去包吧。爆竹不能放,點蠟燭吧。然後,對著窗外寂靜的夜空,品味記憶中的春節。
小時候,春節是個大節,鄭重的如同老外的聖誕節。 節前幾天,要打掃衛生,號稱愛國衛生運動,幹幹淨淨地過春節。然後是掛門畫,貼春聯。我家打掃衛生的最大工程是洗被子和清理廚房,那是我和老媽的專利。我很小就開始給家裏洗被子,直到後來盲流在外,才推卸了這個重要的責任。那年頭,沒幾家有洗衣機,洗東西全靠搓板手工搓,最後,能把搓板用成一塊平板。由於工程量太大,家裏5,6床被子要分好幾天洗。中式廚房的油煙重,難清理,清洗時,用熱水和堿,加上刀子,又刮又擦,很費勁。每年春節後,我的胳膊都要疼好幾天。
不過,當看著窗明台淨的廚房,聞著新洗的被子的肥皂香氣,盡管累,也覺得勞有所值。更為重要的是,春節的誘惑力還在於,那裏有我的幾個最愛:
-----最讓人興奮的是有零食可吃。計劃供應時代,春節是一年中少有的幾次,供應特殊食品的節日---按人頭配給幾兩花生,瓜子,糖,點心,肉等。春節,也是孩子們解饞的好機會,可以大吃零嘴。年30晚上,將飯桌拉開,按人頭擺好幾把椅子,將所有的好吃的零食放在盤中,擺在桌上,全家人圍坐在一起,邊吃,邊聊,其樂融融,這個場景永遠定格在我記憶中。那時人小嘴饞,常是連吃帶藏,抓一把瓜子花生,揣在兜裏,留著節後慢慢吃。
後來,物資極大豐富,各種零食隨處可見,還出現了許多西洋食品,不用等到春節,才有零食吃。平時吃多了,肚子裏油水大了,零食的誘惑力也大減。再後來,弟弟們陸續有了自己的小家,忙忙碌碌地很難聚齊,年30全家人圍在一起剝花生,嗑瓜子,聊天,成為一個奢侈的享受。
------最高興的時候是吃年夜飯。每當看著滿桌色香味俱全的年夜飯,我都有種心滿意足,此生無他求的感覺。小時,春節的年夜飯是老媽做。她常提前好幾天就開始忙碌,年30那天,用有限的肉蛋菜,拚成一桌豐盛的晚飯。長大後,老媽老了,不太能幹的動全家近10口人的年夜飯,隻要我在家,做年夜飯就是我的專利。
我做飯的技術不是家裏最好的,但比較任勞任怨,常是他們已經開吃了,我還在廚房做最後一道熱菜,當然也是最後一個上桌吃的,邊吃還要邊聽我家業餘美食家評論家—老弟,對各類菜多油少鹽的評介。老弟做菜比我做得好,但他理論不聯係實際,還繼承了老爸的光榮傳統---大男子主義,輕易不下廚房。隻要我在家,做飯似乎成了我的專利,我離家時小侄女給我送行的一句話是,姑姑走了,誰給我做糖醋大蝦呀—那是她得最愛。
80年代後,經濟搞活,各種副食敞開供應,我家年夜飯也由吃餃子為主轉以吃炒菜為主。為了討口彩,年夜飯至少要湊成10個菜,有涼有熱,有葷有素,還必須有魚。那時,各單位都分東西,我家年夜飯的菜種,也跟著單位分的東西走。後來,為了省事,也買過菜市場的半成品套餐,回家加熱就行,但感覺裏麵偷工減料不少,不如自己做的實惠,隻買過了一次便放棄了。
也曾提議過,全家到外麵吃年夜飯,省事,省時,省力,味道還好。但這一提案,受到老派父母的堅決反對,不僅違反他們的勤儉節約的生活習慣,更是不放心外麵的衛生條件---老媽就是回老家探親時,在外麵吃飯後,迷迷糊糊地加入了乙肝攜帶者的行列。
------最喜歡去的地方是廟會。早年間,過春節沒地方可去,也就是靠單位發的電影票,遊園聯歡會的票打發時間。後來,春節的節目多起來,先是電視上開播春晚,春早的文藝節目,再後來,北京開始舉辦文化廟會,那可是我的最愛之一,隻要我在京,幾乎沒有一年拉下的。有時還說動父母,拉著老兩口一同逛廟會,這可是老爸老媽同時出場有數的幾回人生秀。
我家原來住和平裏,離地壇較近,常去的是地壇廟會,後來,我家搬走,也曾去過其它幾個廟會,如朝陽,龍潭湖,白雲觀,廠橋等,比較起來,我比較喜歡地壇廟會,地壇成了我的廟會主根據地,主要覺得,那裏場地大,節目多,氣氛熱鬧 。
趕廟會的誘惑是多重的,即能感受到人潮如湧的熱鬧,還可以有多項娛樂活動:看到許多即將失傳的老北京玩意,如拉洋片,雙簧,雜耍,踩高蹺,大秧歌等,領略到北京文化的博大;吃到許多平常很難見的北京小吃,如大糖葫蘆,麵茶,灌腸,豆汁等,滿足口腹之欲;買到一些鄉土氣濃鬱的飾物,如門神,春聯,年畫等,養眼有養神。我每次去地壇廟會,都是連吃帶看帶買—萬幸不是帶拿,滿載而歸。有時,去一次還不過癮,還要數次光顧:春節前去一次,廟會關門前再去一次。
------最好心情的時候是年30那天。那時不像現在,修雙休日,春節還能一氣放7天到半個月的假。那年頭,隻休星期日,還沒什麽其他的假。一年7天的公例節假日,春節是大頭,占了3天。如果能加上春節前後的2個星期日聯過,就有5天的假。忙了一年,可以連休5天,心情格外的好。
到了年30下午,各單位基本都不辦公了,組織看電影,搞聯歡會。這些我都不感興趣,著急回家倒騰年夜飯。30那天早上,到辦公室領回蓋著鮮紅大印的封條,離開單位時,將封條貼在門上的那一霎那,覺得從心裏往外的放鬆,大大地出一口長氣,可以送舊迎新啦。
現在,那幾個舊的最愛都不在了,好在我不是純情少女,對舊的最愛萬分忠誠,舍其不能生存,日子總要過下去的。我很快又找到了一個新的最愛---一個人坐著出神,在記憶中過春節。不過,時間不能太長,如果長時間坐著不動,兩眼發直,丈夫就會起疑心,趕快過來,在我眼前揮揮手,將我喚醒,因為他懷疑我又在動什麽心思,算計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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