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婆婆--願她在天之靈安息

2003年10月1日晚上10多，我婆婆平靜地在睡夢中走了，再過一個月就是她的生日，她終究沒能過了80歲，在79歲時辭世了。 婆婆擺脫了多年的病痛和孤獨，現在終於和相親相愛的公公在一起了。
我和婆婆相處的時間不是很長， 盡管住的不遠，相距2個多小時的車程，但是，由於婆婆的身體不是很好，每次我們去，她都要忙忙碌碌地得不到很好地休息，因此，我們多是打電話問候，一年也就是重大節日時回去1，2次，每次1，2天。
但我和婆婆相處的卻很好。主要的是，即使把她當做婆婆來對待，她也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
我的脾氣不是很好，媽媽講，我有個性，同事講，我性格古怪，朋友講，我各色。經常因為一些小事很煩，和人鏘鏘，即是和我媽媽也常磕磕碰碰，她常擔心地說，誰能受得了你的脾氣，將來可怎麽和婆婆相處。 結果，我很幸運，不僅找到了能夠受得了我的脾氣的丈夫，還有一個非常好相處的婆婆。奇怪的是，他們都說我脾氣好，每當我告訴他們我脾氣不好時，他們都講我在騙人。
看過她年輕時的照片，婆婆年輕時非常好看，身材苗條，大眼睛，高鼻梁，燙著頭，長得有些像電影明星。她和公公的感情非常好，在他們的一生中，都忠於對方，從未有過外遇，公公過世後，婆婆從未想到過再嫁，因為她講沒有人能取代公公。
當時兩人世界時 ，每天下班以後，兩人總要坐在沙發上，喝點餐前酒，聊些當天的事。一有時間，兩人都會出去玩，他們走過去多地方。有了孩子之後，專心治家，共享天倫之樂。婆婆說，公公是一個家庭型的男人，工作是工作，下班以後就回家，她永遠知道他在那裏。他們之間也有爭執，但是都不傷夫妻感情。公公總是護著婆婆，曾經婆婆的婆婆和她處得不好，背後向公公搬弄婆婆的是非，有一天，被公公當場抓住了，盡管是他媽媽，公公還是要求他媽媽搬到她姐姐那裏去住。公公先於婆婆過世10多年，每當婆婆談起公公，懷念之情溢於麵上，談到愛戀之情，還會想少女一樣麵帶羞澀。
婆婆是個家庭型的女人，對她來講，家庭總是第一位的。經過了9年的努力，才有了第一個孩子。有了孩子之後，就不工作了，專心在家帶孩子，照顧3個淘氣的孩子也真是全職工作。等孩子長大之後，才有又出去工作了一段時間，直到退休。
婆婆有一手好廚藝，不僅飯菜做得好，還能做出各種小餅幹，茶點，派，蛋糕，還有各種起酥，有許多是我沒有見過和吃過的。記得，每到節日，在我們回家之前，她都會事先考出蘋果派， 檸檬派，南瓜派，等著我們，還有一種我至今叫不出名字的德國小點心，褐色的，裏麵有些果脯，據說要做3天，非常好吃。每當做飯時，她總要問我想吃什麽，她去做，當她發現我愛吃那種東西，等我們再回去時，就會擺在餐桌上。
人說，多年的媳婦熬成婆，當婆婆就應有婆婆的特權。媽媽也告誡我，到了婆婆哪裏要手腳勤快些，幹活別偷懶。但是，這對我婆婆不適用，她是個非常獨立自主的老太太。盡管她的身體非常不好----她有心藏病，每天拖這個氧氣管子到處走，但是家務事一定要自己親自動手，不讓孩子們幫忙，直到後來，她身體實在不好了，才讓孫輩們幫忙。有時我幫幫她做家務，她還生氣，總覺得我們不常回家，回來就應該是休息。她說，我的任務就是坐在那裏，吃東西，聊天。直到多次後，她才習慣了我幫忙做家務，也就是幫忙做飯和洗碗。
她非常喜歡我，常常問東問西，講我是珠寶。她還盡量照顧我的挑食，嚐試做我愛吃的東西， 她也不介意我做一些自己愛吃的東西搬到飯桌上和他們同食。每當打電話，她總是問，何時回來看看。每次我們離去，她都要再三叮囑，有時間一定回來看看。對於這一點，我一直後悔，我曾每周都回媽媽家，一周中間有時間還會回去。但是，到婆婆家以後，隻回過去有限的次數，主要是說不服丈夫，他總認為媽媽身體不好，回家過多太打擾了，現在成為終生的遺憾。
她年輕時也喜歡編織，給過我們一床毛線構的被子，年紀大了，不再做了，但還是喜歡鉤的東西。 看到我穿的自己編製的衣服，讚不絕口。我給她鉤了一個披肩，一件外套，織了一件背心， 她驚喜不已。
雖然婆婆已經老了，還是很在乎外表形象，很講究，每當節日時，她都要穿上較好的衣服，畫上淡妝，等待家人的到來。如果是外出，即使是看病，也要修飾一番， 頭發花白，但是永遠都是梳理的有形有款。 有一次，考慮到她行動不便，我主動請纓為她剪發---我曾經花了千元在一個野雞美發培訓學校結業，我媽媽的頭發就是我打理的，丈夫的頭也是我的試驗田，但是婆婆婉言謝絕我的好意，她要到正式的理發師那裏去剪發，如果頭發理不好，很長時間她都會不舒服的。
婆婆退休後足不出戶，但仍知天下事。 也不知道她那裏來的消息渠道，每次來電話，家長裏短她都知道，有許多消息，婆婆知道得比丈夫還早。丈夫開玩笑地說，世界上有三條路搞消息：電話，電報，女人報；她有她的情報渠道，如果她開偵探所，一定成功。
婆婆待人很和善，禮貌，非常懂得欣賞他人，和她聊天非常愉快。她會發現每個人的優點，也懂得享受生活，一點平常小事，在她那裏都會成為快樂的源泉。每當別人為她做了事，她都會感謝對方。每個孩子的生日，她都會寄來生日賀卡和一點錢表示祝賀，既使我們已經年齡不輕，在她眼裏仍是孩子。出於吝嗇，我總覺得每年買賀卡是一種浪費，我曾對她說，不用每年寄賀卡，隻把去年用過的賀卡再寄一遍就可以了，她吃驚地瞪大眼睛看著我，覺得我是在開玩笑。今年我的生日，又收到一張嶄新的生日賀卡和祝福，這也是最後的一張生日卡了。
她是虔誠的基督徒，年輕時常去教堂做禮拜，老了身體不好以後，有時請牧師到家裏來布道。她對人也非常寬容，就像我這個無神論者，她從不為我的一些唐突的問題和言論發火。相反，有時她還非常好奇地問我一些問題，了解我這個異類的想法和思維方式。
她相信上帝和靈魂。她曾經講過，公公去世不久，一天早上，她和孩子們在客廳中聊天，3個人同時突然聞到公公常用的剃須膏的味道， 她說，一定是公公回來看看。她不怕死，覺得那不過是到另外一個世界，而且，那裏有許多親戚，還有非常愛她的公公。她的身體一直不好，病痛折磨著她，每天要吃大把的藥，生活的質量很差，她不能享受生活，她之所以熬著，因為，她的孩子和孫輩們還需要她，現在，她的使命完成了，她可以走了。
她對家人講，不要死在醫院裏，要死在家裏，所以，最後的日子，她是在家裏度過的。由於心髒病後期，她全身浮腫得厲害，原本消瘦的臉，變得胖了，腿的皮膚都透亮。我為了使她開心，打趣地說，婆婆變得漂亮了。小姑子說，有天晚上，她進到婆婆的臥室，看到婆婆將氧氣管拔掉，表明，她已決心走了。當我們在殯儀館看到她的遺體時，她的麵容平靜，像睡著了一樣躺在棺材裏，小姑用手梳理著她的頭發，講，媽媽似乎在微笑，看來，她很高興到另外的世界去。我用手摸了摸婆婆的臉，皮膚軟軟的，涼涼的。
婆婆是火葬的，6號是她下葬的日子，公公是火葬的，在墓地已留出她的地方，隻是將他們的骨灰瓶合葬在一起。他們經過10多年的分離，終於又在一起了。我想，婆婆是快樂的。盡管我不是基督徒，我也相信我丈夫的話，公公和婆婆靈魂現在在天堂裏。祝他們幸福。

[aurora_yan]

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