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朦朦的月色
(2004-10-28 19:05: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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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看月亮,月亮柔和,不似太陽那火辣辣的熱情,眩人眼目,逼得人不敢直視。月色如水,可近觀遠望,無論抬頭觀月色,還是低頭看月影, 都柔弱可人。月色憂鬱,淡藍色的月影,散發著無名的憂傷,讓人依戀,久久不忍離去。
小時,聽故事,知道月亮裏住著嫦娥和玉兔,曾信以為真。很多個夜晚,睜大孩童的眼睛,盯著月亮中點點陰影, 在腦海裏勾畫出嫦娥和玉兔的影子。長大了才知道,那是人們心中的美好傳說,月亮上實際是一片荒涼的枯塬。雖然優美的神話破滅了,但我仍然喜歡看月亮。
年輕時,曾在仲夏夜晚,在內蒙的河套平原上,澆地回來,勞累,困倦,獨自一人坐在簡陋宿舍的台階上,望著遠方的月亮出神。那晚的月亮很大很亮,天空無雲,月光清冷,夜空一片暗藍。如水的月色給地上萬物塗上一層熒光,空曠的田野,可以看得很遠很遠,直到天邊。忽然,一陣憂傷湧上心頭,懷念起遠在北京的家人。多年後,仍然記得那個夜晚,一顆孤獨惶惑的心靈,在月色下飄蕩:不滿意當時的處境,也不知道未來走向何方 。
後來,回到北京。人生的忙碌,學業的艱辛,將時間填得滿滿,腦子裝得滿滿,沒有空閑胡思亂想。每天的行程,不外乎宿舍,課堂,食堂,圖書館。從圖書館出來,多是繁星滿天,一地月光。不過,稍有閑暇,我還是願意足隨心移,信步到湖邊,坐在樹蔭下的長凳上,背靠紅樓,望著天上明月發呆,看著水中月影出神。湖光塔影,伊人寂寞。
月光下,湖波瀠瀠,小丘叢林,銀色飄蕩。時有魚兒跳出水麵的水花聲,遠遠飄來失戀學子寂寞的吉他聲,在寂靜的夜空中,分外張揚。下晚自習的男女學生,歡笑著從湖邊蜿蜒的小徑走過,青春的腳步和話語,劃破夜空的寂靜,驚飛林中睡夢的小鳥。突然有些悲哀傷感:歲月如梭,時光難留,青春不再。
特意在頤和園快閉園時進去,趁著暮色朦朧,在湖邊的長廊上坐下,麵對一席昆明湖水發呆。月明人稀,一彎新月漸漸升起,爬上淡墨色的叢林枝頭,月色勾畫出玉泉山的寶塔和遠處西山山巒的暗影。 待遊人稀少,涼意侵衣時,帶著一身夜露和心靈的疲憊,默默離去,想想世態炎涼,深感人情淡漠,說不上是傷感還是麻木。
曾獨在異鄉為異客,不把他鄉作故鄉。最初,時差的作用和寂寞孤獨,使我常常深夜驚醒,看見屋內,地上幾許月光,流波飄動。那裏的天空總是陰沉沉的,很少陽光燦爛。夜晚的天空也一如白天,陰陰鬱鬱,厚厚的雲彩,將月亮遮得很嚴,偶爾出逃的幾縷月光,顯得那樣柔弱無奈。披衣坐到窗前,望著天上,雲層半遮麵的月亮,感歎人生的漂泊和漠落。
後來的日子,慢慢習慣了。喜歡在晴朗的月夜,坐在窗前的陽台上,獨自看月亮,對影成兩人。窗外是學院的小花園,遠處,環抱校園的河流,銀光爍爍,披著一身銀妝,靜靜地流向遠方。月色朦朦,能感到他鄉月亮的清冷,遊子思鄉的淒苦。
一個閑極無聊的晚上,突發奇想,不知道月光下的大教堂是何樣子,決定獨自月夜出遊。漫步在空曠的街道上,有些鬱悶,有些神經。異國的天空,月明星稀。教堂底座上,數十個五彩底燈,向上麵照過去,打到大教堂牆上和屋頂巨大的十字架上,色彩斑斕,如夢如幻。在夜色和月色的襯托下,大教堂有了白天沒有的風采和莊嚴。
原來以為,月亮在天上的位置是不動的,不過是每晚從東到西地在夜空中飄蕩。當從北半球到南半球,突然發現,很多事都顛倒了:冬變夏,春變秋,太陽從北向南移,月亮也在天上換了個方位。不過,月亮如人,換了地方的人,不會改變人種,換了方位的月亮,也不會變成太陽,火辣逼人。 南半球的月亮一如故鄉的明月,柔和似水,令人思鄉之情湧湧不息。
校園裏有許多熱帶的植物花草,月色給它們披上了一層神秘的銀白色。晚上,回家的路上鋪滿碎碎月光,令人不忍落腳,生怕踏飛如夢的月色。曾經牽著一雙手,同看著名的南十字星座。閃爍的星光,有著和月光不同的味道。如果說月光給人憂鬱,星光則給人神秘。有一雙大手相牽,再看夜空,突然發現,月色柔情似水,星光充滿幻想和渴望。
多少個夜晚,趴在高層樓的蝸居陽台上,呆呆地俯瞰著遠處三環路上的來往車輛,小區內享受夜生活的人群。人小如蟻,車小如蛛,在寬窄線條上爬來爬去。世上五光十色的燈光,擋不住天上淡銀色的月光。夜空中的月亮如大眾情人,含情脈脈地看著凡夫俗子們的日常起居,說不上是羨慕還是嫉妒。突然,覺得自己和他們恍如隔世,感覺像在天堂,關注著自己的前生和來世
現在仍然喜歡看月亮,不過,更多的時候不再孤芳自賞,常常有人相伴。從窗外的月亮上, 似乎能看見月中嫦娥,秀發飄飄,搗藥玉兔, 雙耳玲瓏,憨態可掬, 令那清冷如水的月色,溫馨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