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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在北京:上班途中像打仗 戶口是繞不過的坎兒ZT

(2007-07-10 20:25:01) 下一個
北京,越來越不適合居住了。

30路公交車剛一現身,平樂園北站站台上的人就像炸開了鍋,原先排得一條長龍迅速憋粗。人們爭先恐後搶占有利地形,以便公交車一靠站,能以最快的速度擠上去。

  人流中的秦璐(化名)飄搖不定,被周圍的人擠得東倒西歪,不斷有人擦著她的身子擠過去。車門前的她,猶如撼樹之蚍蜉,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抵製來自四周的力量,最終她離車門越來越遠,直至被徹底擠了出來。

  車門關了。公交車發出沉悶的喘息聲,載著超負荷的笨重軀體向下一站駛去。

  目送公交車遠去,秦璐無奈地搖了搖頭。在這場近3分鍾的肉搏戰中,她徹頭徹尾失敗了。失敗意味著可能遲到,而遲到意味著會扣除獎金。

  幾分鍾後,852路公交車駛進站台。這一次,秦璐放棄了30歲女性的矜持,雙臂交叉放在胸前,在人流中左衝右突,一番衝殺後,終於擠上了車。此時,她的臉上滲出了細小的汗珠。

  “自從來到北京,我的生活就上了快車道。”秦璐站定後,從包裏摸出一包紙巾,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有人說紐約像天堂,紐約也像地獄。其實這話現在可以形容北京。”

  路上的整個過程就像打仗

  擠上公交車,秦璐苦不堪言的上班之旅才剛剛開始。此後的一個半小時內,她還要在一號線地鐵、二號線地鐵和十三號線城鐵之間輾轉“肉搏”,等到達公司後往往已經精疲力竭了。

  當然,她也可以選擇乘坐出租車,沿東四環北向而行。不過,代價是70多元錢和1.5小時。與5.4元的公共交通費和1.5小時的代價相比,作為打工一族的她隻能選擇後者。

  公交專線上的852路公交車開得忽快忽慢,不時伴有急刹車。車上的乘客隨之向前後傾倒,尖叫聲、咒罵聲此起彼伏。一個擁堵和悶熱的早晨,在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擁擠的車廂內,人們要保持一份好心境,的確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每到一站,下車的乘客幾乎是零,但仍會有不少擠車“高手”,像泥鰍一樣鑽進車門。這個車廂,仿佛是一個有彈性的容器,隻要使勁一擠,就能再多容納一些。可容器裏的人不幹了,他們的空間一直在縮小,於是,各種小摩擦,一路連綿不絕。

  秦璐索性不再找扶手。即使她想找,站在車廂中間,也力不能及。身體貼在肉牆上,倒也站得安穩。

  “我的一個朋友,個子不高,抓扶手有些費勁。”被擠得手足無措的秦璐剛開口,便忍俊不禁,幹脆笑出聲來,“有一次,她的前後左右都擠得嚴嚴實實,她又悶又困,竟靠在前麵一個大胖子的肚皮上睡著了。你想想車上有多擠。”

  有幾次,秦璐的臉就是一直貼著窗玻璃到達目的地的。“車外的人看了一定會覺得很好笑。”她苦笑道。

  當這個超級城市像海綿一樣,不斷吸收著流動人口的時候,這些流動人口也在考驗著這個城市的消化係統和傳輸係統。每日1100餘萬的出行人員,對於隻擁有2.5萬餘輛運營車輛、800多條公交線路,以及114公裏地鐵的北京市公共交通係統來說,無論如何都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不斷拓寬的馬路,不斷增加的運營車輛,在充分釋放這個城市能量的同時,也將這個城市逼入一種逼仄的狀態。

  二環三環四環五環,大餅一直向外攤,可出行難的問題依然是這個城市的頭等問題。300餘萬輛的機動車總數,降低了市區路網的抗風險能力。一旦發生 交通事故,這個城市的某個點上,瞬間就可能癱瘓。

  擁堵已經成為這個超級城市的常態,隻要到稍遠一點的地方,人們就不得不預算出路上兩個小時的裕量。即便如此,心裏仍不會踏實。

  20分鍾後,852路公交車到達大望路。秦璐頗費一番周折才擠下車——對於滿載的公交車而言,擠上擠下同樣困難——隨著如潮的人流鑽進地鐵站,花5元錢買了一張地鐵通票,再經過一番“有失淑女形象”的“肉搏”,終於擠進開往建國門方向的地鐵。

  地鐵車廂裏密不透風,臭汗味、呼出的大蔥味、香水味等各種味道混雜在一起,令人掩鼻。嗡嗡作響的空調排出的冷氣,根本無法與人體散發出的熱量相抗衡,不少人隻能折起手中的報紙當扇子用。人們臉上帶著焦慮、不耐煩、睡意,任何無意的碰撞都可能引發一場“口水戰”。與公交車一樣,每到一站,上下的人流總會引起一陣騷動。

  10多分鍾後,一號線地鐵到達建國門地鐵站,秦璐費力地從車廂內擠出來,又隨著如潮的人流換乘二號線地鐵。在這種環境中,哪怕稍微放慢一些腳步,便會阻擋後來者的步伐。

  “到處都是人。實在是煩透了。”秦璐擠進開往西直門的地鐵,鬆了一口氣,“路上的整個過程就像是打仗。”她說。

  西直門轉乘城鐵時,情況稍好一些。畢竟是開往城外的,人相對少一些。可是從地鐵站到城鐵站,步行需要10多分鍾。她有些不耐煩,嘟囔了一句:“設計得真差勁,怎麽就不能連在一塊兒?”

  9時20分,秦璐終於走出城鐵五道口站。再步行10分鍾,她就可以跨入清華東門外的一棟寫字樓,開始一天的工作。

  這趟趕路下來,秦璐“出了一身臭汗”。“我很少化妝,即使是淡妝。”她拿出化妝盒稍稍整理了一下儀容,淡淡地說,“我總不能帶著橫七豎八的粉痕見同事吧。”

  家隻是一個睡覺的地方

  交通成本如此之大,是這位來自西安的女子始料不及的。每天3小時的上下班路程,燃燒了她的時間,她的能量,也燃燒了她的激情。

  “睜開眼上班,回到家睡覺,連戀愛都沒有激情了。”她抱怨道。

  在西安時,從家到上班的地點隻有20分鍾的步行路程。天氣好的時候,秦璐會“閑庭信步”般走著上班。“不僅能鍛煉身體,還有足夠的時間和心情來欣賞周圍的風景”。但是,在北京,這樣的生活簡直就是一種“奢望”。

  早晨7:00起床,洗漱之後,吃前天晚上買好的早點。8:00出發,通常情況下,9:30到達公司。17:30下班,18:30分到達大望路。如果沒有特殊安排,秦璐一般在SOHO現代城附近找一個館子吃晚飯。晚飯過後,再搭乘公交車回家。偶爾她也會逛一下附近的商店或書店。

  但這個時間表,對她而言,隻是一種“理想狀態”。公司經常加班,一加班,晚飯隻好在公司附近吃,回家的時間就沒準兒了。

  工作時間加上消耗在路上的時間,秦璐的私人空間和時間一再被壓縮。

  “平時我一點時間都沒有,活動範圍基本就是兩點一線。”咖啡館裏的秦璐一臉倦意。她說,經常有要好的朋友打電話說聚聚,可總是聚不起來。大家都很忙很累,路上又要花費兩個小時,想想就犯怵,“結果,感情越來越淡,朋友也越來越遠了。”

  休息日的時間,秦璐會“掰著手指”安排。周六上午習慣睡一個懶覺,補充一周的睡眠。下午,整理房間。周日也要睡懶覺,起床後才“給自己一點時間”,或看書,或購物。

  “家隻是一個睡覺的地方。”秦璐說,除睡覺之外的其他功能,比如做飯、接待客人、享受親情等,她現在這個家,基本不具備。除了偶爾煮粥、煮泡麵及在冰箱儲存一些熟食、飲料、水果外,廚房幾乎沒沾過油煙。

  伴隨著現代化的進程,這個城市的居民,生活與工作的空間距離一再被拉大,連帶著也拉大了時間的距離。時間和精力每天都消耗在無止境的堵塞和擁擠之中,再加上一天工作的勞累,回到家,誰還有精力再奏響鍋碗瓢盆交響曲呢?

  家的功能越來越被簡化成隻是睡覺的場所。回龍觀、天通苑、望京和通州等人口比較密集的超大社區,工作日早晨,人流從各個家中湧出,奔向四麵八方。晚上下班,又從四麵八方湧回社區,睡上一個晚上,次日,又開始周而複始的循環。北京人通俗地稱這些社區為“睡城”。

  無謂的消耗,在擠壓秦璐的私人空間和時間之際,也在擠壓著她的審美情趣。

  “小巷深處”的幽靜,“細雨蔥翠”的空靈,“古城素裹”的淡雅,京城的美景一開始就與這個總 “在路上”的奔波者毫不相幹。這個“素有審美細胞”的女子,來北京後,根本就沒有時間,沒有心情,也沒有精力欣賞周圍的世界,“這不能不說是一種悲哀”。而在西安,她有大量的時間柳下垂綸、雪夜賞月。

  金錢上的壓力更無處不在。不斷飆高的 房價,在挑戰每一個寄居者的心理承受極限。買房要承載還貸壓力,不買房又擔心房價節節攀升,這種矛盾心理,挑戰著每一個寄居者的理性選擇能力。

  今年4月,秦璐被迫選擇做了“房奴”。為此,她付出的代價是:2500元/月的銀行還款,300元/月的物業費,200元/月的水電費。僅房子一項,幾乎花掉她1/3強的薪水。

  “我基本上是月月光。”秦璐喝了一口茶,笑了。而她在西安的時候,雖然月薪遠沒有現在這麽高,但每個月都能節餘下一些,“每天尋思著錢怎麽花出去”。但現在,如果生病了,一個月不工作,她就不知道該如何過下去了。

  即便生活壓力如此之大,私人領域如此局促,但北京依舊是流動人員的理想漂泊地,不少外地人就像著了魔一般迷戀北京。火車站、汽車站、機場湧出的人群中,一些人就此留了下來,過起居無定所、漂泊不定的生活。

  《北京市2006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顯示,截至2006年年末,北京市登記的流動人口達383.4萬人,較去年增加26.1萬人,占常住人口的比重為24.3%。國家人口和計劃生育委員會的一位前官員介紹,根據2005年北京市1%人口抽樣調查的數據推算,這些流動人口中,有專科以上學曆的,不足10%。

  盡管沒有確切統計,高學曆人群究竟占這個龐大的流動群體多大比例,但僅從秦璐的收入上可以推斷出來,大多數的流動人員,所承受的工作和生活上的壓力、焦慮和忙碌,不會比她更加輕鬆。

  5年前,大學生秦璐“帶著夢想”、簡單的行囊,以及各種證件,隻身來到了北京。此前,生活在古城西安的她,對首都充滿色彩斑斕的想象。她始終堅信,“北京是個有未來的地方”。

  古老的紫禁城,人民英雄紀念碑,頤和園的石坊, 圓明園的廢墟,北大的未名湖,清華的荷塘月色,筆直的街道,老胡同,四合院,這些新老北京的象征,無一不印在她的腦子裏。

  不過,這些關於北京的印象,都是她從課本裏、電視上、媒體中,以及別人的談話中移植過來的。也正是這種重複的移植,加深了她對北京的向往。

  西安的天,總是灰蒙蒙的。一個陰霾的日子,下班回家的秦璐路過鍾樓,突然放聲大哭。

  “我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在那一刻,我突然看到了20年後的我。”秦璐說,待在西安那樣的城市,20年後,甚至更多時間之後,她的生活將不會有太大變化,也許會一成不變。而單調乏味、平淡無奇的生活,她是無論如何也不肯接受的。

  正是從那一刻起,她決定到北京“混”。

  沒人知道,究竟有多少“混”在北京的人,懷揣著像秦璐一樣的夢想。但每個受訪者普遍看重的是,北京是一座有文化底蘊的、高素質的城市,是一個充滿了各種就業機會、有無數選擇的理想漂泊地。隻要自己“肚裏有貨”,不愁找不到工作。

  秦璐到北京前,她稱自己“一點也不知道自己的未來在哪裏”。直到生活了數年,她才朦朦朧朧地意識到,自己想要的,其實是“可選擇的機會”,還有“相對公平的環境和良好的秩序”。而這些,是中國許多城市“相對欠缺”的。

  前些日子,她因工作上的一些手續問題,曾多次打電話到西安的相關職能部門谘詢。結果,“接電話的人總是不耐煩,還說不清楚,有些人幹脆就把電話轉到無人接聽的號碼上”。無奈之下,她動用了一些地方關係,才把問題弄明白。

  “辦事的成本太高。”提起前些天的惱火事,她的臉上出現慍怒的神色。她也曾就此事谘詢過北京的相關職能部門,盡管北京的相關職能部門無力解決,但把事情解釋得很清楚。這一點讓她非常滿意。有親朋好友勸她回老家工作,承諾更好的工作,更高的收入和更輕鬆的生活,但秦璐一一回絕了親友們的好意。

  “我每天都在詛咒這個城市,卻從沒想到過要離開。就衝著職能部門的辦事效率和服務,我也不離開北京。”秦璐喝了一口果茶,愜意地說。

  戶口是個繞不過的坎兒

  5年前,秦璐帶著瑰麗的夢想來北京尋找未來的時候,隻有憧憬。比如,在北京買一套大房子,買一輛高級轎車。

  她沒有考慮過,作為一個在北京發展的外地人,究竟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多少代價。她也沒有考慮過自己的養老問題,下一代的教育問題。她甚至都沒有考慮過,這個城市會不會接納她。

  “在青春年少的歲月,這些問題是排不上日程的。”秦璐說。

  置身北京後,她才發現,除了生活上要付出高昂的代價外,現實的北京與她夢想中的北京,還存在著不小的反差。比如,她發現北京高考學生的分數普遍比外地學生低,她自己的考分要在北京完全可以上一所非常好的大學,而不用蝸居西安讀書。還比如,她發現,有一些工作是自己完全不能做的,北京市保護一些行業禁止外地人介入。雖然她所在的工作圈子並沒有因為她的外地戶籍而排斥她,但她仍感到“不公平”。

  “我看重的是一種機會平等。”秦璐說。這個看起來包容大度的城市,有時竟封閉到讓她難以理解。外地人就業禁區以及北京市政協委員限製外地人進京的呼籲,更讓她感到不快。

  今年6月,秦璐因工作需要到香港,但《港澳通行證》必須回老家辦理。為此,她不得不耽誤兩天的時間,並為民航業貢獻了兩張機票。

  “同樣都是在自己的國家,為什麽非要設置一些人為障礙呢?”她重重歎了一口氣,“都是戶口,戶口,戶口。”

  同樣也是因為戶口,秦璐的朋友,來自鄭州的李建軍目前正在做一個“艱難”的抉擇:回去還是留下。

  2004年,李建軍受聘於地處北京的某行業協會。這位在攝影界小有名氣的青年女教師,因為看重北京的機會和發展空間,決然告別丈夫和女兒,隻身到京城闖蕩。起先,聘用單位答應給她辦理北京市戶口。後因種種原因,戶口未能辦成。不過,這並不影響她努力工作,原因之一是她拿到了北京市綠卡(即《北京市工作居住證》)。按規定,持綠卡滿3年、符合條件的,可申請辦理人才引進手續。

  “當時我看到了這一點,所以就拚命工作。”在北京工作的3年裏,李建軍在攝影界已頗有建樹。但即便如此,她的北京戶口夢仍然化成了泡影。“北京戶口對我來說無關緊要,我考慮的主要是孩子的考學問題。戶口是個繞不過的坎兒。”

  李建軍到北京後不久,一次和丈夫電話交流時,丈夫透露說女兒現在的情緒很不穩定。她馬上意識到女兒到了青春期,身體發生變化,無法和父親溝通。

  “如果我不把女兒接到身邊,會影響女兒的身心健康。”李建軍說。無論付出多大代價,她也要將女兒帶在身邊。

  代價是顯而易見的:除了高昂的擇校費和讚助費外,最重要的是,正在北京讀高一的女兒的知識結構問題。

  如果她的女兒繼續在北京讀書,高考時回河南,那她在北京所學的知識將無法應對河南的考題。當然,即使現在回河南,仍存在一個學籍問題,未來能否在河南參加高考,還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但有一點確定無疑:沒有北京戶口,目前肯定不能在北京參加高考。

  這位攝影界有頭有臉的人,決定來北京之前,已經將鄭州的房產賣了。她和丈夫商定,等她在北京站穩腳跟,丈夫隨後就過來。因此,如果現在再回去,一切都得重新開始。

  “女兒多次找我談話,問我怎麽辦,我都無言以對。小小年紀,本來是不應該承受這些的。”站在望京27層樓的家中,李建軍目不轉睛地望著窗外的風景。“網上有一些人正在呼籲這事。如果實在沒辦法解決,看來我隻能回去了。”

  2006年5月10日,北京公交一卡通正式啟動。不久後,秦璐買了一張。從此,她和北京人一樣,享受到了出行的市民待遇。而在此前,公交係統推行月票。月票是北京人的專利,外地人無權購買。

  “省不省錢倒無所謂,關鍵是不能受這種歧視。”這位西安女子,骨子裏有很強的權利意識。“如果大家都機會平等了,反而我就不爭了。”

  “不過客觀說,北京也在慢慢地變。如果拋開成見,理性地對比一下,你會發現,這個城市在逐漸開放,在逐步改善著自己的形象。”秦璐說,“比如買車,以前隻有有北京戶口的人才能上牌,現在有暫住證就可以上牌。再比如暫住證,可有可無,也沒有聽到有警察隨意攔住行人就檢查暫住證的事情發生。”

  秦璐的另一位朋友叫劉舒慧,來自內蒙古 呼和浩特。1998年定居北京之前,她在廣州和寧波兩個城市分別工作了一年以上,除西藏外,每個省區市都留下過她的足跡。

  在劉舒慧看來,廣州睜眼就是錢,而寧波總讓人擔憂治安問題。“北京就好多了,有濃厚的文化氛圍,有良好的秩序。我在這裏能獲得安全感和被尊重感”。

  定居北京後,她在北京新時代致公教育研究院從事公民教育、社區民主自治。2002年,她所在的機構與北京市東城區民政局、北新橋街道一起組織並指導了九道灣社區的直選。

  之前,《中共北京市委、北京市人民政府關於推進城市社區建設的意見》發布。《意見》規定,社區應設立社區代表會議,由社區內的本市居民、駐區單位和有固定住所、穩定職業的外地來京人員以及其他方麵的代表按一定比例推選產生。

  這一關於外地人可以參與社區管理的規定,在2002年8月九道灣社區的直選實驗中,很好地得到了貫徹體現。九道灣直選實驗中,按比例產生了兩名外地來京人員的代表。他們可以直接參與社區的管理。

  “我認為,九道灣直選實驗中能有流動人口參與投票,並參與社區管理,對流動人口來說,是一個標誌性事件。”劉舒慧說,這表明北京在逐漸接納流動人口。

  2004年,北京市廢止了《北京市外地來京務工管理規定》等限製流動人口的行政法規。次年,北京市人大常委會廢止了實施10年的《北京市外地來京務工經商人員管理條例》。

  北京市人大常委會法製辦副主任張引對此表示,條例的廢止“具有公民權利裏程碑式的象征意義,意味著公民權利時代的到來”。

  “我們應該看到,這個城市雖然還有這樣那樣的不足,但它正在一點一滴修補著自己的不足。”劉舒慧說。

  北京多一些像我這樣調皮的家夥會更好的

  與北京每個有納稅能力的市民一樣,秦璐每個月也照章納稅。具體多少錢,她自己也說不清楚,“財務都給我做好了,一分錢也不會漏繳”。當然,李建軍也在這個行列裏,因為要續簽綠卡,必須提供詳盡的完稅證明。

  像秦璐、李建軍等近400萬的流動人口,對北京的發展究竟意味著什麽?有學者研究顯示,2003年北京市全部流動人口對本市國民生產總值的貢獻率約27.96%。

  “從數據上可以看出,流動人口對北京的貢獻不可小視。”國家人口和計劃生育委員會的一位前官員說,“隨著近兩年北京外來流動人口的增加,我估計這種貢獻會有增無減。”

  然而作為為北京做出不小貢獻的群體中的一員,身份問題仍然會時不時地困擾著秦璐:“說我是北京人吧,北京政府不承認;說我是西安人吧,我已多年不在西安生活了。”

  最終,秦璐自嘲地為自己想出一個巧妙的答案:“北京的外地人。”

  不過,在一些老北京人看來,如今擁有一份收入可觀的工作才是硬指標。此外,體麵的衣著、優雅的談吐,這些外在的符號,也正在改變著北京人心裏對外地人的印象。

  “外地人也分三六九等。”一位曾供職於一家中央媒體、現已退休的老北京人說。在他看來,老北京人的心態很複雜,一方麵,他們私底下認為北京的髒亂差都是素質比較差的外地人造成的,因此很排斥;另一方麵,他們又對高層次的外地人另眼相看。

  不論北京市是否仍存在戶籍歧視,也不論當地人怎麽看待流動人口,秦璐已不像過去那麽在意了。“北京本來就是一個移民城市嘛。大家其實都生活在外地人的圈子裏,隻不過有些人有北京戶口,而我沒有而已。”她說,“隻要能工作、賺錢、養活自己,有沒有北京戶口其實已經無所謂了。”

  至於能否像北京人一樣,享受地方的政策性福利,對她並不是迫在眉睫的問題。

  但劉舒慧卻很在意自己的這一切。她一再強調自己的“北京人身份”。

  “我納稅了,我參與北京的建設了,為什麽不能說我是北京人呢?我可以理直氣壯地說:‘我是北京人。’盡管北京現在還不承認,但我相信它遲早會承認的。”劉舒慧在發給記者的一條短信中如是說。

  從1998年到現在,劉舒慧從來沒有辦過暫住證。每逢聽說居住地要查暫住證,她就躲到朋友家去。雖然被查到過一次,並為此付出50元錢的代價,但她一直固執地拒絕辦理。

  “我沒有必要暫住到祖國的首都。”她強調。

  從15年前,第一次到北京旅遊,用“審美的目光看北京”,到9年前,選擇移居北京,“嫁給這個城市”,用“建設者的目光審視北京”,挑剔北京,她正在完成從寄居者向首都公民的過渡。“我要幫著北京改掉自己的某些毛病。”她樂嗬嗬地說。

  她認為:“心態決定行動。”自己不能隻滿足一個被動的參與者的角色,而要成為一個主動的建設者。“如果喜歡一個城市,選擇在一個城市居住,就有義務參與建設一個城市,就像建設自己的家一樣。”劉舒慧滔滔不絕,“不能持過客心態,漠視這個城市出現的問題,任由它壞下去。隻有如此,這個社會才會更健全,更有秩序。”

  “北京多一些像我這樣調皮的家夥會更好的。”這位來自呼和浩特的年輕人說著,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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