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各自把家還（續三）

我回國探親時，王疆已在上海呆了八九個月。我去萬科會朋友，在那裏也碰到了王疆，他那時正在準備盤下萬科住宅區裏的一個店麵開“天佑”日本壽司店。他領我去看了那家店鋪後，又領我去他那個做小房東收房租的發小家裏坐了坐。那發小買了一套三居室房子自住，又買了兩套單居室房子出租收房租。夫妻倆都沒有正常職業。男的對我說，上海現在老好，遍地是機會，我跟伊（王疆）講，朋友儂在加拿大混得出啥花頭不啦?混了好幾年，也就是飯店裏打打工。儂還是大學生唻，我連得大學都沒讀過，在上海都比儂混得好，儂還不回來做啥？一樣做壽司嘛,回來自己做老板，鈔票閉牢之眼睛賺的。女的說，人家王疆還有夫人在加拿大了嘛。男的看王疆一眼，回頭對我說，伊（王疆）在加拿大做的最戇（傻）的事體就是討台巴子做老婆。女的插嘴說，是的呀，台巴子不要太戇哦，上海也有老許多， 自我感覺好了不得了，實際上比外地人還巴，真的是巴子（鄉巴佬），喊依拉（他們）台巴子真的是一點也不錯。

那天晚上我在萬科的朋友做東請客吃飯，就在萬科社區裏的一家家庭式飯店。我叫王疆一起去，把他介紹給我的朋友，告訴他們說，不久你們這裏就會誕生一家“天佑”日本壽司店，創始人就是這位王疆同誌，諸位到時候多去吃點天佑壽司喲。大家嘻嘻哈哈一陣，說，沒問題沒問題。吃飯的那家飯店，規模不算大，但高朋滿座生意興隆，黃色燈光籠罩之下，各桌圍滿一圈人頭，人聲鼎沸喧鬧嘈雜，女招待托著盤子一邊嘴裏喊著，小心，小心哦，一邊在食客背與背之間的狹窄空間裏穿插來往上菜上酒。王疆看著那情形說，開壽司店如果有這一半生意就穩賺不賠了。

去萬科後沒幾天，王疆請我去他家吃飯。他家在北火車站附近，是剛買了不久的高層公寓房，二室一廳。王疆告訴我他父母賣掉了原來的舊公房，買了這個新的，勸我說如果有錢現在回國買房子以後肯定賺錢。王疆父母在家，很熱情地招待我，說了許多客氣話，說謝謝我在加拿大幫了王疆很多忙之類。王疆媽做了好些好吃的菜，擺滿了一桌子，我覺得不好意思，連說不要忙不要做那麽多菜，他爸媽說不忙不忙，就幾個家常菜，自己人隨便吃個家常飯，招待不周，不好意思。

吃飯時邊吃邊聊，王疆父母就說到了王疆與蔡美琴的事兒。王疆爸說，伊（蔡美琴）自己一家頭（一個人）跑到日本去瀟灑，阿拉兒子一家頭（一個人）蹲在加拿大做啥？尋死啊？我就喊王疆回來算了，個觸黴頭的加拿大沒啥好的，阿拉老倆口也老了，就一個兒子，回上海來一家門（一家人）一道，陪陪阿拉，蠻好。不要回去了。老實講，王疆這樁婚姻我是不看好的，沒啥意思。老婆這副腔調，拿老公一家頭（一個人）丟了屋裏，自己跑出去瀟灑，生活（工作）也不做，還好意思要老公寄鈔票把（給）伊在日本用，日本物價多少貴啊！開銷多少大啊！好意思的伊講！伊拉爺（她爸）還講看不上阿拉王疆，幫幫忙嗷，這種老婆，阿拉還看不中儂女兒唻。台灣人真的叫拎勿清，有啥了不起的。自己兒子女兒好幾個，才（全）住了屋裏響（家裏），阿拉王疆到外頭借人家地下室住，要割草了修房子了啥的，倒要叫阿拉王疆去做，開得出口喔！講老實閑話，我就一個兒子，在屋裏響我都沒有這樣差阿拉兒子做事體呢，伊（蔡美琴爸）倒好，差阿拉兒子做事體照派頭（理所當然意思）唻，吃得消伐？還啥個“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唻，阿拉王疆是雞是狗，儂屋裏響（家裏）全是龍是鳳好了伐？儂女兒是大小姐好了伐？阿拉阿貓阿狗攀龍附鳳高攀不起儂屋裏大小姐！阿拉也不想拖累儂，分手拉倒算了嘛。有啥好囉嗦的。

王疆媽聽到這裏從一旁插話對我說道，閑話倒也不是這樣講，上趟小蔡從日本飛來上海，住了阿拉屋裏，我跟伊談心就跟伊講，媽是歡喜儂的，支持儂的，媳婦就是女兒，媽拿儂當自己親生女兒看的。儂和王疆有矛盾，媽幫儂批評王疆，罵伊（王疆），打伊也可以。閑話講回來，儂屋裏也應該把王疆當自己人看，小蔡儂講對伐？女婿女婿半個兒子，老實講，差伊做點事體是也沒啥的，阿拉王疆是獨養兒子，老早出國之前在屋裏響我是舍不得喊伊做事體的，連得飯碗都不打（洗）的，但是伊也不是吃不起苦的人，一家頭（一個人）不遠萬裏跑到加拿大去噶許多年，啥個事體不是伊自己一家頭搞定啊？那兩家頭（你倆）結婚我也看得出來，我也不怕儂小蔡聽了不開心，儂也是不大做事體的，儂講對伐？是不會得做還是懶惰不想做，我也不清爽，儂自己心裏清爽，儂講對伐？王疆多做點沒啥，男人嘛，但是夫妻倆家頭的事體總歸應該同甘共苦儂講對伐？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這種不二不三的閑話不上路，拆穿之講（挑明了講）阿拉聽了是不開心的，阿拉王疆沒那麽退板（差勁），儂蔡家門也沒有那麽了不起，儂講對伐？嗷，做事體的辰光嘛想到阿拉阿貓阿狗了，有啥好事體嘛從來沒阿拉阿貓阿狗份的，調了啥恁（人）都會不開心的，儂講是伐？媽還是幫儂講閑話（講話）的，儂就是媽的女兒嘛。但千不該萬不該，儂不應該一家頭跑到日本去，而且王疆等了儂半年了，喊儂回去儂還不肯，這樁事體是儂的錯，我這樣講，伊（蔡美琴）自己也承認是伊考慮不周全，做錯了，講伊要放棄日本回來跟阿拉王疆重歸於好。我就告訴伊，小蔡啊，媽是過來人，拿儂當親生女兒，跟儂講老實閑話，有種錯誤是不能夠犯的，犯了就回不到原來了呀，啥個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啥個叫後悔莫及啊？不是啥個事體都可以亡羊補牢的，破忒的鏡子再哪能噶（怎麽）修修補補裂縫總在那裏的，回不到從前去的，儂講對伐？

王疆父母對我說王疆與蔡美琴事時，王疆坐在一邊吃飯吃菜，不插話，好像說的不是他的事兒，那讓我想起幾個月前在加拿大我家裏他老丈人對我大肆抱怨他和蔡美琴時他一聲不吭坐在電腦桌前全神貫注看電腦的情形。

那天離開王疆家回去時，王疆送我去車站，路上告訴我他不準備回加拿大了。我問他蔡美琴幾個月前回上海與他和他家裏談的最後結果是什麽，他告訴我說當時沒啥結果，他媽便提議小蔡先回日本，雙方都冷靜再想想。我問他冷靜想的結果是什麽，他說，還有啥好想的，離了算了。（待續）

[玉米穗]

回複 '北佛風光' 的評論 : 謝謝博友。是真人真事，用假名字小說口吻敘述。

[北佛風光]

故事寫的很有意思， 人物很有特色， 語言幽默形態生動， 欣賞。

你的故事應該都有素材， 真實性8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