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小文中,曾將T建文形容為“我們的伴讀生”,其實這個提法不十分準確。因為當時除了T建文,班裏還有另外三個情況特殊的學生。和T建文相比,他們算是“職業伴讀生”。之所以稱為“職業伴讀生”,係因為這三個同學從小學到高中,始終如一秉行的的方針是: 不交作業、不做試卷、不聽講課。
T建文和他們有一個不同點:自小學到高中,T建文的課外作業一樣不拉的做並且交老師批閱——當然作業質量另當別論。而這三位是從不做作業從不交作業,遇考試填上名字就交卷走人,趟趟領個大鴨蛋。
別以為他們和T建文一樣是有什麽殘障問題,他們三人身體健康、五官端正、四肢健全、談吐正常。
記得小學老師也曾采取一切手段,對他們進行過教育、激勵、鞭策、甚至於冷語惡語的刺激,但象是毫無感覺的三個橡皮人,所有手段對他們不起一點作用。哭笑不得黔驢技窮的老師甘拜下風,最後將一個光輝燦爛但又名符其實的稱謂奉送給了他們:三個大文盲。
這是個無數次當著他們三個人的麵,在課堂上、在公開場合直接提及的稱謂,進入中學後老師依然有時如此稱呼。他們三個人似乎對此無動於衷,神態淡然。
你有世界三大男高音,我有同學三個大文盲。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這三個同學的名字是:W友慶、L有慶、L福田。
W友慶是家中老幺,他和他的幾個哥哥們長的奇象,都有雙美麗的大眼睛。W友慶脖子很細很長,腦袋的後腦勺很飽滿很突出,象搖頭電扇的後座——有一次我好奇地問他,你腦袋後麵這麽鼓,睡覺這頭還不得老歪著啊。W友慶說不會的,沒什麽特別感覺。
W友慶父親是W金龍,一個在複旦宿舍區很響當當的人物。W金龍是FD大禮堂對麵老虎灶的灶頭師傅,負責燒開水。W金龍的響當當可能和他的脾氣和長相有關。他性格火爆粗糙,一張滿是麻坑的臉上總帶著忿忿怨怨的表情,似乎天下所有人都與他有過節。這或許和他生活多舛有關。W友慶幼年喪母,家中有三哥哥一個姐姐,這些沒有母親的孩子在W金龍粗暴簡單的教育下非但沒有成為省油的燈,反而都厭倦讀書,成績一塌糊塗,還行為不端招惹事非。帶著這些個桀傲不訓的孩子,即當爹又當娘的W金龍自然成了悲愴似海深的“春宮怨夫”。
記得小學一年級時,班主任張老師急衝衝走進了教室,說:我們班有的同學手腳不幹淨,喜歡拿別人的東西。我現在數到十,如果這個人自己不站出來承認錯誤的話,我就點他名讓他站到講台上來。現在我開始數——1、2、3。。。。
突如其來的狀況讓同學們麵麵相覷,一時間全教室都似賊,每個人都顯得神經兮兮嫌疑重重,坐在第一排的W友慶也回頭四處張望。
“。。。10!”數聲一落,張老師就伸出手,象老鷹捉小雞樣將W友慶從座位上薅了起來:你還裝模做樣看別人?啊?我說的就是你。
張老師又彎腰從W友慶課桌中搜出一個鉛筆盒攤在桌上,裏麵滿滿一盒的小筆頭、小橡皮和彩色卷筆刀。
人贓俱獲,在張老師的斥責聲中,W友慶什麽也說不出,隻是嗚嗚地哭,成了淚人,五彩鼻涕糊了一臉。
事後W金龍被通知到校。老師尚未把事情全部說完,迫不急待的W金龍已把麻臉擰成了麻花,二話不說捋起袖子就開抽。W友慶被打得跑出辦公室,W金龍則罵罵咧咧地在後麵追。張老師怎麽勸也勸不住,我們看著張老師的臉越來越青,或許她在納悶:你這是教育孩子還是打給我看呐?——最後張老師索性不勸了,一轉身回了辦公室,由他去追去打。
也許是受這事影響,W友慶破罐破摔,自打那再沒好好學習過。
記憶中W友慶喜歡拿別人東西的毛病屢教不改,W金龍因此屢屢應召到校,次次都是現場棍棒教育,整得動靜較大,讓同學們飽了眼福。
沒娘的孩子真是根草,W友慶總是沒爹疼沒娘愛邋遢髒乎乎的樣子。記得有一段時間,每天上課班主任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直奔W友慶。老師先撥撥弄弄他的左耳朵,再掉過頭,撥弄撥弄他的右耳朵,反複檢查他耳後的“老坑”(泥垢)是否洗淨。每到這時W友慶就在一片哄笑中羞躁得無地自容。
還得記一次,全校在FD大禮堂開批判大會,站在台上被批的不是別人,正是W友慶那個不爭氣的大哥。主席台上排放著一溜長桌,桌後坐著六七個高年級的學生,他們是批判會的主旨發言人,其中包括重九,那時他剛上中學,應該是專門叫回來的。
W友慶的哥哥當時正是十八九郎當歲,好象是犯了偷竊罪,偷了東西,事發後怕被父親W金龍和有關部門“專政”,於是不回家,躲到附中旁邊一戶農民家藏了起來,期間還和農民的女兒產生了愛情,可能。
記得主席台上的同學輪著發言批判,說是發言批判其實也沒什麽實質內容,都是初中學生,能談出來什麽?何況是這種雞鳴狗盜的事。所以發言就是提問。記得那天重九的發言是吱唔憋了會才說出來的:“WXX,你為什麽要躲到農民家裏不回家?”
那天W友慶大哥似乎腦子搭錯筋,無論回答什麽,最後他都拐到他和農民女兒的事上。或許這是他的初戀,他迫不急待地想讓全世界分享他的幸福。W友慶哥哥吭吭次次地回答著重九的問題,越說音調越低。果不然,最後又扯到了他那該死的愛情:後來,我就和她有。。。了關係。。。。
那天我們的後排座位上零零散散的沒幾個人,其中就有例席會議的“罪犯”家屬W友慶和他外號叫P亞頭的姐姐。每當大哥在台上主動談交代幸福細節,台下的P亞頭就臭撇著臉,鄙夷的發出一聲: “戚——!”
W友慶好象是產生過要認真學習的念頭的。那是打倒“四人幫”之後一二年的事,我們已升入中學。伊時高考已恢複,原本不認真讀書的孩子已普遍感受到了來自四方的壓力,這種壓力來自於老師、來自於周邊同學、來自於家長、也來自於茫然的未來。於是學習漸漸演變成了主流。記得一個寒假的下午,陰天,一派蕭瑟,我和W友慶在呼嘯的北風中相遇,我問他寒假做什麽,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在複習功課。我有點驚奇,問複習什麽課程啊,他回答說是分解公因式。
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他也在發暗力使暗勁,想讓自己的命運有所改變。但冰凍三盡非一日之寒,在無人輔導又無人指教的情況下,以他缺乏基礎的簿弱之力去嚐試改變命運之舟的航向,結果可想而知。
據說高中畢業後W友慶進了工廠,而他的P亞頭姐姐則中學畢業後,還未等落實工作,就急急忙忙把自己嫁給了國權路一個男人。
W友慶的大眼晴總有種回避和閃爍其辭的神色,使人產生距離感,這可能是同學們和他始終在心理上親近不起來的原因吧。
而L有慶則和他相反。
L有慶是國權路的孩子,他是如何進入FD小學的讓人費解,也很蹊蹺。因為那時FD小學隻招收FD宿舍內FD教職員工的孩子,國權路的孩子都到國權路小學就讀。所以L有慶進入FD附小算是是漏網之魚,歪打正著。記得我曾問過他,他也告訴過我,具體經過早忘記了,總之是一連串誤會,助成他入了附小。可惜的是這千傾獨苗進了附小卻不爭氣,不努力為國權路爭光,反而最後成了三大文盲之一,這是他和家長都始料未及的事吧。
L有慶剛入學就得了個外號:臭巴巴!因為他把褲子當成了廁所,又不敢告訴老師,於是自己跑到廁所,一把把將巴巴往牆上抹。。。。
雖說L有慶來自於國權路,但他敦厚純樸,不撒野不罵人,而且熱愛勞動,課後經常見他戴著草帽,推輛小推車到FD大操場或河邊割草,賣錢貼補家用,有時他還提個籃頭,和家人去野外摘馬蘭頭吃。或許是經常勞動的原因,L有慶身體結實肩膀厚實,頭發又硬又密,象小鋼針一根根直立著,給人一種朝氣舒朗的感覺,別看不愛讀書,但同學們和他沒有疏離感,文盲稱號沒有成為阻擋他和我們一起開心歡笑的障礙。
L有慶待人厚道,且膽子大。記得小學時,學校組織我們到河對岸的生產大隊學農,在豬舍裏見到獸醫奄豬,我們隻是觀看不敢靠前,而他不僅不怕,還上前伸手幫助獸醫動手術,弄得一手血吃呼拉。見到母豬給一群小崽喂奶,為博人一樂,他也會俯身擠奶,“滋”地沾一手奶漿。
而另一個“盲”哥L福田則是個寡言沉默的人,多數時候是一個人默默的呆著,落落寡歡不合群,似乎有想不盡的心思、化解不完的憂愁。別看L福田言語不多,但“不叫的狗才咬人”,他動手打架則相當狠。一次第四宿舍對麵一個叫“長江”的國權路孩子跑到L福田家附近偷東西,被L福田兄弟發現,“長江”被打得頭破血流,頭上的崩帶包紮了一個多月。
有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就是三個大文盲彼此間的關係。盡管他們三人共同承擔著排斥學習拒絕教育的使命,但彼此間非但不沆瀣一氣,反而是各不理睬,視對方為透明甚或為對手,經常私下說些吐糟對方的話,而且表情相當的不屑。這相當有趣也令人費解。
L有慶後來入伍當兵,成為一名光榮的戰士。而L福田則如泥牛入海,從未有過他的消息。
不久前回滬時,曾到過L有慶家原址,早已是麵目全非,尋不到一點舊蹤。而相隔不遠的L福田家舊址仍在,但四周槁草一片,想必也是久無人居了。。。。。。(玉米衝衝衝 文)
你寫w眼睛漂亮,後腦鼓起,這是三十歲左右能得好運的標誌,但是w沒文化,好運不能長久。
認識公安局的人,就能找到一個人,住址,電話,家庭成員都是聯網的,除非人出國了,這看你覺的有沒有必要。
有空多寫,祝豬年大吉大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