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喝酒

煙酒不分家，扯過吸煙，再扯扯喝酒。酒在中國人心目中的地位明顯比煙崇高，有時甚至有點“神聖”。不說別的，光是關於酒的名詩句就有無數之多。開心時的“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憂愁時的“但願長醉不願醒”“與爾同消萬古愁”。感慨時光短暫的“對酒當歌人生幾何”，感歎冷清寂寞的“花間一壺酒”“舉杯邀明月”，懷念親人感悟人生的“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等等，諸如此類不一而足。相比之下，沒有什麽詩句寫煙的，至多也就是“飯後一支煙，賽過活神仙”之類插科打諢的順口溜，不登大雅之堂的。中國人吸煙始於明朝嘉靖年間，距今也有五百多年了，那麽長時間，吸煙人口又那麽龐大，卻沒有什麽如同寫酒的名詩句出現，似乎也從旁印證了魯迅“我以為一切好詩，到唐已被做完”的論斷。

酒還常用來給真實或虛構的曆史人物增添豪爽氣概：關公溫酒斬華雄，沒有曹操那杯酒的烘托，關公的英雄氣概會遜色不少；樊噲衝進鴻門宴去救駕主公劉邦，大碗飲酒大塊吃肉，使楚霸王見狀心想，喲，這廝有點氣魄，不可小覷。還有水滸傳英雄武二郎，喝了十幾大碗酒搖搖晃晃跑到景陽岡上去三拳兩腳打死一隻斑斕大虎，又喝了十幾大碗酒跑去快活林醉打蔣門神，把壯漢蔣門神打得鼻青臉腫求爺爺告奶奶地討饒。這些大快人心的故事離開酒的烘托，都要黯然失色的。另外，在一些電視劇裏還可看到以酒壯行的鏡頭，比如強渡大渡河的十八勇士出征時，首長雙手抱個酒壇子，咕嘟咕嘟給每個勇士的大碗裏倒滿酒，大聲問道：同誌們，黨中央和毛主席在看著我們，有沒有信心取得勝利啊？！眾勇士昂頭挺胸收腹震天動地齊聲呐喊道：有！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啪”地將碗摔碎，然後毅然出征，之後就勝利完成任務了。慶功時也喝酒，剿匪英雄楊子榮同誌就有唱詞，“今日痛飲慶功酒”，換成慶功煙就沒有豪邁氣概了。

但自然事情都有兩麵性，飲酒壞事的例子也是有的。比如，“對酒當歌人生幾何”的曹操喝高了時也要幹點類似勾引張繡叔嬸鄒氏的勾當，其結果是導致愛將典韋為保護他而被亂刀砍死。張飛要給關羽報仇，但整日喝得酩酊大醉，又脾氣暴躁虐待手下，結果於睡夢中被手下割去了腦袋。飲酒亂性的事在今天也不少，比如愛國更愛女人的成龍大哥，據他自己說當初就是因為喝酒喝高了，才會犯下“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的。

東扯西拉了許多，再說點自己對酒的感覺吧。我自己並不喜歡喝酒，雖然並非滴酒不沾，但除了與朋友聚會時偶爾為之，平時是不喝酒的。不喜歡喝酒也許與初次喝酒的經曆不無關係，大概六七歲時候，有一次父親讓我打了一碗黃酒回家，我問父親這酒好喝嗎，父親逗我說你喝一口就知道了。我猶豫不決時，大概父親半真半假說了幾句激我的話，結果我將碗扣在臉上把那一碗酒都喝下肚去了，喝完大哭一場，讓措手不及的父親哄了我半天，說，跟你開玩笑的嘛，喝一口就好了，怎麽都喝了呢？那之後我就一直對酒沒有什麽好感。十六七歲時認識一個武術老師，教我打拳。那個老師有時在家裏招待朋友喝酒，也常叫我一起去。有一回在席上遇到他一個朋友，是個廠裏的技術員，文質彬彬很有修養的印象，但後來喝醉了，滿嘴胡說八道，還吐了老半天，頗為失態，那讓我對醉酒的印象十分糟糕。

我兒時的幾個玩伴都喜歡喝酒，二弟以前也一直喝的。大家聚在一起吃飯時，他們喝酒，我隻意思意思稍喝兩口就以茶代酒了。二弟曾對我不愛喝酒稍覺遺憾，說酒能助興，幾杯下肚會有飄然欲仙的感覺，說話興致也會大為提高，可惜我不喝酒體會不到那種境界，說話聊天興致也受影響雲雲。但雖說如此，他們也不會勉為其難勸我喝酒的。

在喝酒這件事情上，上海人的做法與北方人似乎有所不同。上海人似乎很少強行勸酒，別人不能喝或者不喜歡喝，隨意就是了，並不勉強。北方人好像比較“豪爽”，叫你喝是給你麵子，你不喝是不“爺們”，也是不夠朋友不給麵子不懂禮貌似的感覺。我出國前在國內工作時去北京出差時曾經遇到這樣的情況，當時在一個廠裏，廠裏的相關部門領導和技術人員招待我們吃飯，飯席上使勁勸我們喝酒，說是不喝就是不給麵子雲雲，我的夥伴頭腦靈活，來者不拒地讓他們咋咋呼呼地倒酒，但乘他們吆五喝六地喝著時，又將自己杯裏的酒潑到桌下去。記得以前看到過娛樂新聞裏說台灣美女林誌玲早年主動給那英敬酒，自己原本隻想抿一小口意思意思的，結果那英非要林美女喝了整杯不可，弄得尷尬不已，想來該是南北方“酒文化”不同而至。

日本人喝酒也有日本人的習慣。他們通常都是相互斟酒，聚在一起喝酒時不停給同伴杯子裏斟酒，其實是提醒同伴給自己斟酒。我在日本時陪日本人老師去喝酒，因為自己喝的少，杯子裏的酒總是滿的，又總是忘記給老師加酒，開始老師還總是往我杯子裏示意性地加點酒，後來就幹脆打破規矩自斟自酌了。

在國內，酒的廣告隨處可見，吳京在《戰狼》裏還老是手握一瓶茅台晃東晃西地做植入廣告，使茅台老板心花怒放，後來特地去找吳京稱兄道弟一起喝茅台。日本也有劄幌啤酒之類的廣告，比如電視裏兩個肌肉強健的男人滿頭大汗地爬到山上，“啪”地一聲，拉開啤酒易拉罐，啤酒泡沫噴湧而出，兩條漢子仰脖咕嘟咕嘟痛飲一氣，“啊”地一聲歎息，露出人生無比美滿的幸福表情。加拿大這裏沒見過酒的廣告，在這裏賣酒要有酒牌，喝酒必須成年。但不知為什麽這裏有不少酗酒的酒鬼，紅脖子，蓬頭垢麵，一幅潦倒模樣。這裏還有專門幫助酒鬼戒酒的機構。酗酒至於如此地步，在中國在日本似乎都不易見到的。

酒不似煙有健康殺手惡名，不少人相信適度少喝紅酒有益於健康養生，但凡事過猶不及，無節製地胡亂狂飲會傷肝傷胃損害健康。我的朋友裏喜歡喝啤酒的不少，並且都說啤酒如何如何好喝，而且營養如何如何豐富雲雲，我喝啤酒時除了苦味之外並無好喝的感覺，我看朋友凸出且下垂的啤酒肚，心想那份營養不要也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