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理想 (下)
作者:秦澤見
四. 寄懷
父親博覽群書,學富五車,除作詩填詞,再無其它愛好。工資除家用,剩下全買書。家裏書多,校內外小有名氣。有些書,學校和當地圖書館沒有,不少人前來借用。大多數有借有還,偶爾也有記性不好或有意不還者,父親不去討,免得他們難堪。
讀書乃父親每日必事,常在晚上改完作業備完課,萬籟俱寂之時。每逢佳作常曼聲長吟。詠詩曲調,音高隨詩詞意境而起伏,節奏隨作者情懷而變化,感人之處,極慢極輕。因住房少,從小我和他同居一室。入睡前,靜聽父親的懷古詠歎調,是我逐漸認識人生真諦的啟蒙。
父親讀私塾多年,古典文學根底深厚,又跟文字、文章打一輩子交道,除詩詞外,不敢有其它文學作品,詩詞中還要塗抹一些政治色彩。解放前後均有詩作,四人幫倒台之後,作品才日益增多,和省內外文人墨客常有唱和,有幾個老先生曾是穎識通達的南社成員。古典詩詞講究格律、對仗、意境,常以言桑寓柳,詠風嘲月而寄托情懷,寫詩作詞給父親帶來歡樂和榮譽,也帶來傷悲與苦痛。可謂樂也如斯,憂也如斯。
文革開始後父親忍痛焚燒了大部分詩詞聯稿,打到四人幫後,追記了很多,並編輯成冊,厚厚幾本。父親過世後,我整理其遺作,大部分詩詞都在,唯獨一冊包括解放前和文革前最無政治色彩,有一定文學價值的詩稿遺失了。我曾聽父親說有人借去閱讀,當時我沒在意。父親去世突然,後來我問過幾人,都回答不曾借過。多少年來,我一直夢想和期待,那位借了詩稿的君子,若有一日,想起我父生前對學生和同事的誠懇和友善,在把詩詞中稍有價值,可以化整為零或合零為整的零部件拆缷光後,原稿歸還主人後代,將來輪到他離開塵世前,或許有片刻心靈的安寧。
父親的詩詞早呈功力,他讀初三時,在七律《藍田雙江口贈龔言章》中寫道:
藍田雨送回山秋,花木園林任去留。憂國幾人同慷慨,行空萬裏羨驊騮。詩宗南社稱高潔,學紹西銘快遠遊。澧水幽蘭湘水月,離情無那共悠悠。
我讀此詩,已大學畢業,不懂'驊騮'和'西銘',查了辭海才讀通。那輩學人憂國憂民情懷,高遠誌向,淵宏之才和同學純真友誼,特別父親的德才雙馨,讓我這個受黨多年培養,接受過貧下中農再教育,在階級鬥爭大風大浪中成長起來,78級的大學畢業生為自己的淺薄而汗顏,為慈父的坎坷磨難,時運不濟而淒然淚下。
父親讀大學的作品,更為凝練厚重,深得師長垂青。國師師生送廖世承院長回上海,父親賦七律《南嶽送廖茂如院長假歸滬上》一首:
風雨黌宮幾播遷,南天何幸結師緣。花開衡嶽春如海,夢繞吳江浪拍天。劫後紅羊鄉思切,渡頭青雀客帆懸。依依柳色難為別,縱得重來又隔年。
在國師(湖大)複學後,文學院長楊榮國對父親頗有好感。這是文革中,楊先生在"批孔"中成了"大紅人”時,父親告訴我的。他還說,事實上,楊對孔子思想一直持批判態度,既然聖上要搞“儒法鬥爭”,便輪到做學問的人大紅大紫了。
1957年父親到嶽陽師範工作,文校長是詩詞大家,與父親一見如故,常一起賞鑒文墨,唱和詞章。文伯伯過去是地下黨員,比父親大七歲,平易近人,不修邊幅,胡子拉碴頭發長、說話吟詩得意處,閉著雙眼,頭往後仰。有次我問父親,你和文伯伯相比,誰的詩寫得好。父親說,當然是文老,他的詩詞典雅雋永,更可貴記憶力超群,好詩篇過目不忘。
當年,嶽陽師範乃古城最高學府,是知識分子和未來小知識分子聚集之地,每逢年節、校慶、送舊迎新、校門必有對聯,又必出自父親之手。很多次,父親要我到辦公室,幫他磨墨、折紙,父親邊寫,我慢慢把紙拖開。對聯貼在校門,不少人觀看,議論。我對持讚賞之辭的學生,頗有好感,心中誇道:“不錯,是個會讀書的好學生。”
文革來了,文伯伯當上了走資派,父親晉升為反動學術權威。倆人詩詞便成了借古諷今,厚古薄今,反黨反社會主義鐵證。在知識分子相互褻瀆、自我作踐年代,父親守正不撓。嶽師的紅衛兵,要父親交代自己的反動詩詞同時,還以毒攻毒,要他分析文伯伯的詩詞。父親對來人說:“我查了幾本辭典,也沒悟出這幾首詩中反黨反社會主義的意思,我階級鬥爭覺悟不高,水平有限,最好你們自己再去斟酌斟酌。我有幾本抄家後留下的辭海,歡迎拿去用。”
那幾人氣衝衝出了門,我拿起桌上那本似乎名叫《文家駒反動詩詞批判》的小冊子,翻了幾頁。父親麵色通紅走過來,一反謹小慎微,從不在背後說人是非之常態,說:“這些連字的意思都沒有弄清,高談什麽內函,寓意的人將來去教書,豈不誤人子弟。”
文革後,懂古典詩詞的少了,寫古典詩詞如鳳毛麟角。但附庸風雅者逐漸增多。幾千年文化習俗又死灰複原,過年過節,婚喪喜慶,開始張貼對聯。有人在門前貼兩句政治口號,多數也講究點對仗。近水樓台先得月,父親的同事、學生、熟人,甚至熟人的熟人,知人善用,常找父親義務寫賀聯、挽聯。不管是誰,父親一視同仁。他追求完美,應承之事,自己滿意了才交給人家。若遇到連上聯、下聯貼哪邊也搞不清,好高騖遠之雅士,父親不厭其煩告訴他們,要麵對大門,右手邊貼上聯,左手邊貼下聯。若有實誠君子,茅塞難開,父親便在紙上畫個草圖,讓他們回去照圖施工,依葫蘆畫瓢。
有晚,父親在燈下批改作文,我靠在床頭看書,突然有人敲門並小聲喊“秦主任,秦主任”。我打開門,月下一麵容憔悴,身材幹瘦中年人。他自我介紹,文革前師範畢業,早上老爹駕鶴西歸,想找父親寫副挽聯,並強調淩晨五點要來取。該生教書學校離母校不過幾十裏,十幾年從未過惦記老師和學校。那晚突然現身,想為當農民的老爹增添一點文彩。父親還有十幾篇作文要改,便說,今晚我沒空,明天下課後也許能行,你要得急,可找其他老師幫忙。那人急了,說:“你一定要做個好事,我幾十裏趕來也不容易,你知識淵博,隨便寫幾句都行。”
平日我埋怨父親對人過於友善,教書幾十年,遇到不少中山狼,也不汲取文革教訓,但見眼前這位委瑣沮喪,動了惻隱之心,便插話道:“爸爸,他來一趟也不容易,您就幫他寫幾句吧。”
父親望我一眼,便對那人說:“把你父親的身世和家庭基本情況,特別你認為重要的事寫到紙上吧。”
那人走後,父親改完十幾本作文,已十一點半。他拿著那人留下的稿紙看了幾分鍾,然後走到門外。我迷迷糊糊躺在床上,透過窗子望著站在門前小楊樹下的父親。他左手扶樹幹,右手放在腹部上,仰著頭,望著天上時隱時現的半個月亮。我拿件他的衣服慢慢走到他身旁,隻見他眉呈憂意,神情肅穆,整個人被淡淡月光罩著,紋絲不動。父親正在琢磨那副挽聯,像一個藝術家進入角色前醞釀感情。我深感歉疚,這麽晚了,人這麽累,對這個如同路人的學生,一如既往認真。隻怪我今天多嘴,這世上除了母親、妹妹和我,還有誰會把他放在心中。
淩晨五點,那人拿到父親給他代寫的挽聯,一溜煙走了,永遠消失了。從未想要花八分錢郵票,寫幾個字向老師表示書麵謝意。“不知禮,無以立人也”這種老師教出的學生,能如老一輩讀書人知書達禮,深明大義?
《科學的春天》後,父親精神舒暢了,詩詞作品逐漸增多。1979年冬天,全國第一所由古典詩詞愛好者組成的“洞庭詩社”在嶽陽成立,文伯伯任社長,父親任副社長。 古典詩詞界的墨客騷人特別是南社的幾位老前輩聞訊而來,八十歲高齡的張伯駒先生也寄來《庚申端午寄洞庭詩社》四首七律以示祝賀。
關於洞庭詩社,在嶽陽市誌第四節,詩社一段中記載:“洞庭詩社,1980年1月7日於嶽陽樓成立。不久,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即來電詢問。美國紐約出版的《海內外》雜誌曾載述:'洞庭詩社首先成立……詩聲遍於中國,影響及於海外……在全國範圍內起了開風氣之先的作用。'”
詩社剛成立,便和日本詩友聯袂舉行吟詠活動。父親和其他詩友有了機會在外國人前弘中華文化。活動非常成功,湖南日報為此發表了專題報道 ,並用父親寫的七律《雅韻長賡富士山》的最後兩句做為報道的題目。父親在詩中寫道:
麋鹿依依入夢酣,多情更為遣“歡歡”。蓬壺一水飄衣帶,勝狀千秋蔚大觀。彩筆共探詩律細,黃花未覺小春寒。君山願借雲和瑟,雅韻長賡富士山。
80年暑假,我和父親度過了他最後時光,父親告訴我,洞庭詩社成立後,結識不少知音,特別幾位南社老先生,素昧平生,相知後,十分傾心,常通過書信,唱和詩詞,父親為此倍感榮幸。父親到長沙開會,老先生們還請父親在雅樓一聚。家中書架上有許多本各位詩人送給父親的詩集,我瀏覽過幾本,其中有本李老先生的《龍膽紫集》,我不知道是誰送給父親的。父親和老先生們唱和的詩篇,來往信件很多。各位前輩跟父親一樣,來信全用毛筆小楷,他們七老八十,德高望重,有時間和閑情雅致,而父親要備課,改作文,又來信必複,十分繁忙。我勸他注意身體,有些事不必太客氣和過分認真。詩,您盡管寫,作文本子馬虎點算了。他笑著說:”那怎麽行。”
不寫詩難懂寫詩的艱難,很多領導不懂詩卻雅興不淺。政協、人大、文教係統開會,領導指名要父親吟詩作對,以誌盛世之輝煌。嶽陽一中老校長既不懂又不愛詩,每逢學生高考、畢業典禮,節假日、上級領導檢查工作,卻要父親作詩寫對。這種詩詞,政治氣味濃鬱,既費精力,又沒有多少文學價值。父親勉為其難,寫了不少。我清理父親遺作,心生一念,以後若有機會出版父親的詩詞聯集,可把此類無感情寄托、隻有時代特征的詩詞聯歸納於他的‘無那集’。
五. 盡忠
1980年是父親在塵世最後一年,也是最忙碌和思想負擔最重一年。年初他被評為嶽陽市唯一的中學特級教師,又兼任市政協常委,洞庭詩社副社長等職。市領導特別關照,要父親到了退休年齡不要考慮退休,一定要搞好青年老師的傳、幫、帶。學校領導補充一條,首先當好主管教學的副教導主任,教好兩個文科畢業重點班的語文,把升學率搞上去。一中不同於師範,向大學輸送人才是辦學目的,78年後,追求升學率之風盛起,而80年一中考大學不理想,理所當然是負責教學的教導處副主任、特級教師父親的職責。12月13日晚上,父親在教工會上受到校領導批評,回家工作到淩晨兩點才睡,七點多就腦溢血了。
一中老校長,解放前一中教英文,參加了地下黨。解放後,比文伯伯官品高半級,人品學識大不相同。他麵色蒼白,身體虛弱,戴副深度近視眼鏡,深居簡出,言談舉止,不嚴自威。我在一中讀初中,見過他幾麵。一次全校迎新大會,他照稿子念,聲音小,斷斷續續,我不知所雲。另一次高年級紅衛兵開他的批鬥會,戴個高帽子,掛個大牌子,一片呼喊聲中,戰戰兢兢。我不喜歡他,但見人受人折磨,於心不忍,溜出了會場。文革後,黨媽媽一直不給他平反,77年才官複原職,且多一稱謂:‘著名老教育家’。老校長汲取文革教訓,痛定思痛,不再養尊處優,大抓教學,重點放在領導喜愛的升學率上。
80年12月14日正逢星期天,我整天胃部不適,精神恍惚。下午四點多從外麵回到宿舍。住隔壁的班長把我單獨叫到外麵。我心有恐懼,我媽長期身體不好,一定是她出事了。當我打開電報,看到“父病危,速歸。”五字,驚呆了。這怎麽可能,父親除了偶爾胃痛,從未害過大病。我二十個小時後趕到醫院,見護士們正把父親轉移病房。我忍住淚叫聲:“爸爸”。他知道我來了,非常激動,抬起頭含糊不清的大聲對我說了幾句,沒人能聽清。我明白,他生氣了,怪我不該為此影響學習,那以後父親再沒有開口。他神智不清,需人按住手和腳,否則影響打針輸液和治療。一中老師們不畏辛苦,下課後輪流值班,每班兩人幫助護理父親,對此,我至今尚懷感激之情。我連續十二個日日夜夜守在父親身旁,見他病情一天天惡化,醫生徒勞,特別是庸醫戴源泉無視病人家屬在場,做尿穿刺時,為取悅年青女護士們的汙言穢語,至今讓我鄙夷,悔恨和傷心。
三天後,老校長大駕光臨,病榻前喊了一聲:“秦夫子”,父親突然滿臉恐懼,掙開了雙眼,望了他兩秒鍾。幾天來,他對親人朋友無知無覺,今天聽老校長輕輕一喚,竟然如此,可見老校長在父親心中位置何等之深。是刻骨銘心的友情,還是懼駭和彌留前的祈求?
老校長、著名教育家抓緊時間進行思想教育,強調要保持革命樂觀主義,跟疾病作鬥爭,要有必勝信心,如同大會上作報告或跟小學生上課,我強忍住一陣昏眩。老校長離開病房,我送他到門外。他跟我說:“你父親社會上野路子太多,搞個什麽詩社,整天忙忙碌碌,弄得今天這個樣子。”他望我一眼,不等答話,又說:“你提出將你父親送到長沙去醫治,這是不可能的。現在學校每天要為他花兩千塊醫藥費,已經很對得起他啦。”我尊他是長者,出於禮貌,一聲未吭,送他出了大門,卻思緒難平:“父親因勞致疾的主觀原因乃責任心太重,做事過分認真。客觀原因是工作負擔太重。你身為主要領導,竟認為寫詩作對是壓倒他的最後一根稻草,什麽水平,什麽境界。現在沒人要追咎他起病原因,你何必多此一舉,在子女麵前指責瀕臨死亡的父親,把自己的責任推得一幹二淨?難道你沒有要他寫過詩和對聯,致過辭?沒要求他參加各種社會活動?教兩個畢業班語文,負責學校的教學工作,給中青年教師上輔導課,公開課,應酬外校取經老師各種活動,難道不是超負荷?你是否說過半句公道話?昏迷之人對你尚如此恐懼,可見在正常人心中,你的形象該是何等高大莊嚴。唉,‘愚者多貴壽,賢者獨賤迍’,你與我父同年而生,都受舊教育,學識、胸懷、境界、命運如此不同。老天真是有眼啊。”
父親對火葬有不同的看法,每次聽說熟人或朋友被火化,黯然神傷。父親去世,正逢嶽陽試行火葬。因為是試行,所以親屬、同事、學生和朋友都要求土葬,連棺木都準備好了。父親在嶽陽師範的老領導,市教育局的副局長也表態:既然死者生前害怕火葬,還是要尊重死者的意願。但一輩子不怕活人,更不畏懼死人的老共產黨員、老教育家、老校長一言九鼎,堅決實行火葬。道理簡單:周總理是火化的,新來的市長是火化的,秦是特級教師,政協常委,為什麽不能!
父親走了,帶著對兒女的關切,帶著對塵世的留戀和恐懼,帶著一肚子詩書和學問,依依不舍,被迫化成一股清煙走了。從1980年12月27日起,失父之痛和小人物在強權下的無奈,在心上刻道深深傷痕,隨我跋山涉水,隨我度過春夏秋冬,至今難以愈合,將永伴我在塵世間,緩緩而行。
與父親“三十年道義文字之交,同心若金,攻錯若石。”的文伯伯在《悼詩友秦振鐸》一文中寫道:
“秦振鐸同誌性耽吟詠,學有根基。詩效義山,方其嚴整;詩宗淮海,同此清新。邇年浸淫李、杜、蘇、辛,益以江山之助,功力日深,境界日高矣。
秦振鐸同誌樂育為懷,誨人不倦。門人弟子,鹹頌春風;聞訃,莫不慟哭。有彭生者,千裏奔喪,執禮如兒女。……”
父親晚年得到一般老師沒有的榮耀,追悼會之莊嚴隆重,在嶽陽市實屬空前,這一切在子女心中早就事如春夢了無痕,留下是父親的歎息和無言的苦痛,是初夏深秋月夜,仰望長空,寫詩前的沉思和完稿後的低聲長吟,……。
麵對窗外月光如水,我輕輕吟起父親的遺作《滿江紅:謁嶽忠武祠》
報國盡忠,隻四字,光昭日月。想十載征衣塵滿,邊關風冽。文不愛財武效命,忠緣移孝君王悅。詎幾時,仙鎮詔師還,空悲切!
多少事,誰評說?千古恨,風波血。斥區區一檜,陷吾忠烈。古柏貞操標節義,春秋史筆嚴華鉞。看神州,此日駕長車,奔宏業。
爸爸,您和其他有良知老一輩知識分子一樣,空懷一腔熱忱,堅持寧可負己,不負他人的天地良心,誠樸寬厚的品德,兒深感敬佩,自愧不如。你們遭遇坎坷,命運不濟,令人哀歎,作為親生兒子,望著您被化作一股清煙,向長空飄去,更是我沒齒不忘的痛楚和誨恨。唉,
低吟父賦痛中腸,傷別音容兩渺茫。教學育人情雋秀,寄懷詩律意悠長。忠信禮義終身富,命薄緣慳半世殃。道德文章傳後代,魂靈安息在何方?
“爸爸,明天……”這時,我後麵傳來小兒子夢中囈語。
“明天?”我含著眼淚轉過身來,瞧著熟睡中的孩子,自言自語:“明天我們將去你爺爺墳頭祭奠,然後要離開這祖宗生息之地。以後再回來,江山也許依舊,但爺爺和先哲們為之奮鬥的理想離我們就越來越遙遠啦。”
2013年12月31日星期二
火化對十幾億中國人的生存環境還是有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