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子最早提出“天人合一”的理念,漢代董仲舒將其延伸為一套說法,在我看來這僅僅隻是一套說法而已,稱絕不上什麽學說。凡稱學說,首要的是建立在理性思想之上對客體事物的發現與研究,有論述過程,有客觀論據,能承前啟後得到發展,對社會有文明意義上並具實證與實質的貢獻。而所謂的中國傳統文化,其根本上是喪失了真正信仰的一種機會主義文化,而且是基於王道,為王權服務作為核心的奴隸文化,根本上沒有超越王道王權意誌,對宇宙萬物、包括人本身,進行客觀意義上的認知與探索。所以,中國也不存在真正意義上的哲學,更不會產生科學,從而也無法產生普世意義的宗教。
一切文化的本源皆來自於其信仰,漢語文化的信仰原本是天,“天者至高無上”、“始萬物”(造物主),這充分說明天是一切事物及法則的本源,直指絕對真理與宇宙規律,或者就是絕對真理本身,這和西方的上帝並沒有不同。但從《易經》開始,天並沒有成為人們主要訴求對象,而宗旨核心直接指向“王道”,所以天道(絕對真理與宇宙規律),並沒有得到絲毫的發展,僅僅隻是圍繞王權而展開的種種思辨。雖偶有涉及客觀,問及天道真理,那也不過是假借自然現象來證實王道有多麽正確,王權有多麽合法,強權有多麽必要罷了。就此,中國文化的核心訴求就是王道之下的王權,王權也就是強權,別的除了趨利避世的詭辯玄說,妖巫盛行,就隻剩下虛偽的道德說辭,概無其它。正因為在這個“王道”思想之下,本應“君權天授”的法則,曆代專製君王所持的思想基本都是王道思想,所以,也就成了“君權王授”,這是極其荒誕的邏輯與畸形的思想體係。
莊子說:“有人,天也;有天,亦天也。”什麽意思呢?之所以有人,是因為天的存在;之所以有天,那也因為它是天”。這雖然沒有邏輯和論述,沒有求證,但這句話有錯嗎,沒錯。絕對真理是永恒無限與完美的,是自足的,是一切的本源,包括它的自身,所以它可以產生宇宙及宇宙中的萬事萬物。但是莊子又說:“萬物與我為一”,可是,“萬物與我為一”那是天才可以達到的,就像一切事物都上帝創造的,都要圍繞上帝展開一樣。作為一個局限暫時和殘缺的人,你的存在隻是為了體現永恒無限與完美的絕對真理的,也就是因為上天的意誌存在的,或者說因為上帝的意誌存在的。一個局限短暫和殘缺的人,怎麽可能和永恒無限與完美的絕對真理一樣,做到“萬物與我為一”?這是明顯缺乏對“人”的客觀認知。人可以通過對天的信仰,比如對上帝的信仰,符合了真理與正義,那麽天,或者上帝,就會眷顧你,陪伴你,與你同在。一個人,你可以和天同在,和上帝同在,那是因為你虔誠的信仰它,那麽你又感悟到它的存在,並與你相伴,在一起,但是你絕不可能做到“萬物與我為一”。“萬物與我為一”可以說是極其野蠻的專製思維,因為這裏的萬物也包括了人,“為一”就是你們都是和我是一體的、一樣的,無二的。既然“萬物與我為一”,我能“天人合一”,意思就是我說我想我要的就是天意,就是上帝的旨意,別人若有違背我,那就是違背真理,違背天意,違背上帝,是大逆不道的。這就是典型的專製思維,真理即我,我即真理,無知尊大、自以為天的同時,又抹殺了人與人的差異,個體與個體的不同。這就好還比古羅馬時期,大家相互尊神,人就是神,神就是人,神人合一。但是人家那時候是多神論,好歹是符合人與人的客觀差異的,而天並無多天論,所以這“天人合一”、“萬物與我為一”還是王道思想,是一種絕對專製的強權思維。再說,羅馬時期的“人神一體”最終導致其崩潰,最後神始終還是神,人始終還是人,讓人回到局限暫時與殘缺的客觀存在上來,保持謙卑敬畏之心,也就是基督教說的有罪與贖罪,這確鑿是人對自我的一種理性客觀認知。
唯物主義對天人合一的觀點是:“物質世界是絕對運動的,思維反映存在,所以思維也應當是不斷變化的,與時俱進的,才能使物質與人之間保持和諧統一。”這個觀點不完整,也不正確。就算宇宙是唯物的,那物質世界的絕對運動和變化的規律並不是人所能決定的,更不是人所推動的,人隻能不斷的去認識世界的運動變化,不斷的去適應這個規律。所以,這個規律或規律產生的因素,還是主宰世界和人的,作為人同樣無法做到天人合一。
莊子提出天人合一,並揚言“絕智棄聖”,“棄聖”本是好的,凡有聖人崇拜的地方,一定是災難遍地,普遍的愚昧;“絕智”的意思就是不要思想思維,回到人原初和本來的樣子,這和儒家倡導的“性本善“、佛教的“人人皆有佛性”,都是一個說法。人的本性原本都是好的,隻因後天世俗的侵蝕而變壞。所以佛家說:“悟得來,擔柴挑水,皆是妙道。”“禪便如這老牛,渴來喝水,饑來吃草。”還有慧能和尚有名的禪偈“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身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幾乎是蠻橫的說自己本來就是善的,原本就是佛,立地就能成佛,根本無需什麽修煉進步。完全可以確定,儒釋道都是執性本善的觀點的,並且都是反智的,並沒有尊重人是智慧生物的事實。其實這些倡導正和老子所說完全一樣:“常使其無知無欲”、無求,也是和法家“弱民”是一致的,就是人要象動物般那樣活著,不思考,沒要求,簡單純粹,才能與天合一,該有多麽的荒謬!這完全是違背人性的,人性的確可以稱作天性,其本身就是上天賦予的一種屬性,的確具有一定的真理性質。然而具有一定的真理性質就代表真理嗎?就等於真理嗎?就是真理本身嗎?當然不是。這就好比每一個人身上都有靜電,你能說人就代表靜電,就等於靜電,或者就是靜電本身嗎?狗也是造物主創造的,它也有天性,也是上天賦予的,難道狗也代表了真理嗎?!難道人要象豬狗那樣,“絕智”、“無知”?這也難怪,中國至今還是遵循動物性的叢林法則,所謂文化就是聖人詭辯邏輯的道德謊言。
就此,不僅是漢語文化,整個亞洲文化對人性本質根本沒有客觀意義上的認識。至於告子所說的“食色性也”,這不是人性,而是生物性。食色就是生存和繁衍,這是任何生物都必須遵從的法則,而人性是區別於任何其他動物、植物或生物的獨有特性。而人區別於其他動物、植物或生物的獨特性是什麽呢?就是笛卡爾說的“我思故我在”,人區別於其他動物、植物或生物的性質是思想,思想就是人可以通過體驗、實踐積累經驗形成知識,並以邏輯和抽象的思維能力將其歸納總結形成係統理論,從而有又可以以理論來進行創造,又能反證自己的思想。這個思想的過程,不僅是認識客觀真理的過程,也是認識自我過程,同時也是證實自我生命存在的過程。這恰恰是和儒釋道相反的,屬於倡導智慧與積極思考的思想。
天人合一,都是以性本善為出發點,最終要求人都是要回到原來初始的狀態,原始的狀態,都是反智的思想。然而性本善,恰恰說出發點就是人之初,原本天人是合一的,根本上不承認相對於無限永恒與完美的絕對真理的天,人僅是局限短暫與殘缺的客觀事實。他們認為人可以與天齊,也就是說人即是天,天即是人,所以天人才能合一。康德在論述西方道德發展中提到:假設人是惡的,有罪的,那麽他的一生以贖罪的形式,其實就是從惡到善的過程,所以善就得到了發展。可是中國儒釋道都是執性本善的觀點,所以尚古懷舊,戀初而反智,所以一生多是作惡,思想又愚昧堪比豬狗。那麽人的天性到底是善是惡呢?這是一個本源而艱深的問題,我另有文探討。
但可以確定的是,相對於天、上帝、真理,人是不完善的,是相對的,是局限的,是殘缺的。天人合一根本上就是一種“人神一體”論,是一種極其主觀自大的感性認知,並非客觀理性的認識。正是由於原初立論出發點的錯誤,這正是:差之毫厘 ,繆以千裏。可以說,天人可以共存同在,但是天人絕不會合一,更不會有“萬物與我為一”的可能性。至於季羨林先生說:中華文化的精髓就在這天人合一,如何了不起,雲雲。在我看,這不過是民族主義者和文化崇拜者的誑語妄言罷了。何止於他,億萬無以計的儒釋道信奉者,幾千年來,都在愚蠢的信奉和野蠻的保衛這個毫無實證與現實意義、更無人類文明價值貢獻的東西。在今天自由平等的普世價值麵前,就是儒釋道已然成了文明進步的負資產,對於沒有真正信仰的野蠻族群來說,他們更加要抓的一塊遮羞布!當然,專製強權與道德謊言的製造們,隻因為既得利益,自當是堅定不移要支持的。
2015年11月30日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