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淚流滿麵》

今天，沈灝獲刑四年。

 

曾寫下無數直指人心的金句的原21世紀傳媒公司總裁沈灝，在上海東新區法院的判決書裏，卻與這樣一段冰冷的文字為伴：“犯敲詐勒索罪、強迫交易罪、職務侵占罪。”

 

“迷航”，對於如今的境地，沈顥如此形容。即便獲刑，他仍然難掩才華橫溢。

 

兄弟，隻有幹淨的靈魂，才能持久。今夜，你還記得曾經的使命召喚嗎？

 

1999年新年，《南方周末》獻詞《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淚流滿麵》橫空出世，“溫暖的陽光打在我們的臉上”。“即使新聞死了，也會留下聖徒無數”，其中的理想主義、家國情懷，曾讓多少人熱血沸騰，肅然起敬。

 

如今，新聞沒死，“聖徒”轟然倒下。

 

 

有人說人生是一場豪賭，賭贏了是萬丈高樓，賭輸了是黃粱一夢。但隻要是賭，萬丈高樓轉瞬就是萬丈深淵，黃粱一夢終有驚醒一刻。兄弟，你有沒有過深夜的糾結，不為人知的掙紮。有沒有聽到過自己的靈魂“哢嚓”一聲？

 

當你的媒體收取上百家上市公司的“保護費”時，“陽光依然打在臉上，溫暖還在心裏”嗎？當你製定離譜的考核標準，逼著下屬去找金主“合作”時，還怎麽“讓無力者有力，讓悲觀者前行”？當你怒斥編委不得報道合作企業的負麵新聞時，還記得曾親手寫下“無限地逼近真相，應該寫在新聞的聖經上”嗎？當你把堅持職業底線，拒絕撤稿的主編調離時，還能否感到“總有一種力量讓我們淚流滿麵”？

 

今年的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阿列克謝耶維奇說過：“我們不知不覺中拋棄了自己的靈魂。”

 

 

警方查證，沈顥等人涉嫌勒索近100家公司2億餘元人民幣。“我很早就知道這涉嫌犯罪。”沈顥承認，對於下屬媒體的犯罪行為，他不僅是默許，更是領導者、支持者、協調者和參與者。

 

沈灝及其他所代表的媒體，曾是新聞專業主義矗立在珠三角的一杆大旗，而今，“名媛”不堪如斯，墮落如斯。

 

有同行仿照沈灝的名篇寫下：“我們不停地為你惋惜。你的教訓就是我們的教訓，你的悲哀就是我們的悲哀。我們看著你收下髒錢，看著你放棄理想，看著你失去初心，看著你始以小錯，看著你終成大患。我們淚流滿麵……不希望今天的你就是明天的我！”

 

兄弟，隻有幹淨的靈魂，才能持久。今夜，你還記得曾經的法治敬畏嗎？

 

新聞人，本是社會公器。在袁氏複辟的1921年，梁啟超先生不納重金，寫下了全國大報競相刊登的千古名篇《異哉所謂國體問題者》；在軍閥混戰的1925年，邵飄萍先生怒拒30萬元，在《京報》上堅持揭露張作霖直到被捕就義……在遠比現在艱難的時代，我們的前輩願意“雖千萬人而吾往矣”，就是相信，未來會有年輕人繼承他們的衣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但是，從2008年山西霍寶幹河礦難“封口費”事件，到2014年的新快報記者陳永洲事件，從所謂的“精英男神”芮成鋼到“新聞聖徒”沈灝，失範醜聞在新聞業界已不鮮見。

 

沈顥說“既然是行業內比較普遍的行為，就沒有充分反省這種行為的惡劣性質。”

 

新聞人本應是法治精神的守護者，為何卻在“法不責眾”的僥幸心理下，一再突破底線？

 

以公器來牟利，比用私財來買春，更卑劣。是到了該反思，敢於揭開業內膿瘡的時候了。否則，怎麽對得起深付信任的讀者？

 

 

在CCTV13的庭審畫麵中，沈灝說要表三個態：“第一，對公訴人剛才陳述的21世紀傳媒單位犯罪的事實、罪名、證據沒有任何的異議，沒有任何的意見。第二，單位犯罪，我作為公司的總裁負有不可推卸的領導責任，我也願意承擔法律責任。第三，我向因單位犯罪而受害的企業賠禮道歉。如果審判長允許，我也希望能夠讓我站起來鞠一個躬，表示我的歉意。”

 

 

兄弟，隻有幹淨的靈魂，才能持久。今夜，你還記得曾經的靈魂拷問嗎？

 

沈灝說：“有一種強烈的撕裂感，至今讓我痛苦不已、淚流滿麵。”這一次的“淚流滿麵”，和你當年的“淚流滿麵”，天地之別！

 

也許有人會說，沈灝是在為體製的扭曲買單。是嗎？這是最多著名“聖徒”墮落的時代，但也是最多平凡英雄站起的時代。曆史，最終將重獎那些用理想擔起了一個時代的人們。

 

年輕的時候，我們往往能經得住命運的耳光。而年齡漸長，聲望漸重，就不再能經得住失去的恐慌、世俗的侵襲、理想的消耗。直到有一天，看到鏡子裏的陌生人，發現自己已經變成了你曾鄙視的樣子。

 

如果沒有自省，光芒就會變成虛妄，終有一天反噬自身。

 

今天的判決，不是新聞的失敗，而是法治的勝利。

 

沈灝說：“我知道，那些我仍然相信的力量，終有一天，將帶領我穿越贖罪的火海，抵達真實的初心。”

 

兄弟，隻有幹淨的靈魂，才能持久。今夜，我仍相信，你終將再次站起，不讓所有人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