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鋤柄
白九 2025.3.24
鋤頭,鐵板刀片,拐個彎把,裝上個木柄,就成了農田裏鬆土除草的利器。九妹的大小兩把鋤頭要裝木柄,買回兩根圓木杆,要我裝上。
想著大鋤柄隻要削尖插入,感覺容易些。找來一個小木刨,一個硬紙盒,坐在樓梯口,抓起圓木杆,把一頭對著硬紙盒,刨成尖錐形狀。可問題是,如何保證尖錐的形狀能緊密貼合鋤頭的鐵把呢?我疑惑著。刨了一小段,插進鐵把試試。沒敢插得太緊,怕拔出來費事。插進去以後,扭動了幾下,拿出來一看,尖頭上沾了一些黑色的東西,應該是鋤頭把裏塗的防鏽油。可是這些黑色,不正是緊密接觸的印記嗎?於是,我就以這些黑色為準,刨掉黑色,再插入找黑,再除黑。原本無味的苦力活,頓時成了一場“找黑除黑”的遊戲。小刨子也給力,不一會兒就把尖頭準確刨好。覺得插入深度夠了,又找來個小木錘,把鐵鋤頂在台階上敲緊。看到鐵把上有預留的小洞,再鉚上一顆螺釘,圓滿完成。
接下來是小鋤頭。它的木柄尖頭看起來正好,隻是要開個十字口。我找來小手鋸,把木杆踩在凳子上,一會兒就鋸好了,看看還挺滿意。可是一試,裝不進去。原因是,鐵把裏的十字架上還有個對著鐵把口的鐵釘樣的凸起。想了想,又找來小電鑽,在尖頭的十字縫中鑽進一個小洞,這才順利插入。再次舉起小木錘,把木杆敲緊。正以為大功告成,拿起一看,鐵把的十字架竟然把木柄撐裂了,裂口一直開到鐵把外,頓時覺得有些不美觀。無奈之下,找來防水膠帶,把裂口綁緊。行了,看起來還不錯。
完活後,交給九妹,心虛地叮囑她,這木杆可能不夠結實,用的時候別太使勁,萬一斷了,也別著急,大不了再換一根。其實心裏最擔心的,還是那些裂口可能影響木杆的強度。九妹拿起仔細審查,沒發現破綻,感覺滿意,大加讚賞,還要我拍照留念。我也歡喜拍照,顯得成就滿滿。
拿著鋤頭拍照的時候,想起年輕時在鄉下種田的日子。那時候,我做過許多農活,最辛苦的便是鋤地。鋤地必須挑在田土較幹的時候,所以通常是大晴天,烈日當空,彎著腰,一鋤一鋤向前推進,汗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一壟地鋤完,腰都直不起來了。那時是生產隊的集體勞動,下地時,社員們在田頭站成一排,同時起步,誰也不敢落後,生怕被人恥笑。所以每個人都拚盡全力,鋤頭起落間,泥土翻飛,汗水滴落,喘息聲交錯,整片田野彌漫著勞作的氣息。一天下來,腰酸背痛,人人叫苦不迭。每天累死累活,結果大部分收成都上交國家,自己所剩無幾,甚至不夠糊口,這才是那時最深的無奈與辛酸。
農田裏的活兒中,唯一讓我喜歡的是趕著耕牛犁地。牛在前出力,我自己挺拔高大地走在後麵,扶著犁尾,揚著牛鞭。牛低頭邁步,犁鏵破土的聲音沉穩而有力,泥土翻滾起一道道整齊的弧線。我緊握犁尾,腳步隨著牛的節奏前行,泥土溫潤柔軟,透著絲絲涼意。赤腳踩在新翻起的清涼平滑的泥土上,周圍洋溢著田野的芬芳,每一步都讓人心生暢快。與鋤地相比,犁地最好的地方是不用彎腰低頭,身子挺直,眼前是開闊的田野,心胸也隨之舒展。而鋤地時,人被高高的莊稼包裹著,悶熱不透氣,汗水流下,連風都吹不進來,讓人喘不過氣。烈日之下,犁地雖累,卻帶著幾分暢快,而鋤地則是徹頭徹尾的煎熬。
如今,在自己的小花園裏鋤地,不用和人比快比好,可以直著腰板,從容地在花草蔬菜間下鋤。覺得悶了,撥開高杆長藤,聽聽小溪流水,看看藍天白雲,不覺得比犁地辛苦了。曾經的辛勞,竟也成了今日生活的一抹點綴;一鋤聲來,似乎是歲月的回響。
兩把新鋤備整齊,待天晴好試春泥。
枯藤閑掛身猶瘦,嫩草初黃位尚低。
一樹桃花招舊夢,半生倒影入清溪。
閑聊故事春風裏,去歲霜寒已似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