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似鹿蔥
像文人一樣愛寫，像文盲一樣犯傻；像女人一樣愛美，像男人一樣爺們；橫眉對老公，俯首為朋友
當年讀小說《林海雪原》讓裏麵土匪的黑話唬得五迷三道，聽不懂但是記得挺牢。比如楊子榮勇闖威虎山，土匪問：蘑菇，你哪路？什麽價？楊子榮回答說：哈！想啥來啥，想吃奶來了媽媽，想娘家的人，孩子他舅舅來了。
楊子榮那帶點口音抑揚頓挫的聲音至今在耳邊。
今早睡醒打開微信，正是應了這句土匪黑話：諾貝爾文學獎剛剛公布，朋友就把新晉女作家安妮·埃爾諾的小說《悠悠歲月》的電子版發來了！
哈哈哈！
原來俺們厲害國慧眼識珠，2009年就把這個法國女作家的《悠悠歲月》引進來了，人民文學出版社出版，並且獲得“21世紀年度最佳外國小說”。
評獎詞說：“通過對從四十年代直到今天的一些照片的記述，采用她創造的‘無人稱自傳’這種前所未有的體裁，回憶了她在這一曆史時期經曆的特定歲月。作者把個人的私事與時代的大事融合在一起，在自己回憶的同時促使別人回憶，從而使這部自傳成為整整一代法國人，特別是法國婦女的集體記憶。”
這本書的漢譯者吳嶽添說：
“《悠悠歲月》不是一部嚴格意義上的自傳，而是通過作者自己的經曆來反映時代和世界的進程，實際上寫出了法國人的“集體記憶”。 小說中看似不經意地提到的商品、歌曲等，其實都是埃爾諾精心選擇、被大眾所共同關注的題材，因此無論什麽年齡的讀者，都能從中找到自己熟悉的內容和清晰的記憶。其實不僅是法國人，即使是中國讀者也會感到親切，因為書中描寫的種種社會現象，例如家庭中的代溝、地鐵裏的擁擠，商店裏琳琅滿目的新產品等等，都是我們曾經或正在經曆的現實。”
女作家也為讀這本書的在中國人寫下了充滿溫情的話：
“我最大的希望是我的小說《悠悠歲月》——譯成你們的語言使我充滿喜悅——能使你們，中國朋友，接觸一種法國人的記憶。一個法國女人的、也是和她同一代人的人所熟悉的記憶，從第二次世界大戰直到今天的記憶，在各種生活方式、信仰和價值方麵，比他們幾個世紀裏的祖先有著更多的動蕩。一種不斷地呈現一切事件、歌曲、物品、社會的標語口號、集體的恐懼和希望的記憶。它根據對從童年到進入老年的各種不同年齡所拍攝的照片的凝視，同樣勾勒了社會的進程和一種生活的內心曆程。
在讓你們沉浸於這些你們也經曆過——也許不一樣——的歲月的時候，願你們能感到，其實我們完全是在同一個世界上，時間同樣在無情地流逝。”
147千字，211頁，準備一周讀完，願意跟我一起讀嗎？
# # # # # # # #
小說一開始是兩段名人說的話，其中一段是契珂夫說的：“是的，人們會遺忘我們。這是生活，毫無辦法。今天我們覺得重要、嚴肅、後果嚴重的事情，會有它們被人忘記、不再重要的時候。但是有趣的是，我們今天無法知道它們在一個被視為偉大而重要的、或者平庸而可笑的日子裏會是什麽樣字。。。。。也可能這種我們今天讚同的生活，有朝一日會被視為離奇、不快、沒有智慧、不夠純潔，誰知道呢，甚至是罪惡的。”
這段話細細品味，很能打動我們老年人的心。應該是作家給自己的書定下的基調。
接下來，作家用幾個片段描繪出四十年代法國生活的一些景象。
比如：大白天躲在木棚子後麵撒尿，提起褲子回去幹活的咖啡店女店員；
一個織毛衣的孕婦，一邊吃止吐藥“酞胺呱啶酮”。
不懂什麽叫“酞胺呱啶酮”。我查了資料，原來是五六十年代風行，又叫“反應停”。但是後來發現此藥導致胎兒畸形，被禁用。大概就像六七十年代中國人吃慶大黴素，有效也有害。
一張全家照片，大家頭頂上還有一根晾衣服繩子，繩子上還有一個夾子；
學校老師打學生的鐵戒尺；
寫字的石板；
用木灰洗衣服；
。。。。。，。。。。。，
都是這樣的場景，甚至隻有一句話的場景，讓你眼花繚亂地回憶起許多往事，作家呈現的是法國人的往事，何嚐不是我們的往事？
忽然，又出現幾張照片，嬰兒的，四歲女孩的，這是作家自己嗎？
作家說，“我在半裸地坐在一個墊子上、生殖器看不清楚的嬰兒身上看到的也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人，一個屬於沉默和無法理解的時代的人。”
那個沉默的和今天的人無法理解的時代，我們中國人離開並不久。
比如：
“每天隻是洗洗臉，其餘要看肮髒程度而定，勞動後洗雙手和前臂，夏天的傍晚洗孩子的兩腿和膝蓋，隻有喜慶的日子才洗澡”。
“把生土豆敷在燒傷的地方或者由一個懂巫術的女鄰居來止火，用尿治愈一個割破的傷口。”
“在任何場合都訓斥般地大聲說話，似乎自古以來就必須報複整個世界一樣”。
天哪，這是戰後的法國還是中國的過去到現在？
小女孩的照片又出現了。這次她坐在海灘的石崖上，已經學會擺pose，照片背後寫著：1949年8月，索特維爾海濱。
查了一下，這個海濱位於大諾曼底大區濱海塞納省，是法國北部沿海省份。
小女孩9歲了，三年級。會把手伸進同桌男孩的褲襠摸蛋蛋。
家裏窮，一切都是戰前的，一切都不能丟。用過的顏料盒，奶油盒，街上經過一匹馬也要把糞便撿回來放花盆，報紙包蔬菜，放在潮濕鞋子裏吸水，還可以擦水龍頭。。。。
漸漸地，配給製結束了。商品豐富了，人們開始感到喝梨的果汁比吃新鮮的梨、吃盒裝的豌豆比園子裏的更時尚，維生素跟苗條身材受到重視。
讀到30頁。
你讀出不一樣的味道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