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的時間與記憶
看世界，閱眾生，識自己。
這個學期的家長會，我父母依舊缺席，程老師說我懂事，學習自覺，家長來不來，沒什麽影響。但是，老師的寬容卻令我對父母隻顧工作的狀態有了些許的不滿。
再加上與韓嫣的不歡而散，那晚，我的心情簡直糟透了。
家長會七點開始，我坐在最靠門邊的位子上，心不在焉。直到，霍驍的身影出現在走廊裏，我沉悶的心才又重新活躍起來。正好有個家長來得晚，我借著給她讓座，順理成章的就溜出了教室。
盡管，我已經極力掩飾糟糕的心情，想要裝得快樂，但沒幾分鍾，就被霍驍看穿。他為了讓我開心，提議沿著河邊回家。那是我一直想要探索的一條路，因為有一段是跳蚤市場，白天魚龍混雜，顯得亂，所以我也不敢走。現在，還真是最合適的時候，市場散了，隻剩下寬敞的河岸、時明時暗的燈光與閑逛、溜狗的人。
我一點不想回家，反正回去家裏也沒人，冷冷清清的，還不如與霍驍在街上看看夜景。河岸邊，涼風習習，水聲輕細，一直壓抑著的煩悶又陸續浮上心頭。
“我已經好幾天沒見過我爸媽了，連家長會他們也不來。”借著月色，我情不自禁地開始向霍驍傾訴。“我上午出門時他們還沒起床，晚上我都睡覺了，他們還不回來。原本，我晚上回家，我爸還會擔心一下，現在他知道你會送我，連問都不問了。”
“你爸媽知道我？”霍驍的聲音裏摻雜著驚訝與喜悅。
“你的大名，我家人早都聽熟了。”很明顯，這個學期我在家裏提及霍驍的次數越來越頻繁，除了一些隱私，大多數事情，我都會告訴他們。他們知道我經常給霍驍補課，知道我與霍驍通信，知道家裏時不時出現的玫瑰花的來曆，也知道霍驍有時候會接送我上學......
“你爸媽怎麽說？”
“他們都說要謝謝你，讓你有空去家裏玩。要不，明天開始你來我家，我們一起做暑假作業，你不會的，我馬上就可以教你。”
“真的？”
“每天的作業做完，我們還可以一起玩。”
“我家裏人也知道你。他們知道你成績好，又是班長，也沒反對我們來往，也說讓我帶你去家裏玩。”
“好呀！我還從來沒去過你家呢。”那個我已經有意無意的路過了無數次的地方，似乎有了可以去看看的機會，想到這，我心中的烏雲頓時就消散開去，皎潔的月亮露出了笑臉。
“我父母現在也是整天忙著做生意，不像以前那樣盯著我，我覺得挺好。”霍驍一副輕鬆自在的樣子，“隻是我兩個姐姐都已經開始工作，在家的時間越來越少，我回去也沒人和我玩。”
“原來，我們是同命相連。”我說著自然的就側過頭望向霍驍。
霍驍也正望著我，月光下他的笑容顯得格外的迷人。
“現在可以說說今天是誰惹陳二小姐不開心了？”霍驍邊說邊抬起右手，手掌朝上的停在了橋欄上，像是一個邀請。
我抬起左手放了上去，兩隻手便用屬於它們的語言與方式開始交流，它們就像久別重逢的故人，一旦相聚便難分難舍。對於心裏裝著彼此的人，牽手根本無需理由，我為終於破解了這個謎題，不禁心中暗喜。
“以前，我成績普普通通，後來開始與韓嫣作朋友，她確實懂的比我多，也教了我挺多東西，就連教師節給班主任買禮物都是她提醒的。剛開始老師叫我作文藝委員時，她還幫著做了很多事，我們一起編國慶節的集體舞，一起編集體遊戲，還去參加了市裏的比賽......”我做夢也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天我可以握著霍驍的手回想這些往事，“如果我一直不求上進、默默無聞，後來也不可能作班長，也不會教你寫作文。說心裏話，我很感謝她，可是，今天她說她這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她肯定就是說說氣話，你別當真！過幾天就好了。”
“可是，我覺得就算好也不會再像以前那麽好了。”
“你們女生想的真多，拌幾句嘴就這樣。”
“不和你說了。”我嘟起嘴，迅速的抽回了手。
“怪我！怪我！我瞎說的，你別在意。”霍驍的手很快又找到了我的手，這一次握得更緊。
“如果你一年級就和我一個班，那該多好！那時候，我的醜小鴨樂園還在，我肯定會邀請你來玩，來看我家的那些小動物，它們一定也會很喜歡你。隻可惜你轉來的太晚了。”我終於說出了這個深藏心底的遺憾。
“確實可惜，我沒趕上參觀地主家的大宅子。”
“除了大，還有破舊，那時我總是羨慕住單元房的同學，一點都沒好好珍惜，搬家前也沒想起來拍幾張照片留作紀念。”
“我聽好多同學都說起過那裏，是不是隻有很少的人上過樓？”
“嗯！隻有韓嫣上去過。樓上的房間很大，有一台破舊的都不怎麽會響的鋼琴，好像也不是鋼琴，叫風琴之類的，我也不懂。還有一台很大的鉛字打字機，可好玩了，我晚上經常聽著我爸的打字聲，慢慢就睡著了……如果你在，我一定會帶你上去玩。”
“聽你說說，我都覺得挺好。”
“不過，你來的晚也好。”我突然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你來之前，我不僅成績普通、默默無聞，我還很醜。不然，也不會取‘醜小鴨樂園’這個名字。”
“你怎麽可能醜？”
“是真的，我不騙你，而且有相片為證。你不信，明天你來我家，我拿給你看。”我猶豫了一下，“你會不會看到我醜八怪時的樣子就不和我玩了。”
“不會的，我會一直陪著你！”
“我會一直陪著你！”“我會一直陪著你！”每一次想起這句話我都能開心許久，天下還有比這更幸福的事嗎？
那一天，真是悲喜交加的一天，淚水與歡笑輪番上陣。但幸好，在這一天快結束前，霍驍一直陪伴左右。
那一天，我們第一次在黑夜中同行，第一次在分別時舍不得鬆開手。
那一夜，我枕著霍驍緊攥過的手，甜蜜入夢。
陳旖璿 寫於法國第戎 2020年5月1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