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的時間與記憶
看世界，閱眾生，識自己。
開始與霍驍通信後的每一天，都令我充滿了期待。
假期中途返校的那天上午，我沒去，霍驍寫信來詢問，似乎那天他沒有見到我有些失望。我回信告知，那天上午我得了“偷針眼”，右眼的上眼皮又癢又痛又腫，去了醫院。
其實，我本可以返校之後再去醫院，可是我覺得眼睛腫著，實在太醜，不想讓霍驍看見。我去完醫院，又磨蹭了一會兒，估計大家都已經離開學校，我才帶著假期作業直接去了程老師家讓她檢查。
下學期開學的那天，我與霍驍見麵時第一次有了久別重逢的感覺。我們都不約而同的去的很早，趁著校園裏還安靜，我們站在走廊裏說了很多話。
霍驍說因為考試成績太差，假期裏經常挨罵，日子特別難捱，他爸爸心情不好時就會拿他考試的事出氣，他說的激動時，聲音還會突然大起來。我耐心的聽他傾訴完，又安慰他一番。
“已經過去的就別想了，這個學期我們繼續努力。”我滿懷信心的望著他。
“遵命！”
......
那天，我們都特別的開心，一直笑聲不斷。
放學路上，我突然才想起來一件重要的事，我沒有在信裏提過。以前老宅搬遷時，政府補償了我們家兩套單元房，新建好的這套要大一些，幾天前才剛剛搬過來。
“我家搬了。”
“搬到哪裏去了？”霍驍有點吃驚，“怎麽假期裏也沒聽你說？”
“青年路。就這幾天的事，信裏沒來得及寫，當時在裝修，還不能確定什麽時候搬。”
“那你怎麽還往這邊走？”
“我把單車停在這邊的車棚裏。”
我們望著彼此，心照不宣的笑起來。
搬家後，我每天要從新家騎車大概15分鍾到老家，停了車，再步行去學校。如果直接騎到學校，估計也差不多是15分鍾。
家裏人都說我這樣太麻煩，舍近求遠，我隻好解釋，學校裏和周圍都不好停車，還是停老家的車棚比較安全。而且，老家裏的東西還沒有全部搬完，我有時候還會上去拿一些東西帶回新家。
上學的日子，又開始重複一起學習、一起同路、偶爾鬧點小別扭。我一心沉浸其中，很是享受，無論是學習還是與霍驍共處，對我來說都是樂事。
但霍驍卻與我不同，學習對他來說是個苦差事，毫無樂趣可言。每次幫他補課、講題時，我都能隱隱覺察到他的無奈、他的勉強、他的壓抑，有時甚至還有一點點在故意演戲配合我的成分。我想如果不是因為我的堅持，他肯定早就跑出去打球、抓蟋蟀、打遊戲了。
我也苦思冥想，希望能有所改變，希望能有什麽辦法讓霍驍真心的愛上學習，體會到學習、讀書、解題的樂趣。
盡管，霍驍總是說我們一起學習對他好，有幫助；
然而，我很清楚我的努力幾乎都是徒勞。
我想教他卻教不好，與他想學卻不好，同樣的令人抓狂。
3月23日，學校組織整個初一年紀到“郊野公園”春遊。
我因為要維持秩序，還要清點人數，所以到最後才上了車。學校包的隻是普通的公共汽車，座位很少，大部分人都隻能站著。我正準備在擁擠的人堆裏找一個落腳處時，聽見霍驍叫我。
我尋著聲音望過去，霍驍正坐在窗邊的一個座位上朝我招手。我高興的穿過眾人走到他旁邊，他馬上就起身把座位讓給了我。然後，他就一直站在我旁邊，像一個保護者。
周圍全是同學，我們也不方便說話，不過我會時不時的抬頭看看他，每次他都笑嘻嘻的與我對視。我挺喜歡這樣仰視霍驍，因為這樣會顯得他很高大、很厲害，顯得他完全有能力可以保護我一生無憂。
在一個大草坪上，五個班的同學混在一起圍成了一個大圓圈。各個班級準備的節目就在中間的空地上表演。
霍驍與五班的文誌剛等幾個男生玩在一起，他現在好像與羅旭也有一些疏遠。我離他有些遠，但彼此是能看見的。除了看節目，我總是忍不住的會去關注霍驍在做什麽。
霍驍與他們在一起時的說話方式和舉止有一些野，與和我在一起時的輕聲細語完全不同。老師們集中去準備節目時，我看見霍驍站起身，手裏還拿著一瓶啤酒，他仰頭對著酒瓶喝了一口，然後又遞給文誌剛喝。他們的舉手投足有模有樣，顯得很酷，就像電影裏的男主角。
我對煙酒非常排斥，不隻是因為學校有規定不允許，而是我從心裏就不喜歡這兩樣東西，霍驍也是知道的。所以，當我看見這一幕，心裏頓時就不好受了，而且他明明知道我就在對麵，能看見他，他還故意氣我。
之後，他們一直在喝，我實在看不下去，就起身走進了身後的樹林。
我沿著樹林裏的小徑慢悠悠的走著，心裏卻是氣呼呼的。我也不確定要去哪裏，就這麽走了一會兒，忽聽得身後有腳步聲，我本能的轉過頭，看見霍驍正小跑而來。
“等我一下！”他邊跑邊喊了一聲。
我轉過身麵朝他，站在原地等他。
“你要去哪裏？”到了近處，他趕緊問了一句。
我用眼睛蹬著他，沒說話。
“怎麽啦？”他試探著問，“是在生我的氣嗎？”
“你怎麽要喝那麽多酒？”我生氣的說，“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你沾這些東西。”
“難得一次嘛！”霍驍陪著笑臉解釋了一句，然後又關切地問道，“你到底要去哪？”
看著他的笑臉，我剛才的氣基本也就消了，“我也不知道，就想走一走。”
“我陪你一起走吧！你一個人我不放心。”
我點點頭，我們便並肩在這片樹林裏安靜的走了很長的一段路。直到我們轉進一段偏僻的小路，霍驍才率先開了口。
“我想，我想和你說件事。”
“你說嘛！”
“我們，”霍驍的聲音裏透著緊張，“我們心中的事是不應該隱瞞的，對不對？”
“你到底要說什麽呀？”我覺得霍驍的表情和說的話都怪怪的，不明白他在想什麽。
“我......我非常......”霍驍吞吞吐吐的說著，我偏頭看見霍驍咬了咬下嘴唇又停了幾秒才接著說，“我非常喜歡你。”
聽見這一句，我害羞的低下了頭，心開始砰砰亂跳。
“但是......”霍驍似乎說的很艱難，“但是，我們差距太大。你是班長，成績好，可我根本就學不進去。”他停了停又接著說，“我怕影響了你，所以......”他又停住了。
“所以什麽？”我沒等他接上就先說了起來，“所以，以後你就不和我在一起了，是不是？”說著，我的眼淚已經滾落下來。
“你別哭嘛！”霍驍有點著急，“我是真的怕影響你學習，如果你的成績下降了，我會內疚的。”
“不會的！”我的語氣非常堅定，“以前在小學時，我也害怕過。我知道如果成績下降，別人就會說閑話，所以我學的更加用心。現在也是一樣，你從來沒影響過我的學習，這個學期我還會努力考第一名。”
“可是......”霍驍低著頭，“可是我真的很怕，我們還是分手吧！”
“分，手？”我望著他，緩慢的重複著這兩個字。我有些疑惑，我剛剛才有些確信我們是在談戀愛，怎麽就到分手了呢？
“真的不是我不想和你在一起。”霍驍極力解釋著。
“剛才，你說喜歡我，你知不知道我又多開心？”我傷心的抽泣著，“可是，原來你說喜歡我，隻不過是為了要和我說分手。”我哭的更厲害了，眼前的路一片模糊，我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你別哭，好嗎？”霍驍央求著。
“我心裏難過，為什麽不能哭？”我心裏亂作一團，根本無法理清思緒。
“好嘛！你想哭就哭吧！”霍驍也很無奈。
“你再好好想想，反正我不答應。”我倔強的堅持著。
我們又沉默的走了一小段，到一個岔路口時，霍驍指著右邊的路說，“那邊人多，你往那邊回去吧！我會好好想的。”說完他就朝左邊的樹林中跑走了。
我沒有往霍驍指的右邊走，還是接著走正前方的路，然後在一個石凳上坐下來，傷心的大哭起來。
哭了一陣，我開始琢磨霍驍剛才的理由，我怎麽想都覺得這不過是個借口，真正的原因無非是霍驍和我在一起不好玩，沒意思，還處處受約束。想到這些，我忍不住開始責怪自己太拘束、太死板、不會玩，隻會讀書、上學、考試。
下午四點集合上車，我第一次點完人數，差了五個同學，霍驍也不在。我和男班長就下車去附近找人。
剛走到車後，我就看見不遠處霍驍正靠著一棵大樹，手裏拿著一根樹枝在隨意的擺弄。那時候，我其實並不想和他說話，他剛剛才把我惹哭，應該他來哄我才對。
我站在原地猶豫了一會兒，想起剛才霍驍說我們之間差距太大，又想起以前張強說我清高。如果，我想繼續與霍驍在一起，或許我得自己改一改，不能太清高，應該多關心他。
我朝霍驍走了過去，本來是想叫他上車，可是到了他跟前，我竟然問了一句：“你想好了沒有？”
“別生氣了，我過幾天給你答複。”霍驍極力擠出了一個笑容，“車是不是快開了？”
“就等你了！”我這才想起了正經事。
回去的路上，我倆都沒有座位，我們離得很遠的站著，完全沒了來時的那種親密感。
怎麽會變得這麽快？我有些無力招架這樣的變化。別人談戀愛也是這樣嗎？一會兒親密，一會兒疏遠；一會兒說喜歡，一會兒說分手。
那天，我沒指望霍驍還會和我一起走，我隻能等待他的答複。他就像一個法官，我們的分合，全得由他來裁決。
旖璿 寫於法國 第戎
2020年1月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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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