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與霍驍坐在一起後,他帶到學校來的蟋蟀、蟈蟈兒......我總能第一個看見。霍驍還告訴我,抓到好的蟋蟀時,他周天就會拿到勝利堂大門前的台階上去和人“鬥蟋蟀”,鬥得好就能贏到錢,然後還可以高價把蟋蟀賣掉。其它的東西就直接去景星街花鳥市場出售。
“我命苦,小小年紀就得想辦法養活自己。” 霍驍說完還不忘調侃自己一下。
“你這可不算苦,至少賣出去東西換到了錢,苦的是我。”說到賣東西,我的故事可不少。
“別騙人,你是千金小姐,怎麽可能苦?” 霍驍完全沒料到我的反應,以為我在和他開玩笑。
於是我給他講了三年級時的一段經曆。
我爸在印刷廠工作,有一次他們幫火柴廠印了一批火花,非常漂亮。有動物、有花草樹木、有戲劇臉譜......印刷時難免會產生次品或者印多了的,爸爸就挑一些好看的帶回來給我們玩。
有天,我帶了一些去學校,同學們看見都說好看,特別喜歡,我就給了他們每個人幾張。可是,有幾個同學覺得不夠,想要全套的,但也不好意思白要,就說向我買,問我5分錢買一整版,如何?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就賣了一些給他們,別的同學看見可以買也想要買。
那幾天,我高高興興的賣了很多火花。可是,沒過幾天班主任知道了這個事,她非常嚴肅的對我說,校園裏禁止做生意,我這樣賣東西是不對的。我說既然不可以,那就請大家把火花還給我,我退款就行。反正錢都在,我也沒有亂花。
老師聽我這麽說,很放心,也沒有叫我的家長。就和同學們說回家把火花拿來找我退錢。
有的同學聽老師說這是禁止的,就規規矩矩的把火花全部拿來退了;有的同學說,他們真的很喜歡,因為平常根本買不到這種嶄新的、完整的火花,並不想退,而且有些已經被剪下來貼到了他們本子上,看他們那麽喜歡,我說就當禮物吧,我把錢退回,讓他們留著火花;有的同學說火花已經找不到了,什麽都不拿來也要找我退錢,我沒答應。
“你看我賣東西夠苦吧!忙活半天,浪費了時間,火花損失很多,還得還錢。”回憶起往事,我有些為自己不平,“學校裏有些規定真奇怪!我不喜歡。”
“如果你不說,我怎麽也想不到班長大人還會有這樣的經曆。” 霍驍接著說,“不過,我更沒想到,你居然說不喜歡學校的規定。我以為隻有我們這種不好好學習的才會這樣想。”
“還有,我可不是你想象的千金小姐,我從小什麽都得自己做的。”也許霍驍與大多數人想的一樣,認為成績好的孩子都是隻要學習,別的什麽都不用操心,“我五歲就會生火、煮飯了。四年級之前,我每天放學回家都要先煮飯的,大人回來炒了菜就能吃飯。你不信可以問韓嫣。”
“你看著就像個‘林妹妹’,誰會想得到?” 這一來,霍驍就像找到了同命相連的小夥伴,也訴起苦來,“我也是從小什麽都做,燒飯做菜,還要幫家裏看店、跑腿......”
“看店?看什麽店?”
“我家在白塔路有一個小雜貨店,主要就是賣糖果零食這些。”
“難怪你這麽有生意頭腦。”我說這話的同時,腦子裏已經在努力回憶白塔路上的商鋪,究竟哪一家是霍驍家的店?以後是不是去那裏就可以找到他?
“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嘛!” 霍驍又在貧嘴。
“早當家好,可以自己做很多事,不用靠別人。”
“你和別的女孩不太一樣。”
“哪裏不一樣?”
“別人還在玩洋娃娃,你都在想這些了。”
“洋娃娃?我好像就沒玩過洋娃娃,我爸都是給我買飛機、坦克和手槍這些玩,還教我修表、修自行車。”
“你爸是把你當男孩子養了。”
“我也覺得是,不過我挺喜歡這樣的。我姐姐有洋娃娃,她會給她們做不同的衣服、裙子、帽子,還打毛衣給她們穿,可惜我一點不喜歡這些,也學不會繡花、打毛線。”
“那你都喜歡玩什麽呀?”
“我小時候喜歡爬樹、上房頂、拍洋畫,我媽都說我的手一點不像女孩,粗糙的像男孩子一樣。現在好多了,算比較乖的時候。你沒來之前,有一次我隻是和同桌鬧著玩,結果一拳把他打的流起了鼻血。”
“原來你是女俠,這麽厲害,我服了你!看來我可不能惹你。” 霍驍說著就像武俠劇裏那樣對著我雙手抱拳,“萬一哪天我不小心惹了你,你可千萬要手下留情呀!”
我與霍驍聊天,基本都是上課時找機會,比如老師遲到時,老師讓我們自習時,如果是下課時間,那隻有教室裏人很少時,我們才聊天。因為,我們都怕了上次那樣的“告密者”。有時,我們還不得不通過寫字條來交流。
有一次,他寫了字條提醒我不要吃同學抬來給我的豆花米線,他說看著樣子不太好,具體的就沒多說。我用筷子拌了兩下,那天的米線也確實奇怪,居然沒放醬油,所以我就聽霍驍的,放著沒吃。
直到很多年後,他才像曆史揭秘一樣的告訴我,那天有人在我的米線裏放了些煙絲和煙灰。
其實我也知道,那時在我與我的“抗議者”之間,霍驍一直保持著中立,這個我能理解,我並不怪他。
每一次聊天、每一張字條,都在拉近著我們之間的距離,雖然速度及其緩慢,但總比原地不動的好。我們的話題越來越多,彼此越來越信任,自己的事,家裏的事,我們都會聊,我們好像總有說不完的話。
我什麽都想與霍驍分享,我真希望能把自己所有的過往,心中的每一個角落都展示給他看。
以前,我每天泡在學校是為了學習,現在,則是為了能與霍驍一起聊天、唱歌、當然順便也會一起學習。
我每天去上學的最大動力變成了去與霍驍相聚。如果上學能變得如同約會一般的誘人,估計每個人都會像我一樣的樂此不疲。
陳旖璿 寫於法國 第戎
2019年11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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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