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見 | 《最初的光影》 7

 

那是個極其平常的，深秋的午後，韓嫣正站在講台上繪聲繪色的給同學們講著“阿裏巴巴與四十大盜”。我一直很佩服她，不僅能講各種經典的神話、童話故事，還經常即興發揮，現場編有趣的故事給我們聽。

 

教室門被輕輕地推開，陽光與秋風同時竄了進來，一個高個子的男生站在門口，正朝裏麵張望。他的臉背著光看不太清楚，我隻注意到他穿著白色的襯衣，袖口卷到了手臂中間，褲子是灰色的，肩上斜挎著一個已經有點發白的軍綠色帆布書包，右手拿著一件外套。

 

我起身，迎著光走到他麵前，“你是，霍驍？”  

 

 “嗯——”  他的聲音有些緊張，邊說邊點頭。

 

“班主任開會去了，她交待過你要轉來我們班，快進來吧，就先坐這！” 我指著中間二組最後一排的座位，“李老師已經安排好了，我就在一組，如果你有問題可以問我。”

 

霍驍帶著笑意邊感謝邊把書包拿下來，入了座。 

 

台上，阿裏巴巴的故事已接近尾聲；

台下，我與霍驍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當然，這都是後來才知道的，正如生命中的很多事，開始的時候平淡如水，我們都毫無覺察，總是到了後來才恍然大悟。

 

下課後，韓嫣坐到我旁邊，遞給我這個月的《童話大王》。這個輪流買書看的辦法，一直延續著。

 

“終於輪到我看了”，我迫不及待地翻開書，先掃了一眼目錄，問道，“這期的哪個故事最好看？”

 

“我還是喜歡‘舒克與貝塔’，越來越精彩。” 韓嫣說完又湊到我耳邊輕聲說：“你看，新來的男生長得好帥氣。”

 

我轉過頭去看，幾個男同學正圍著霍驍，好奇的問這問那，霍驍一點不怯生，嘻嘻哈哈的，似乎已經跟他們聊得很熟。

 

“嘿，你們的班長是誰？” 霍驍問著，“是剛才講故事的嗎？” 

 

“不是。”幾個同學轉向我們，指給霍驍看，“她旁邊的那位才是我們的陳大班長。”

 

我等著他轉過臉來，這一次總算看清楚了。霍驍臉龐俊俏、皮膚白皙、嘴唇紅潤，濃眉下的一雙大眼睛靈氣十足。如果他是個女孩，一定比周茗佳還漂亮。

 

他衝我笑嘻嘻地說，“以後還請班長大人多多關照！”

 

我大概是看的有些走神，沒有搭話，隻回了他一個微笑。

 

時間一天天過去，霍驍的開朗與幽默吸引了很多同學，似乎每個人都喜歡和他一起玩，加上時髦的打扮和帥氣的外表，很快他就成了女生們私下討論的熱點人物。

 

霍驍的成績不太好，尤其是語文，因此他常常會來找我問問題，還會請我幫他改作文。我從沒有拒絕過他，無論多忙，每次我都認真，細致的給他講解。有兩次，要改的內容實在太多，我隻能叫張強先回家，不用等我。

 

有天下午自習時，張強溜到我座位後麵，我那時坐最後一排，他就靠牆坐在地上和我說話。他抱怨我最近不怎麽和他玩，總是在幫霍驍改作文，講解數學題。

 

我回想了一下，他說的沒錯，但之前我一點沒察覺。與霍驍在一起，時間總是在飛逝，所以我完全沒意識到已經因此而忽略了張強。

 

張強酸溜溜的說，“我看，以後都不用再等著送你回家了。”

 

“那就這麽說定了，以後別再等我。我自己回家！”我突然覺得，張強陪我回家成了一種負擔。

 

我就這麽不近人情的把張強打發了，他灰溜溜的回到自己的座位，而我連一絲惋惜也沒有。

 

張強抱怨的沒錯，我確實更喜歡和這個新來的男生待在一起，我喜歡他滑稽的笑容和搞怪逗樂的聲音。對我來說，忙碌的學習之餘能與這樣一個人見人愛的男生說說話真是件快樂的事。

 

與對張強的喜歡不同，我對霍驍的喜歡是獨自默默的，是隻求每天去上學能見到他就滿足的喜歡，不需要他的回應，也不需要他為我做什麽。我喜歡和他說話，幫他做事，卻不敢叫他送我回家，就算是開玩笑，我也說不出口。

 

十一月的一個早晨，我打著一把白色底、墨綠色邊、印滿了各種球類的新雨傘去上學，這是父親剛從深圳帶回來的。和其他同學一樣，進教室後我就把傘撐開放在教室後麵的空地上。

 

課間休息時，雨停了，我去操場前看過幾眼，傘都好好的在那裏。可到了第四節課前，我回到教室時卻發現自己心愛的雨傘已經斷成了兩截。

 

淚水頓時占滿了我的眼眶，我蹲下把它們撿起來，試著把它們合到一起，卻怎麽都合不上。我真後悔沒有早一點把傘收起來。

 

我拿著傘回了座位，不停的猜測著到底會是誰幹的？

如果沒有人主動來承認，我該怎麽辦？

待會回家怎麽和爸爸說呀？

才用一天，傘就壞了，到底怎麽辦呀？

還能不能修好？去哪裏修？

 

下課了，我故意把傘放在桌上，期待著會有人來問問傘的事情，可是看著同學們一個個的走出教室，我越來越絕望。

 

“對不起！是我弄壞的。” 我聞聲抬起頭，原來是霍驍，他看著傘接著說，“但我不是故意的，剛才也不知道是你的傘。”

 

總算有人認賬了，可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嘴唇微顫，淚水忍不住又流下來。

 

“剛才，羅旭在講台上拿粉筆扔我，我沒地方躲，順手就抓起了一把傘想擋開那些粉筆。結果，我轉的時候用力過度，傘骨就斷了。我真是一百個對不起！”

 

看他滿懷歉意，我頓時就軟下心來，竟然生不起他的氣來，“算了！”我拿起書包和傘走出教室。

 

霍驍快步跟上來，不停的說著對不起，我故意不理他。 

 

沒想到他突然問我：“這把傘對你很重要嗎？是你男朋友的嗎？”

 

我停下腳步，有些生氣的說：“誰說是我男朋友的？那是…”我還沒說完就意識到這是霍驍故意在逗我，但還是接著說：“好吧，這是我爸上個月出差時才新給我買的。”

 

“噢！我看上麵有足球、橄欖球的圖案，還以為是男生的傘。” 霍驍好像鬆了口氣，“你把傘給我，我一定幫你修好。你千萬別生我的氣。”

 

“嗯！”我把傘遞給他，“我不生氣，但你以後不許再亂說什麽男朋友。”

 大人。”他說完就拿著傘跑出了學校。

 

回家路上，我一直都在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事情，心裏也不怎麽難過了，反而有些開心起來，心裏全在為霍驍說著好話。

 

第二天上午，我剛走進學校大門，就看見霍驍在花壇邊等我。我走到他麵前，他把傘塞到我手裏，說了一句“修好了。”沒等我說話，他就跑進了教學樓。

 

我拿著傘，都沒有想到要打開傘檢查一下。我隻是看著他的背影，心裏感覺甜甜的。

 

“小璿，等我一下！”是韓嫣那清脆的聲音， “我全看見了。”

 

“你看見什麽了? 不就是還把傘嗎”我壓住心中的喜悅，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什麽？還傘？”韓嫣很是好奇，“快說，快說，怎麽回事？”

 

我簡單的把事情說了一遍，可韓嫣卻覺得我對霍驍太客氣，“你也真好說話，快打開看看修的怎樣？如果不行，要讓他還一把新的。”

 

“算了，也不想難為他。”我打開傘看了看，“況且這麽快就修好了，能用就行。”

 

預備鈴響起，韓嫣挽住我加快了腳步，“依我看，可不是這樣的。從他到這個班的第一天，你就對他好，你一定是喜歡他，對不對？”

 

我本想反駁，可是卻感覺臉在發燙，隻有改口說：“反正我也說不清，大概就是這樣吧。千萬不要對別人說！”

 

“不會的，你放心！”韓嫣說完就壞笑著先進了教室。

 

我把冰涼的手放在自己燙呼呼的臉上，隨著人群走進教室，正巧站在課桌前的霍驍轉過頭來。

 

我們四目相對，兩張天真的臉龐幾乎同時露出了動人的笑，我好像在他的臉上看見了自己的笑容。

 

這是我們之間無聲的語言，無聲勝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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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