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49丨伊人如香 (附語音版)

石玲的來電打斷了藺晨苦楚而無奈的迷惘。

 

聽說趙曉曼的東西搬走了，石玲主動要求去幫藺晨收拾，她想再嚐試一次說服藺晨把這邊的房退了。但藺晨說除了房間裏的物品，地窖裏還有很多東西，搬起來不容易。

 

藺晨考上第戎的大學後，父母就因為工作關係搬到斯特拉斯堡去了，他以前的各種舊物：從幼兒園開始的成績單、手工活、相片、玩具、書籍等等到常用的物品都搬進了這個公寓。他一直想等有空時，把這些東西好好拿出來整理、懷舊一番，但是與絕大部分人一樣，退休以前都不可能有空幹這件事。

 

曾經有一次，他和趙曉曼憧憬未來時，他說要把這些東西留給他們的小孩看，結果趙曉曼說那必須她先審查一遍，把少兒不宜的內容先排除。他們曾經時常這樣在這個小空間裏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無論時間、空間都無法束縛他們默契的神遊。

 

這裏有過他最美的夢，最真的愛，最難忘的回憶，怎麽可能說搬就搬呢？

 

第一次來藺晨的公寓，石玲異常的興奮，她對這裏的每一樣東西都感興趣，不停的提著問題。

“這張相片上你幾歲？”

“這個燈塔是哪裏的紀念品？”

“這瓶香水好聞嗎？”

“這個CD機都這麽舊了，換一個新的吧？”

......

藺晨拿出吸塵器，把功率開到了最大。石玲無休無止的提問令他有些心煩，相比之下他更寧願自己的耳朵被吸塵器發出的噪音填滿。

 

一陣令人心醉的紫羅蘭香氣飄入藺晨的鼻中，他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但是那味道越來越濃，他尋著那香味轉過頭，看見石玲正拿著他的“紅絲香”向房間各處噴灑。

 

“Arrêtes!(停！)”藺晨想要石玲停下來，一著急就說起了法語。

 

石玲被吸塵器的噪音幹擾著，壓根就沒聽見藺晨的聲音，她專心的噴著香水，想使房間裏充滿迷人的花香。

 

藺晨見石玲毫無停下的意思，扔下吸塵器的手柄，就伸手過去拿她手中的香水瓶。石玲以為他舍不得用香水代替空氣清新劑，故意握緊了瓶子不給他，還格格的笑著，藺晨用力一拽，石玲往回一扯，手一滑瓶子就飛了起來，然後重重的砸在牆上，最後落到了地板上。

 

濃鬱的香氣、吸塵器的噪音充斥著整個房間，石玲嚇了一跳呆在原地，藺晨默默的撿起香水瓶，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在這樣的氣息中麵對石玲。

 

他彎腰關了吸塵器，換了鞋，說了一句，“我去跑步。”就出了門。

 

石玲不知所措的呆站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她像泄了氣似的坐到椅子上，把手中的瓶蓋狠狠的拍在桌上。不就是一瓶香水嗎？至於生氣嗎？如果摔壞了再買一瓶不就行了？石玲委屈起來，她還無法理解這瓶香水對於藺晨的重要性。

 

但是沒過兩分鍾，當她看到桌上的鑰匙，她突然眉頭一展，拿起鑰匙去門鎖上試了一下。

 

果然是趙曉曼還回來的公寓鑰匙，她就像收複失地一樣把鑰匙套到自己的鑰匙串上，然後儼然如女主人一般的又收拾起來。藺晨現在動不動就生氣，她已經有些習慣了，反正過一會回來就會好的。

 

藺晨開著車去了城北一個山頂的運動場。躺在副駕駛座上的香水瓶噴頭處已經斷裂， “紅絲香”緩緩的從裂縫中飄出來，不一會兒車裏就飄滿了趙曉曼的味道。

 

藺晨的車停在了運動場的圍欄邊，他把椅背調了一下，就閉上眼半躺在車裏。山頂的運動場空空蕩蕩，從天空到地麵空曠的不真實，連一隻鳥也沒有。

 

世界終於恢複了安靜，“紅絲香”如趙曉曼的手似有若無的輕撫著他的額頭、眼睛、鼻子、嘴唇......他仿佛聽到趙曉曼湊到他耳邊低語，“你會愛我，直到你生命的盡頭。”

 

我該怎麽辦？想愛的不能愛，不想愛的不得不愛，如果我把最真實的想法告訴石玲，她會怎樣？困惑與無奈煩擾著藺晨，他坐起來、下了車，在跑道上做了幾個拉伸動作，就跑起來。

 

他的前方總是浮現著趙曉曼離去時的背影，“紅絲香”也如影隨形。他腦海中反反複複的重複著一句話：如果未來沒有你，我寧願不要未來。

 

一款香水就像一個人，它是一個複雜的個體，包含著諸多的元素。香水一般由三個調組成：前調、中調、後調。

 

前調是剛噴出後最初的體驗，無論它們令你感到驚豔、美好或是突兀、厭惡，它們都隻停留短短幾分鍾；隨後中調出場，它們或描述著一副迷人的畫麵，或娓娓道來一個動人的故事，一般可以停留數小時；最後登場的是後調，那是香水的主旋律，反反複複的出現，為你揭示香水的精髓與靈魂，這時的氣息已經與用香人相互融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分彼此了。

 

對藺晨來說，石玲就像一款前調美好的香水，初嚐盡是橙花、百合、小蒼蘭、牡丹、水蜜桃這類甜蜜但揮發快速的元素；隨後而來的中調似乎也沒太大變化與起伏，保加利亞玫瑰、依蘭、香草、茉莉等依然甜膩，與前調差異不大，層次感欠佳，致使像依蘭這般催情勾魂的香氣也被淹沒在濃鬱的香甜中，無法施展她的魅力；由於中調沒能抓住人心，或者沒能成功屏蔽用香人身上前一款香水的餘味，導致用香人無法敞開心扉接納後調裏的香草、琥珀、廣藿香、麝香等精華，無論她們的氣味如何的濃烈、富有特色都無法與用香人自身的體味融合，帶給他持久的愉悅和享受，有時甚至還會產生衝突，結果隻能被用香人嫌棄、束之高閣或者遺棄。

而趙曉曼則是一款主題鮮明、層次感十足的香水。前調清爽怡人，簡單的紫羅蘭、鳶尾花和雪鬆一閃而過，如清涼的泉水中透著沁人心脾的甜，也似驚鴻一瞥之後留給人足夠的空間以遐想；稍傾，廣藿香包裹起前調中殘留的清、涼、甜拉開中調的帷幕，雪鬆的質感逐漸褪去，紫羅蘭的花香變得更柔和，在稍苦的廣藿香和胡椒的的襯托下，巴西梔子花的誘人香氣與青苔的木質調抗衡、博弈就像一場趣味橫生的拉鋸戰，期間紫羅蘭葉純淨的綠葉氣息慢慢凸顯，令人神往；隨後廣藿香異軍突起，帶領柔滑的紫羅蘭、丁香與用香人的體香完美融合，逐漸呈現出更加誘人的獨特氣息，縈繞全身，既有廣藿與紫羅蘭的芬芳，又有丁香與梔子花的香甜，既有紫羅蘭的嬌羞，又有胡椒的火辣，時而又如雪鬆一般的高冷、優雅，叫人愛不釋手又琢磨不透，那仿若蘊含著時光的沉澱綿延悠長，令人久久不能忘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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