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的天平（3）

       我從開始就知道湯姆有一個生意拍檔，是個女的，而且是有點那個關係的拍檔。很正常的。到了這個年紀，誰沒有伴侶、情人、愛人？目前沒有，也肯定是between relationships而已。長期沒有愛人的人，我猜測有點怪癖，反而不願接近。再說，大家都有自己的愛人，相處起來更輕鬆，純粹的吸引，沒有山盟海誓的壓力，也沒有要過家人、親戚、朋友那一關的壓力，更沒有安排婚姻的煩惱。兩人想愛就愛，不愛了或者不用再見麵，或者繼續做朋友，反正是同行，也不怕沒活說。
       總之，他說起他的拍檔時，我沒怎麽上心。
       有天晚上，我的iPhone抖了好幾次，是他的快信。有好幾行字：“你記得我說我有一個正式的女朋友吧？是這樣的，她很想認識你。當然，見不見她，由你定。她很不錯的一個人，我想你會喜歡她的。我希望你能喜歡她。如果你同意，我把你的電郵給她。”
      我怔了幾秒鍾，本想不答話，但手指不聽使喚地打了個“Sure”。
      湯姆立刻答道：“太謝謝你了。對她來說很重要。”
      我回：“本來想假裝我是你的唯一……”
      他答：“我知道。對不起。”
      他把我的電郵給了海麗以後，我就每天在等、在猜測。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子？跟他做生意搭檔，搞發明，一定是個才女吧？她漂亮嗎？她為什麽要見我？是個雙性戀嗎？如果他倆要求我三人行，我會答應嗎？我很想知道。我想湯姆一定有答案，但是我不會問，一切順其自然，是我的原則。感情、感覺這種事，問了、說了，一定會影響關係的自然發展。
      可是等了一個星期又一個星期，海麗都沒聯係我。有一天，那是我跟湯姆第三次約會，我忍不住問：“你把我的電郵給她了嗎？到現在還沒音訊。”
       “早給了。她要不要采取行動，是她的事哦。怎麽，你等急了？”
       “是啊。挖你內幕的機會，能不急嗎？”
       湯姆避開我的眼睛，撓了撓頭。
       我說，“怎麽了？擔心了？”
       他好像有點心虛地笑了笑，“我擔心什麽？你們見麵吧，隨便說我的閑話吧，愛幹嘛幹嘛，我才不擔心。”
       《不可承受的生命之輕》裏的托馬斯一向認為愛情和肉欲是可以分開的，他不明白為什麽妻子特裏莎不能容忍他跟別的女人做愛，因為他真的是很愛特裏莎，他對特裏莎的感情從這個角度來說，是專一的，因為他對任何其他的女子都不可能有這種感情。直到有一天在舞會上看到特裏莎跟另一位男士跳舞，他妒意大發，回家還質問特裏莎怎麽能這樣做，特裏莎說，那你知道你給我帶來的痛苦了嗎？他沉入深思，不知道怎樣擺平這個局麵。
       為什麽我們付出愛的時候可以不專一，而接受愛的時候卻不能忍受他人的不專一？為什麽特裏莎不離托馬斯遠去，一了此無奈的情緣？人為什麽自作自受？
       我不是湯姆的唯一，這個意識把我從天上帶回地上，一顆幾周來狂歡的心突然恢複自然。
        我轉頭再看看湯姆，他一雙藍眼正充滿欲望地盯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