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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姚讓的疫情時代》(36)

(2023-11-09 19:28:55) 下一個

                           三十六



 

接下來的日子過得出奇的平靜。隻是無論做什麽,母女兩個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免提及姚謙的話題。

胡心枝說外麵買的蔬菜口感一點都不好,要在陽台上開個小菜園,種點蔬菜和蒜蔥之類的。

姚讓之前隻知道國內有個淘寶,但淘寶之後出來的拚多多她就不大熟悉了,後來還是西北王給她下了這個軟件然後教她在上麵買一些比較物美價廉的農副產品。

姚讓用習慣以後就在拚多多上給胡心枝買了菜苗花盆,還買了一顆小橘子樹,栽在一口大缸裏,讓陽台平添了些許田園的風光。

西北王告訴姚讓,大爺的葬禮已經辦完了,他陪大娘再呆一段時間就回來。

西北王給姚讓發來一張羊肉館的圖片說:“這個是我們家一個親戚新開的羊雜湯店子,名字叫‘小鮮第一莊’,今天去幫忙撐了一下場麵。羊雜湯感覺味道還不錯,忽然就想起你,什麽時候一定要帶你也來這裏嚐一嚐。”

姚讓隨手回了一個流口水的小表情。

良久,西北王問道:“心情不好?”

姚讓道:“你怎麽知道我心情不好?我什麽都沒有說啊。”

西北王說:“你什麽都沒有說,才說明了你心情不好。”

姚讓說:“你屬算命的?這麽厲害?”

西北王說:“依你平常性格肯定是要多問兩句的,湯好不好喝啊,有什麽特色啊,為什麽餐館取這個名字呀,有沒有什麽由來啊,總之,隻發圖片不說話,就已經是敷衍了。說說看,怎麽情緒不好了。”

姚讓著實佩服西北王這通幽洞微的本事,隻好老實交代道:“我跟我哥,絕交了!”

西北王說:“我給你支的招你還真是用上了。不錯,孺子可教也,效果不錯吧!”

姚讓悶悶不樂地道:“怎麽說呢,效果確實出奇的好,大家都安靜了。我媽每天念佛,打理她的小菜園子,我也不出門,也沒人再說我什麽了,但就是高興不起來,心裏空落落的。”

西北王說:“沒事,以後你就跟著我走,把過去的不好的人和事都忘掉。咱以後去環遊世界或者我們找一誰都不認識我們的地方去隱居,重新開始生活,誰都打擾不到我們。”

姚讓猶豫了一下說:“這不就是避世嗎?”

西北王說:“我就是想避世,這個世界真的太讓人失望了。”

姚讓忍不住道:“可小隱隱於野,大隱隱於市,就算是把整個世界都換成全新的了,對世界的認知如果沒有變化的話,新的世界要不了多久,一樣會變成跟以前的世界一樣老舊。”

西北王有點煩躁地說:“為什麽你就不聽我的呢?別跟你媽一樣,看不到別人對她的一片好心。”

兩個人的言語間隱隱有了兵戈之聲,姚讓不想再就這個話題繼續下去,問道:“大爺的後事辦得還順利嗎?”

西北王說:“不說這些,我過幾天回來了,你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如果放在年輕的時候,姚讓這裏會有西北王想要的答案,那就是:“你在哪,我就在哪。哪兒不重要,這世界上最好的風景都及不上喜歡的人所在的地方。”

可現在,她已經不是以前的她的,很多事情她還沒想明白。她毫無疑問是喜歡他的,而他毫無疑問是對她好的,那她擔憂和害怕的是什麽呢?

 

胡心枝說橘子樹長得一點都不好,病懨懨的,估計是缺乏營養。

姚讓上拚多多搜了搜,下單了一袋橘子的專用肥。忽然就看到一個推送你可能認識的人的圖像蹦出來,姚讓本能的想關掉,但想到自己加的唯一的好友就隻有西北王一個人,這個可能認識的人應該是西北王也認識的人所以大數據才會推送給她吧。

這麽想著,她的好奇心驅使著她點開圖像。放大看時,畫麵上一條小路在花木叢中曲折蜿蜒,岸堤旁柳枝低垂柔曼,網名叫“莎莉花園”。

姚讓的直覺就是,這個“莎莉花園”是個有故事的人。不過,管她呢,希望這個故事跟西北王沒有關係。可有時候事情就是這麽奇怪,一旦姚讓想著她跟西北王沒有關係的時候,事實上,就是一種關係的推斷和聯想的開始。這種感覺讓姚讓止不住地心煩意亂,心氣浮躁起來。

 

晚上姚讓躺在床上,床寬褥軟,卻久久不能入睡。睡不著就睡不著吧,姚讓幹脆起身,坐到電腦桌前,點開西北王的QQ個人空間。在國外的時候,她很少使用QQ,密碼差點都不記得了,西北王後來加她的時候,她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個QQ賬號。

不出所料,QQ也有“你可能認識的人”這個功能,而這個“莎莉花園”又赫然在目。

姚讓瞬間覺得自己偵探附身,她想,索性探究一下這個“莎莉花園”到底跟西北王是什麽關係。

西北王的個人空間裏大多都是他做公益時的圖片,還有很多風景照片。

但翻到很久以前的圖片,忽然出現了一首詩:


 

                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

 

                   (William Bulter Yeats)


 

Down by the salley gardens my love and I did meet;

 

She passed the salley gardens with little snow-white feet.

 

She bid me take love easy, as the leaves grow on the tree;

 

But I, being young and foolish, with her would not agree.

 

In a field by the river my love and I did stand,

 

And on my leaning shoulder she laid her snow-white hand.

 

She bid me take life easy, as the grass grows on the weirs;

 

But I was young and foolish, and now am full of tears.


 

                              

 

                                  漫步在莎莉花園

 

                                          威廉·巴特勒·葉芝


 

步入莎莉花園的深處

 

我和我的愛深情邂逅

 

她穿過這莎莉花園 

 

一雙玉足雪白 

 

她叮囑我采擷這份愛輕輕無痕

 

如綠葉從樹上悄然新生般自然

 

隻惜年幼懵懂

 

難懂她的心音 

 

在河邊的綠野 

 

我和我的愛久久駐足 

 

我微斜的的肩頭

 

落下她那雙纖纖素手

 

她叮囑咐我不要讓生命太過沉重

 

如綠草在壩上叢生般隨意

 

隻歎我往昔年輕無知

 

如今卻熱淚盈眶



 

“莎莉花園”是愛爾蘭詩人葉芝的一首優美的小詩,姚讓忽然想起來西北王提到過他曾把初春的柳芽送給初戀,而“莎莉花園”還有個名字就是《柳園裏》。

 

姚讓接著又點開“莎莉花園”的個人簡介,寫的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姚讓的心一沉,在這樣一個社交網站居然如此暴露自己的情感需求,如果不是給某個特定的人傳遞信息,那簡直想象不出來還有什麽別的理由。

 

姚讓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把這個推到眼前“可能認識的人”給刪了。“好奇害死貓”,她不想擁有這份不該有的好奇心,她不是貓,並沒有貓的九條命,或者她也不想把她的命用在這些上麵。

 

這天吃飯的時候,胡心枝忽然下淚道:“你哥以後怎麽辦啊,這家也沒了,他隻有你這一個妹妹,哪天我走了,你以後一定不能不管他啊。”

這還是自從姚讓聲稱自己跟姚謙絕交以後,母女二人之間第一次觸及姚謙的名字。

姚讓嘴裏含著飯,含糊道:“嗯!”

胡心枝說:“光‘嗯’有什麽用,你現在還不是不理他。”

姚讓小聲含糊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

門鈴忽然響了起來。

胡心枝說:“這個點會有誰?自從你爸走了以後,我們家都很少來外客了。”

姚讓起身去開門,說道:“應該是強寶,我打電話要她過來幫我一起洗窗簾的。”

打開門,出現在姚讓麵前的居然是風牛馬不相及的兩個人,強寶和薛銘的姐姐薛鈴。

強寶的出現不奇怪,奇怪的是薛鈴。

 

以前姚直春還在的時候,姚家和薛家兩家的關係處得還算融洽。姚直春性格外向,疏朗爽直,博才多學,作為高級知識分子,在與親家的關係中自然牢牢占據著學識教化領域的高位。薛鈴有段時間跟老公關係不睦的時候也會來找姚直春傾吐苦悶和尋求開導。姚直春可以從先秦諸子、儒家思想講到當下人心不古、世風澆薄,可以從卓文君當壚賣酒、落花猶似墜樓人講到成功學橫行社會空心化,把個在政法係統工作的薛鈴說得隻有連連點頭稱是的份。有沒有用、能不能解決實際問題暫且不論,但走出姚家的時候,薛鈴的心情振奮了不少是真的,有一種開了眼界、長了知識、被智慧沐浴過的愉悅,這愉悅雖然有些虛幻,但終歸是好過一點虛幻也沒有的現實。

 

強寶以前在姚家是見過薛鈴的,她看姚讓一副困惑的樣子便解釋道:“剛才在路上碰到了薛家大姐,真是好巧不巧,她說她也是來咱家的,我們就一起上來了。”

因為姚謙現在和薛銘的關係,姚讓對薛鈴的到來隱隱有些不安,便問道:“有事嗎?”

薛鈴說:“這事我跟太婆說過,太婆知道的。”

姚讓回頭求證似地看了一眼胡心枝,胡心枝說道:“前些時,她倒是跟我打過電話,說要來一趟的。”

薛鈴徑直進屋道:“我妹說,家裏有些郵票紀念冊和紀念幣,是給鑫鑫的,她委托我來幫她拿回去收著。畢竟現在放在這裏不大合適,他們已經分……”

胡心枝不想讓強寶這些大嘴巴親戚知道兒子媳婦離婚的事,趕緊應承道:“是有這回事。哎,你們兩個吃過飯沒?”

薛鈴道:“吃過了來的。”

強寶問道:“啊,什麽郵票,什麽紀念冊?很值錢吧?”

胡心枝隻好說:“是鑫鑫爺爺幫兩個孫子攢的,這麽多年了,我都差點忘了這事。”

薛鈴說:“太婆您看著這麽年輕,您這記憶裏可比我媽強多了。”

 

姚讓打斷強寶的好奇心說:“家裏的窗簾好久沒洗了,今天太陽不錯,我們抓緊時間開始吧,不然就趕不上太陽了。”

強寶已經比與姚讓約定的時間整整晚到了兩個多小時。

強寶絮絮叨叨地抱怨道:“我倒是想早點來,可惜家裏的電飯煲壞了,我還不知道。等吃飯的時候,揭開一看,還是米是米水是水。這不,就又手忙腳亂的重新用鍋蒸的飯。伺候這一家老小吃完飯,這時間可不就一下子過了。這沒電飯煲,可真不方便,一會還得趕緊去買個新的。”

薛鈴插嘴道:“你不用買了,我那裏有個新的,是別人求辦事的時候送的,沒用過,你要不嫌棄的話,一會去我那裏拿。”

強寶臉露喜色道:“大姐的東西肯定都是好東西,那算多少錢?”

薛鈴說:“要什麽錢啊,我送你!”

強寶道:“那怎麽好意思,她大姐,你自己不用?”

薛鈴說:“沒什麽不好意思的,電器的東西換代快,放著放著就不值錢了,好好的東西放壞了,這才是浪費呢。是個好牌子,日本的,你拿去吧。”

強寶喜滋滋地說:“聽說同樣的米日本的電飯煲做出來的好吃,不知道是啥原因。”

 

胡心枝進屋喊姚讓幫忙,兩人抱了一個很沉的大盒子出來,盒子裏是成套的郵票冊和一版一版的紀念金銀幣。

胡心枝說:“這個是老頭子留下來的,給兩個孫子攢的,說半給鑫鑫,一半給淼淼。”

薛鈴說:“不是吧,鑫鑫才是姚家的長子長孫,姓的是姚,這些東西肯定都是要留給自己的親孫子,而不是外姓。”

姚讓表態道:“你都拿走,沒關係。”

薛鈴查點了一下說:“薛銘說爺爺好像還收藏了一些銀元啥的。”

胡心枝說:“那些個袁大頭的銀元當初姚謙姚讓出國的時候,一半給了姚謙,一半給了姚讓,也不多,就是個紀念而已。”

薛鈴把眼睛的餘光掃過姚讓:“父母養老的時候要靠著兒子媳婦,分遺產的時候女兒也要拿一份?難怪薛銘想不通。”

薛鈴臉上t的表情姚讓內心起了厭惡,說道:“麻煩你去問一下你妹妹,是不是我父母留下來的所有東西包括房子存款,我都不要,她就可以跟我哥哥好好過?如果她說‘是’,我可以明明白白的告訴她我父母的東西我一分錢都不要,都給她!”

 

強寶不理會一旁你來我往的唇槍舌劍,翻看著箱子裏的東西,“嘖嘖”道:“這個現在聽說老值錢了,比錢值錢,這盒子跟杜十娘的百寶箱一樣。哎,這個幣是不是純金的?我一咬就知道。”

強寶說著就去拿裏麵的紀念幣準備開咬。

薛鈴趕緊抱了箱子躲開強寶伸過來的手說道:“那我就先把這個拿走啦。”一麵回頭叮囑強寶:“你忙完了記得跟我聯係,電飯煲!”

等薛鈴出了門,強寶失落得像是自己損失了一大筆財產。她頓足道:“姑奶奶,你可真是大方,你也不去那些古玩市場打聽打聽,這可是老大一筆錢呢。”

胡心枝淡然道:“這錢財這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我到時候兩眼一閉,去了西方極樂世界,你說這些身外之物有什麽好可惜的。”

強寶咂舌道:“姑奶奶,就衝您這態度,保管可以活到100歲。”

母親對錢的態度讓姚讓有時候也很是困惑。她記得小時候,母親可以為了一毛兩毛錢的小蔥跟菜市場的小販討價還價爭個臉紅脖子粗,可有時候又可以在一大筆錢財上風輕雲淡、不計利害。連薛銘都說過:“你媽不小氣,對外人的手指縫可真大。”這個“外人”經常會出現在胡心枝跟家裏人有分歧時的鎮場金句裏:“就你說我不好,外人都說我好。”這些胡心枝口中的“外人”,似乎可以瞬間被召喚出來,在虛空中黑壓壓的給她助陣,壓倒一切她的對立麵,瞬間讓對方失去所有正在闡述的觀點的抓手,從而搖旗獲勝。

但無論是姚直春還是胡心枝對錢財都有豁達的一麵,這讓姚謙和姚讓打小對錢的概念也稀薄到無感的地步。

 

強寶隔天就去薛鈴家拿到了她心心念念的電飯煲,又找了一天神秘兮兮地出現在了姚家。

姚讓正好買菜去了,等她回來的時候,強寶已經走了。她聽到胡心枝是這樣跟她描述的,強寶去薛鈴家,本來想著拿了電飯煲就走,可薛鈴硬是拉著她聊起了天,七七八八地說了一堆姚家的壞話。除了爆料姚家兩個孩子的婚姻都以離婚收場以外,其中涉及到姚讓的部分更是不堪,大意是姚讓在外麵跟老外鬼混,而且還是些又老又沒錢的老外,居然還好意思帶到她妹妹家裏去,都跟沒吃過好東西似的。煎的餃子吃了一盤又盤,胃口大得不得了,就算外國人喜歡吃中國餃子,也不是這麽個吃法,一看就沒見過什麽世麵的那種外國人。都不知道姚讓圖的是啥,真是丟人,而且是還雙重的丟人,往小了說丟的是姚家的斯文,往大了說丟的是中國人的臉麵。

 

就算是胡心枝的轉述也聽得姚讓止不住的氣血翻湧湧,她沒想到薛家兩姐妹背後對她的惡意居然這麽大。也許是恨屋及烏,她受的是姚謙的拖累,或者反過來,她這個妹妹作為姻親的一個成員沒有給哥哥婚姻貼金長臉的本事。但無論如何,現在這樣的薛銘已經完全不是她曾經竭力維護的那個大嫂了。而胡心枝開門揖盜也讓她氣不打一處來,她對胡心枝說:“你明知道他們兩個離婚了,你還答應讓薛鈴上門,你這不是給機會讓人家找上門來羞辱麽?”

胡心枝看姚讓的樣子是真的生氣了,也有些後悔:“我又不知道她是這樣的,我隻是想著你爸爸在的時候她不是跟我們家一直關係都挺不錯的嘛。”

姚讓心中的恨意開始蔓延:“以前是以前,爸爸這一走,你難道不知道什麽妖魔鬼怪的都開始現形了嗎?你鎮得住嗎?你挑得起這個家裏的大梁嗎?你沒有安全感,死死攥著你兒子,恨不得把兒子當丈夫用,可你難道不清楚你兒子也是別人的丈夫啊!”

胡心枝也繃不住了,反擊道:“你這是說的什麽話,你這是大逆不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是犯上?”

姚讓的火氣迎風暴漲:“你給你兒子打電話,要他好好管教一下她的老婆。哦,不是,是前妻,他估計也管不著了。我的事情如果不是薛銘說的,薛鈴不可能知道,就算是她編的,也是薛銘提供的素材。我但凡要是再聽到一句這些添油加醋、造謠中傷的話,信不信,我親自去找這姐妹兩個,一人一記耳光!當麵打!”

 

胡心枝從來沒有見過姚讓氣得眼珠子都紅了樣子,她語氣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道:“行行行,你也別一副鬥雞眼的樣子。我跟強寶囑咐一下,這事可不能在親戚間亂傳,這也關乎我們姚家的名聲呀。”

姚讓大聲道:“你信嗎,你信嗎?她不會亂說?”隨即便失笑道:“不過也沒什麽所謂了,爸爸走了以後,我們家還有親戚嗎?什麽狗屁親戚!”

胡心枝也氣道:“我有什麽辦法,我這麽大年紀了,我還能活幾天?  姚讓,你不覺得你變了!自從你這次回來,你就變得我都不認識了嗎?”

胡心枝說到後來,聲音轉弱,開始傷心的啜泣。

姚讓愣住了,對麵酒櫃鏡裏她赤紅的臉和擰成一團的眉毛,仿佛是顆帶著引線的雷。

姚讓深吸一口氣,猛然警醒道:“對不起!”

這個樣子,確實連她自己都覺得生疏又不可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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