樸樹要開演唱會了。前幾天,他妻子收到一條短信,要她的銀行賬號。
“我們就想給她打五千塊錢過去,買兩張票應該夠了吧?”76歲的北京大學退休教授濮祖蔭告訴記者。他怕兒子生氣,不敢直接問他。兒子十年沒出專輯了,他們擔心世界忘了他。這也是兒子在家鄉北京第一次辦演唱會,他們要去增加兩個觀眾。
為音樂讀到大二退了學
濮祖蔭第一次為小兒子操心是在近30年前。
樸樹“小升初”考試那年,他考了173分,北大附中的錄取線是173.5分。濮祖蔭為此事奔走了一個月,未果。北大的家屬院裏,孩子們從小就立誌成為科學家。北大附小、附中、北大,出國留學,是他們的前程路線。樸樹回憶:“真是覺得低人一等。你沒考上,你爸媽都沒法做人了。”
姨媽有次來家裏,對樸樹的母親劉萍說:我怎麽沒見樸樹笑過?給樸樹做心理診斷的孫東東跟樸樹聊了半天,出來一句話:“青春期憂鬱症。”媽媽帶樸樹去醫院做心理測試,結論是“差3分變態”。有一道題是:“如果你死了,你覺得身邊的人會怎麽樣?”樸樹選了“無動於衷”。
樸樹的初高中是混過來的。但親耳聽到兒子說“不考大學了”,濮祖蔭還是不能接受——北大教授的兒子不考大學?
1993年,樸樹還是豁出命考上了首都師範大學英語係。拿到錄取通知書,給父母:“我是為你們考的,不去了啊。”但終究還是去讀了書。大二時他退了學,每晚10點半,帶著吉他去家門口的小運河邊彈琴唱歌。父母不死心,找人給他保留了一年學籍。無效,他至今還是高中學曆。
“這次春晚我肯定不上了”
1996年,樸樹正式成為麥田公司的簽約歌手,老板宋柯。“濮樹”從此成了“樸樹”。
高曉鬆評價:他的歌“就像朗誦詩一樣,脆弱就會特別打動人”。一堆歌就這樣寫出來了,先是《火車開往冬天》,然後是《白樺林》。念叨著小時候母親總哼的那些俄羅斯歌曲,樸樹琢磨出一個旋律,覺得不錯,就瞎編了一個故事,把詞填上。
2000年央視春晚導演組想找四個有“非主旋律”的年輕歌手搞聯唱。他們指名要樸樹。樸樹不去,說就煩春晚這類主旋律的東西,何況還要假唱。公司上上下下勸說很久:你更應該去占領這個陣地。
直播前兩天,央視先做了一個節目,讓上春晚的演員對著鏡頭說幾句話,樸樹跟幾位小品演員放在一堆。他崩潰了,“我怎麽能跟這夥人一起上呢?”第二天彩排,公司企宣張璐正在央視演出大廳上廁所,樸樹進來了。“這次春晚我肯定不上了啊。”轉身就走。想了一宿,張璐操起電話給樸樹打過去,一接通就破口大罵:“你牛得不行了!所有人都在為你的這個事付出,都在為你服務,你知道什麽叫尊重嗎?”樸樹哭了,第二天繼續參加彩排。
大年三十晚上,濮祖蔭和劉萍坐在電視機前等著看兒子,可他怎麽這麽……心不在焉呢?穿得邋裏邋遢,表情漫不經心。
人在江湖也曾身不由己
2000年春晚之後,開始有歌迷在演出現場門口堵他。這讓樸樹不適應。那幾年他經常是一夜不睡,早上打個車去機場,傍晚時分坐在大理的街上,喝著啤酒,看著女孩們打羽毛球,覺得“生活真美好”。有一年,母親對他說:我聽了你的歌,你這兩年是不是不快樂?樸樹一下子哭了,趕忙去洗臉,再裝作大大咧咧的樣子走開。
2003年11月8日,樸樹三十周歲生日,第二張專輯《生如夏花》上市。幾個月後,他的演出身價,已經是國內前三名。
他有了新的演藝經理鄧小建。有一件事,鄧小建至今都瞞著樸樹。2003年底,他們在沈陽演出,一個年輕人找到鄧小建:“明天我有個朋友的百貨公司開業,讓樸樹去唱一趟。”“大哥,這事兒你得跟我們公司溝通……”“咋的呀,不給俺們老板麵子?”手提箱往桌子上一放,開了,成片紅色票子,還有人把手掏向腰間。鄧小建讓樸樹第二天唱了一場。事後對方算得上仁義,給的出場費不低。樸樹問起,他隻說加了一場演出。“這要是當時告訴他實話,他肯定說:整死我吧,我就是不去。”
連續幾年,樸樹拒絕再寫歌,更拒絕趁熱打鐵再出新專輯。張亞東見麵就勸:做一張新專輯吧。為什麽要做?可以賺錢啊。為什麽要賺錢?
張亞東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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