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萊恩周年祭

布萊恩周年祭

22nd June 2014

 

 

轉眼又是一年的春夏了。梨花落了之後，櫻花簇然怒放，一團團地迎著溫暖的陽光，在微風裏搖曳，繼而開始紛紛碎碎地散落，無可奈何地，開了又去。望著眼前的花開花落，我知道一年中難過的時刻又近了。雖然說周年祭隻是又一個思念和懷念布萊恩的日子，但畢竟有太多特殊的回憶，所以我開始在心裏盤算如何度過這個特殊的時日。

這一年，之所以能一路走過來，沒有一蹶不振，是有一個信念在支撐著我：去做布萊恩喜歡做的事，去完成他的心願，去撒播他的笑容。這樣很自然地就想起，他臨終前一直想搞一個燒烤派對，感謝家人和朋友在這個特殊的時期給予他的支持和關懷。現在想來也是遺憾：隻因他的狀態一直不算太糟，所以不想因為搞派對而讓他辛勞，從而加重病情，一直說再等一兩個星期，情況好轉再說。誰也沒料到，在短短的十幾天裏，他的狀況一落千丈，直至回歸天家。唉，“早知如此”這句話人人都說，但對我來講，含義已是大不相同。心裏有了主意，就和米歇兒商量：在周年祭時為你爹爹搞個“聚會”可好？她當時就覺得這是個好主意，隨即就把日子定了下來，是六月的第三個星期天，因為孩子們通常在星期六有足球比賽。這樣我大約提前六周就發出了邀請，幾乎所有人都很快回複說已經把時間記在日曆上，到時一定會來。

萬事開頭難。一旦有了計劃，行動就有了目標，不會象無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我決定把餐桌布置在布萊恩的車庫裏，他生前總是喜歡開玩笑說，車庫是男人的世界，車庫是他的。我們在建房子時，他就堅持在車庫後麵裝了一個車庫門，這樣車庫就成了一個大的通道，可以在後院停車和卸貨（小宗的）。以前家裏開派對，人多時就在車庫，又有蔭涼又通風。隻是每次都要把車庫徹底清理一番，吸塵，洗地等等，都是他的任務，這次隻有我自已動手了。好在時間充裕，清理雜物，除灰，吸塵，擦洗地麵，很快地，車庫的麵貌就煥然一新了。每當勞作一番，坐下來歇息，看著自己的勞動成果時，心裏總會有些許安慰：HON，看看你的車庫，夠幹淨吧！你還滿意嗎？

米歇兒知道我一個人應付將近三十人的聚會很吃力，所以從餐館訂了主食，炸雞，烤土豆，沙拉，比薩餅等，我隻需要準備餐前小食和甜點就可以了。提前一天，米歇爾和她先生把桌椅拉過來，布置好；當天上午，又帶來她特地為爹爹買的花園天使和蠟燭，紀念石牌，有代表我的，有代表孩子們的，有代表孫兒的，依次擺放在後院的花園旁，再放上布萊恩的遺像，一切立時顯得井然有序。我拍了幾張照片放在網上和朋友分享，希望天堂裏也能收到這些照片！

聚會前一天的傍晚，我獨自坐在後院，看著洋槐參差斑駁的樹影，聽著琢木鳥在樹幹上發出清脆的響聲，聞著茉莉花的餘香，直到落日逐漸隱沒在樹叢之後。。。多美的夜晚啊！這是我們一天中最喜歡的時間，然而斯人已去，一切良辰美景都隻會徒增惆悵。

失去布萊恩這一年裏，我心裏產生出許多有生以來從未有過的疑惑，我試著尋找答案：參加講座，讀書，和朋友交流，企圖理出一個頭緒，悟出事情的緣由，而結果是徒勞的。我開始明白，這世上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緣由；不是所有的問題都有答案；不是所有的內心感受都能用文字表達。有時方的不是方形的，圓的不是圓形的，我們必須麵對和接受這一切，同時告訴自己，這種情況是存在的，要試著去接受。我默默地禱告，求上帝保守布萊恩在天堂裏快樂無憂；求主看護布萊恩的子女和孫兒，保守他們平安和健康成長。希望明天是一個好天氣，從而了卻布萊恩的一樁心願。

第二天一早就起身，想著有許多事情要做，但已經差不多了，隻是心裏放不下而已。天氣有些陰沉，似乎要下雨，我心裏不停地安慰自己：即使下雨，我們也在車庫裏，淋不到。誰料陰雲很快散去，客人到來之前，已經是日頭高照了！

中午1：00之前，所有的客人都到齊了，餐館也把訂好的主食送了過來。沒有開場白，大家隻是相互問候擁抱，到後院和布萊恩打招呼，然後就座用餐。為紀念布萊恩，沒有提供酒水（他是AA會員，已有25年滴酒未沾）。很快孩子們開始輪流到小河裏劃起獨木舟，布萊恩親手建的小碼頭變得繁忙起來，進進出出，歡聲笑語，相信他在天上能看到這一幕。大家圍坐在一起，暢談和分享有關布萊恩的美好回憶，同時也感謝他留給後人的啟發和微笑。布萊恩是個快樂的人，他獨有的微笑，從小到大，有目共睹，令人難忘。他的樂觀和幽默，至今讓人回味有餘。他微笑著走過生命的高山和低穀；他微笑著應對生活給予他的全部。他用微笑和幽默，自始至終支撐著我，陪他走過生命的最後時日。我好希望自己能夠學到他的一分一毫：微笑著，走過生命的起伏。

傍晚時分，客人散去後，我心裏感到從未有過的踏實和安慰，我知道，今天我為自己，為布萊恩，為他的孩子們，又做了一件事；我知道，今夜可以安眠了。

直到“聚會”開始，我有時間和米歇兒聊天時才意識到，這一天剛好是布萊恩葬禮一周年，連時間都一分不差：中午1：00 。沒有人刻意選擇，隻是有時方的就是方形的，圓的就是圓形的 . . .

謝謝你布萊恩，感謝生命裏有你相伴，不論今生還是來世。你的生命令我整個人變得更好，更深厚，更完整。回首過去一年，悲傷之餘，更感到驚異：是你的微笑和生命一路陪伴著我，繼續日複一日的生活，繼續著愛和希望。

Happy One Year’s Anniversary in Heaven!

Love you to the moon and ba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