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內戰陣亡的中國軍人

        1864年11月30日，美國南北戰爭進入最後的半年。在西線，南方“聯盟國”的“田納西軍團”，向據守在富蘭克林的聯邦軍隊發動猛烈進攻。在這場被譽為“西部皮克特衝鋒”的戰鬥中，聯邦軍有15000人參加戰鬥，“田納西軍團”則投入了23000人兵力。戰鬥從下午打到半夜，田納西軍團遭重挫，傷亡近三分之一。在這場後來被曆史稱為“富蘭克林戰鬥”（Battle of Franklin）中，田納西軍團有約1750人戰死，是內戰中聯盟國損失最慘重的戰鬥之一。據記載，這其中有一位來自中國的軍人，他隨田納西軍團為“聯盟國”一方勇敢作戰，也不幸陣亡。

        富蘭克林，是位於田納西州府納什維爾西南20英裏處的一座城市。在它城南有一座“卡特”屋（Carter House），是當年聯邦軍駐地和富蘭克林戰鬥的主戰場，現已成為“內戰”博物館。卡特屋東南半英裏處的哈佩斯河南岸，有座“卡恩頓”（Carnton）種植園，曾在戰鬥中充當南方軍的臨時醫院。在卡恩頓種植園內的西北部，有一片占地2英畝大的“麥加沃克”聯盟國墓園：裏麵安葬著富蘭克林戰鬥中喪生的近1500名軍人。麥加沃克墓園內共有13個區（13個州），其中在第5區內有座編號為“66”的士兵墓，墓碑上刻著“C. C.”兩個字母。這塊兒小墓碑的正麵除了數字“66”和這兩個“C.”，再沒有其他任何標識。根據墓園記錄，這位“C. C.”代表的真正名字，為Charles Chon，中文可譯為查爾斯•莊。他，就是在1864年富蘭克林戰鬥中喪生的那一位來自中國的軍人。

        根據近些年來，一些包括美國及在美華人在內學者們的考證和調查，在1861年-1865年的美國“內戰”中，共有約70餘位華人或中國人入伍參加了戰爭。其中大部分是海軍，他們擔任的基本上是地勤人員、廚師和艦艙服務等非戰鬥性職能。而在陸軍中，南北雙方則都有中國軍人參與戰鬥，但數量很少。其中比較有代表性的，就是隨聯邦軍參加葛底斯堡戰役中“皮克特衝鋒”的約瑟夫•皮爾斯，還有為南方軍作戰的“邦克”兩兄弟等。他們大都能夠到戰爭結束後解甲歸田。而真正在戰場陣地中英勇獻身的中國人士兵，極為罕見；而且在後世真正有“跡”可循的，應該隻有這一位查爾斯•莊了。

         那麽，在地理相對偏僻的中部“近南”之地，150多年前隨田納西軍團在富蘭克林小城為南方“聯盟國”（也是叛亂方）英勇作戰而獻身、今天在遙遠的異國他鄉，與昔日共同戰死沙場的戰友們一起長眠於此-做為唯一的一個中國人士兵。這位查爾斯•莊，到底是何人，他來自中國哪裏，曾經參加的什麽（州）部隊...?

        負責國家紀念區及曆史文化遺產保護的官方機構-美國國家公園管理局（NPS）的“亞洲及太平洋島嶼參戰名單”中，沒有列出 Charles Chon。（公園局這份名單最近的更新日期為2015年3月，為何沒有查爾斯•莊的名字，不得而知。）

        一個內戰軍人檢索網站上，顯示1861年-1865年“內戰”的南方士兵中，有三位姓氏為Chon“莊”的。他們是路易斯安那兵團的A. Chon-阿莊，阿肯色兵團的Wolf Chon-沃夫•莊，以及德克薩斯兵團的Charles Chon-查爾斯•莊。

        2005年4月，《國家地理雜誌》“內戰戰地”文章第三頁，有提到“...每個墓碑都有一段故事...例如，有一位德克薩斯歩兵團的 Charles Chon，他出生於中國...”。

        2015年9月9日，在一個名為“政治不正確”的論壇上，一個匿名貼子說到：德克薩斯第24騎兵團K連的Charles Chon，在富蘭克林與內森•貝福德•福雷斯頓（田納西的南方軍名將，後為“三K黨”的重要領袖）的騎兵部隊一同做戰。這個說法已經相當具體，隻是其真實性無法考證。

        “尋墓”網站 Find A Grave裏，顯示：士兵 Charles Chon，出生日期不詳，出生地為中國上海市區。死亡日期：1864年11月30日，死亡地點：美國田納西州威廉姆森郡富蘭克林。埋葬地點：聯盟國墓園。墓位：第五區-德克薩斯66號。紀念編號6550079。網站上提供了一張墓碑照片（上圖）和一幅人物照。但那張人物照並不是查爾斯•莊，而是之前提到的另一位內戰中國軍人約瑟夫•皮爾斯。

      《田納西“內戰”戰場》一書第18章節“富蘭克林”內容裏，有提到“德克薩斯第25騎兵團K連的士兵Charles Chon，死在同連戰友帕培拉（Orasta Papera）的附近。帕培拉出生在西班牙的馬德裏；Chon是上海人，埋葬在麥加沃克墓園德克薩斯區的66號墓”。...這些人為他們所強烈相信的...命運而戰。

        2003年8月的 OneSixthWarriors 論壇Post：Charles Chon-查爾斯•莊，出生於上海，後來遷居到德克薩斯的約克鎮（Yorktown，位於聖安東尼奧東南70英裏處），正好趕上美國南北戰爭。他20歲時登記入伍德克薩斯騎兵團，在“田納西軍團”作戰。他隨軍在富蘭克林勇敢戰鬥，那場戰鬥中，他把生命獻給了這個新的國家。他被埋葬在麥加沃克墓園。

        如此這般，查爾斯•莊本人在內戰期間的人物曆程有了大概輪廓。但他在美國以外-也就是籍貫來源地的中國的身世信息，都僅集中在一個“上海”這樣的所謂“出生地”。那麽，他真的是上海人嗎？他的家庭和過去又是什麽情況？

        曆史時空穿越到140年後。2005年，洛杉磯一位名叫馬丁•張（Martin Chang）的華人，前往納什維爾參加一個音樂會。馬丁•張的家庭在1949年時從大陸逃到台灣，他在十幾歲時跟隨家人搬到了加州。馬丁•張是一名基督教徒，同時也很喜歡美國的鄉村音樂。對鄉村音樂的癡迷使他對南方和“內戰”曆史也深懷興趣。馬丁在參觀完“音樂城”後，又驅車去到卡特屋、卡恩頓及聯盟國墓園順便一遊。由於到達時候天色已晚，博物館不再提供解說遊覽。他便步行從卡特屋到墓園，走了一圈。他在那裏感覺到“一種空蕩蕩的恐怖”。

        在從65號公路回納什維爾的路上，馬丁•張卻不由自主地調頭返回到了卡恩頓的墓園。他在夜幕裏為那些無名士兵墓做了祈禱。他回來隻是想為他們做個祈禱，雖然天已經黑了。不知道為什麽，他對那片墓地裏有一絲兒說不清楚的“熟悉”的感覺。

        幾個月後的一天，馬丁•張在網上瀏覽一些有關中國人參與內戰的資料中，看到一個人的文章介紹他參觀過幾個戰場，並提到一個細節：在卡恩頓的士兵墓埋葬著一位中國軍人。馬丁•張乘興繼續追索的結果，令自己大吃一驚：這個中國軍人竟然就是自己的曾祖叔父（由於時間及距離關係，Chon姓已轉化為Chang）。。。

        馬丁•張這位神秘的曾祖叔叔-Charles Chon，現在應叫查爾斯•張，是他中國的曾祖父的弟弟。查爾斯•張出生於廣東省，以前曾經是一名石匠。“太平天國”運動時期，他去了上海，然後就失蹤了……。“他可能是被美國商人雇用了”（馬丁的猜測）。之後他出現在德克薩斯的約克鎮，並入伍德克薩斯騎兵團。當時他20歲，陣亡時也僅22歲。

        “他離開家鄉，為另一個國家戰鬥並犧牲。140年後，我找到了他。我應該為他做些什麽”。馬丁•張說，自己的人生也因此發生了改變，他加入了“聯盟國軍人之子”（Sons of Confederate Veterans）組織，致力追尋曾祖叔父空缺的曆史足跡，並計劃給他曾叔父那座滄桑的墓碑進行修護。



參考資料：

Williamson Herald，Nov 28，2007 

National Geographic, April ,2005

Battle Of Franklin ,1864, Wikipedia

**《美國華洋史》探尋﹑還原自美國“獨立革命”前至中國“辛亥革命”約150年間，

兩國間一些遺落或斷層的交流關係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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