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湖北省山區保康縣,有一個緊靠著神農架林區東邊的馬橋鎮,鎮的北邊有一片處於群山環抱中的盆地,一條發源地於神農架的汾清河將盆地與鎮隔開。44年前我高中畢業後插隊的地方-中坪村,就是在這個盆地的北邊緣,依著山腳從盆地的一端向另一端彎型分布開來。當年的中坪村大隊分10個小隊,一隊二隊在半山坡,10隊完全在山上,其他隊都在山腳下。從1隊到9隊,要走上半個多小時。而要上10隊,就要爬上小半天。
說起當年插隊,我們這個到中坪的知青小組還有一點兒故事。1974年,知青下鄉已經是按父母所在單位係統統一聯係安排,一般下鄉點都安排在市區附近條件較好的縣裏,各係統還會派出一個年輕幹部帶隊。可我們這個小組13人,父母都不在一個係統,也不是一個高中,我們是自己串聯起來找的下鄉地。青春的熱血總是沸騰的,在當時的大環境下,我們覺得長大了,要經風雨見世麵,最好離開父母遠一些。我們渴望到最艱苦的地方去鍛煉,去成長。為什麽選了中坪村呢?因為當年的中坪村就是學大寨的模範。
1970年前的中坪,雖然靠著盆地,但那是一片亂石灘。汾清河的水位低,也不能引水灌田。老鄉們還是靠在半山坡上種玉米,高粱和土豆為主食。在學大寨的影響下,中坪村經過艱苦的汾清河改田,蘇溪河修渠引水,倒虹吸分灌,終於種上稻田吃上大米。根據宣傳報道,我們組裏有三位在第五中學的男生在畢業之前來到這裏訪問,很是欽佩老鄉們戰天鬥地的精神。他們回到襄樊,就想要到這裏來插隊。正好遇上我們這幾個(分別就學在第一和第四中學)正在打聽如何到最艱苦的地方去。結果一拍即合。市裏當然是歡迎和支持我們起了一個下鄉的帶頭作用,就這樣,我們帶著敬佩的心情,走進中坪。其實,我們當時的心理準備並不足,就拿我來說,那時襄樊到中坪要坐二天的車,還是解放牌敞篷車,山路崎嶇,幾個山頭轉下來,我已經暈的天昏地暗,暗暗叫苦。記得家屬送我們到中坪後第二天要回家了,我們把他們送到鎮上,車一開,看著媽媽隨車遠去,我的眼淚狂奔而出,從鎮上一直哭回到中坪住處。
長話短說,在中坪2年半的勞動生活中,我們和老鄉,和這片土地結下了深厚感情,也看到老鄉們的苦和痛。盡管當時中坪吃上大米,得以溫飽,但生活的艱苦處處可見。所謂割資本主義的尾巴,更將農民的生活限製的死死的。老鄉們住的是土胚房,平時用錢靠養雞生蛋換。冬天裏,有些孩子都沒有棉褲穿。守著青山綠水,有力無處使,離不開一個窮字。
1976年底,中國發生巨大的變革,我們從此離開中坪,各自在自己的人生路上探索。40多年過去了,我一直沒有機會重返中坪。留在襄樊的幾位插友曾經多次回去過,聽他們講過中坪的變化,真想親眼去看看。今年退休了,正遇上紀念知青運動50年,我決定重返中坪一趟,了卻自己久久的心願。
2018年7月4號,我們五位插友一大早從襄陽(襄樊已經改回原名襄陽)出發,2個多小時的高速到達保康縣,再走山上公路,中午時分就到達中坪。(沿路看到正在修建保康縣到神農架陽日灣鎮的高速,將來去中坪就更方便了。)當我們的汽車開過汾清河大橋(以前沒有橋的),綠油油的小平原展現在眼前,這就是我們當年參與修造的二千多畝農田呀!順著鄉間公路,汽車沿著鄉間公路,首先開到我當年落戶所在的六隊,也是我們小組到中坪時最初的居住地。當年的打穀場變成了花圃,雜草叢生的小渠由石頭砌壁擴的寬大,渠水清澈見底,渠兩邊都是2-3層的小樓。記憶中的村貌全非,隻有不動的山脈仍然和記憶中一樣,隻是更綠了。走進一戶人家,一打聽,竟然就是老隊長的二兒子家(老隊長早去世了)。隔壁一家出來一位老漢,聽說我們是當年的知青,順口就說:我們隊裏的知青有一個叫某某(作者的名字)。哈哈,本人就在這裏呀!原來他就是當年回鄉知青黃家風的哥哥。細聊之下,才知道許多回鄉知青開放後也都走出了山村。向他們打聽我們最初的居住房子-老屋場,原來早就拆了,現在是一片包穀地。我隻好默默地對著那包穀地行了注目禮。
離開6隊,沿路看到環境幹淨優雅,樓房鱗次櫛比,間或綠樹紅花。中坪村委員會的白色大樓在一片綠色中分外醒目,大門氣派的讓人不敢相信這隻是一個村委會。大樓兩邊分別是中坪小學和衛生院,特別是那小學,規模不亞於城裏小學。盡管來之前已經聽朋友說過這些變化,但親眼目睹還是震驚。中坪村,您真是換了人間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