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琴
一把古董小提琴，兩個音樂人的愛情，三代人的恩怨。
“恩佐，讓他說下去。”首席法官幹預了，“計算中心，一旦發現供詞不合概率模型，立即報告！”
計算中心回答：“新的供詞讓所有的數學模型收斂了，擬合得非常好，非常真實。”
“很好。被告，繼續陳述案件，注意用詞。這裏有很多未成年人。”首席法官說。
“好的，法官大人。” 我點頭，同時看了看茹蜜妮莎公主。她的臉繃得緊緊，沒有任何表情。她旁邊的辛紮定力差些，有點忍不住要笑場。
我接著招供：“馬蒂妮小姐問我，你今天怎麽這麽香氣撲鼻。我說，我為了來見你，用了17盆洗澡水，用光了17 種香精，才比得上你一半體香。我的手在馬蒂尼小姐身上遊走，嘴中源源不斷地冒出情詩名句。馬蒂尼小姐十分激動，緊緊地抱緊我。” 恩佐聽到這些，氣得直翻白眼。
“我和她正在興頭上，有人敲門，啞著聲說，你們該交貨了！他捅開貓眼，從中伸進一個管狀工具，說，恩佐就要回來，給你們五分鍾時間，珠寶，文件和 手槍， 這三樣，放在門後，離開。我和馬蒂尼小姐從激情中回到殘酷的現實。我捧著她的臉龐，說，我真不忍心傷害你。她說，為了我倆的好日子，什麽痛苦她都能承受， 開槍吧！按計劃，我要用這小小的彈射槍，打傷馬蒂尼小姐，以便她有籍口，脫開遺失珠寶和文件的幹係。我倆又纏綿了好一會兒，我才拿出彈射 槍，給她看彈射槍中的小小子彈。她苦笑著說，這點小彈頭，最多破點皮，不會痛的。來，衝這來，她指了指肚子。”
我頓了頓，揉了揉眼睛，恨恨地大聲狂叫：“哪知道！我哪裏知道……”
放影大廳回響著我的吼叫。我啜泣起來，哽咽地說：“我一扣板機，那彈射槍射出一大標槍，將馬蒂尼小姐射穿，釘在床上，我也被後座力推倒在地。她痛 得縮成一團。你好狠心！她說。我爬到她身邊，悔恨地打自己耳光，叫，上當了，我們上 當了，那接頭的人換了槍，要殺死我們獨吞珠寶！我抱著她哭，她伸手摸摸我的臉，說，這，就是我們當鴿子的命！這一天總會到來。我這麽活著，隻為能 看見你。我先走了，如果你也厭倦了這世界，就來找我，我等你……她的手無力地落在了床上。我拚命地吻她，希望她能挺過來。她的眼眸不動了，她目光 一直落在我臉 上，直到變得混沌。我抱緊她的頭，她呼出的最後一次氣息，拂過我耳邊，是唉地一聲歎息，歎我們當臥底鴿子的，沒福享受愛情。”
“法官大人，我請求看一看物證，力場彈射槍。”茹蜜妮婭公主打斷我，向法官請求，法官同意了。書記員把空了槍膛的力場彈射槍送到公主坐席。
我低頭擦了擦眼淚，接著說道：“我放下她的軀體，行屍走肉般地，將她準備好的兩個小包連同彈射槍放在門後的地上。當我跨過那三樣東西時，如跨過三 座大山。我眼淚下來，再回頭望倒在床上雕塑般的馬蒂尼小姐，心想，這世界怎麽有這麽多跨不過去的檻呢？這些的檻，難道不都是我們自己搭的麽？如果 我帶著珠寶和文件和她私奔，現在不就逍遙了麽……。想到我老板的手段，我意識到，這個過不去的檻，是我們對老板的恐懼啊。”我又低頭擦眼淚。
這時，放影大廳十分安靜，觀眾們都在等我的下文，隻聽見空調通風的呼呼響。天花板華麗吊燈上的水汽凝結，滴在我身旁。我兩手伸向天空，喊道： “馬蒂尼小姐！如果你的魂魄還在這的話，你聽得見我的心聲嗎？你們看啊，馬蒂尼小姐的淚水！她的淚水！看到沒有？”我手指著天花板。那些在華燈中璀璨閃爍 的小水珠，它們發出的光芒，比旁邊那些精雕細琢的水晶球還要晶瑩剔透。
“看到了。”觀眾中有人回答。
我展開雙手，仰麵向天，喃喃地說道：“馬蒂尼小姐，你如果原諒我，就將淚落在我的右手，如恨我，就將淚滴在我的左手。你如果還愛我的話，就將淚滴 在我的胸膛吧！” 不知道馬蒂尼小姐的鬼魂是不是真的在那，反正，啪！啪！兩大滴水珠，一滴濺在我右手心，一滴落入我的懷中，觀眾席中當即傳出了啜泣聲。
“馬蒂尼小姐，我對不起你！你和我，本是雪山下山泉邊的那棵櫻花樹落下的一個花瓣和一片樹葉，一前一後漂在初春融化的冰冷雪水中，沿著山澗小溪一 道嬉戲，湍急的洪水沒有衝散我們，嶙峋的岩石沒能分隔我們，陡峭的瀑布沒有吞沒我們。我倆共同沐浴清晨的露珠，一起在水草下躲避正午的驕陽，並肩 欣賞晚霞下蠓蟲在水麵的舞姿。怎能想到，在這暗夜裏，一個魔鬼給了我個火星，要我給你作個點綴，我愚蠢地照做了，放在你身上，沒想到，你如絲絹做 的花瓣一般，瞬間燃為灰燼！馬蒂尼小姐，你不是一個普通的櫻花花瓣，我也不是普通的樹葉。你記得嗎？那櫻花樹下，隕落了一個武士， 你是他情人送的香囊，我是他佩劍上的掛穗，我倆同時被利刃劈下，和著那武士的血，落在溪水裏，漂啊漂啊……”觀眾席中傳出哭泣聲。
“馬蒂尼小姐，你在路上要記得我，等著我。我要唱一首我最喜歡的紮達山歌給你，你肯定聽我唱過。”我擦了一把淚水，嘶聲唱起來。
獨木橋
搖啊搖
過前定要眺一眺
橋頭山路繞啊繞
橋尾花香飄啊飄
獨木橋
搖啊搖
過時定要叫一叫
橋下魚兒遊呀遊
橋上心兒跳呀跳
獨木橋
搖啊搖
過後定要瞧一瞧
身前阿妹笑一笑
身後背簍漂啊漂
身後背簍漂啊漂
身前阿妹笑啊笑
身邊阿妹笑一笑
身後背簍漂啊漂
“馬蒂尼小姐，其實，我最喜歡的是阿妹你在我身邊笑啊笑。如今，我緊緊抱著的是個空背簍，而我最親愛的阿妹卻漂走了。”
我悲切地講到這，自己把自己感動了，打碎了心中的那塊水晶，淚如雨下，嚎啕大 哭。我到現在也不明白，當時我為何哭得那麽傷心, 也許在哀歎，我們間諜的命運，與這些土匪們的鴿子沒什麽不同吧。
很多女觀眾早已滿臉濕潤，不少男人也掩麵拭淚。喬治埋著個頭，看不到他的臉。那個給我按摩的小姐哭得最傷心，成了淚人兒。
茹蜜妮莎公主站起來，問：“恩佐！你老實說來！你的什麽珠寶什麽文件害得這麽多人這麽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