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琴

一把古董小提琴,兩個音樂人的愛情,三代人的恩怨。
正文

鬼琴 58

(2014-03-05 19:42:10) 下一個

下午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是丹露寺山下的村長打來的,他說老方丈昨日圓寂了,問我要不要拿回我的睡袋。我說不用了。我跟他聊了聊老方丈的情況。他說,老方 丈是他們村的人。三十年前,他替人受過,判了無期,被關了十年放出來。他回來後,老有人向他打聽代人受過的事,他不說。問的人一多,他一煩,去丹露寺當了 和尚。丹露寺本是個破廟,老方丈在那當和尚後,每年都有貴人去那打點,才有了香火,維持到現在。如今,他一去世,那丹露寺又要成破廟了。

這消息更讓我煩悶,臉上暴出許多痘痘。晚上睡覺前,殷晴問我:“你怎麽長出這麽多青春豆?用這個洗麵奶洗洗臉,去去痘。”我心不在焉,拿了洗臉池上的一個瓶子,擠了點糊狀物,洗了臉,上床睡覺了。我在床上讀了一會兒書,臉上突然起了好多紅疹子,很癢。

“陳天,你臉上怎麽了?別用手撓!”

“可能是洗麵奶過敏。”

“怎麽可能?那是剛從美國帶進來的名牌。你用的是哪個瓶子?”

“淡紅色的那個。”

殷晴大笑,說用錯啦,淡紅色的是什麽什麽霜的。她把我扯出去又洗了一回臉,才回到床上。

“你這幾天病殃殃的。對我一點都不感興趣,都是我主動。”她有點幽怨地說。

“誰說的。”我吻了她一下。

“不合格。”

“老夫老妻了,是不是可以降低一點標準?”

“喂!我提醒你,我們還沒正式結婚呢。”

我打起精神,認認真真地與她溫存,然後相擁而眠。

第二天早上,我們招集齊教職員工,開了個早會,表彰了表現好的員工,做了一些人事上的變動。會上,我還提出了獎學金的想法。我告訴員工們,這獎學金主要有 三個目的。1,資助有經濟困難的優秀學生。2,提高學生學習的積極性。3,體現我們音樂學校的企業文化。我要員工們出謀獻計,製定具體的實施方法。大家正 在熱烈討論,演出廳傳出吵鬧聲。

我忙叫了幾個老師,一齊跑出會議室。門衛正攔著幾個年青人不讓進,說老師們正在開會。那幾個年青人罵罵咧咧地要向裏闖。

“開個鳥會!我們在這學了半天,沒有一點用,退錢!退錢!”

“快叫那沒良心的校長出來!就知道收費!”

“這樣的學校,關了!”

“砸了!”

時值學生陸續到校時間,學生們看到他們一夥人的凶樣,遠遠地躲著,不敢進校。我打電話給二球,說有人來砸學校的場子。他在電話中叫道:“有這種事?兄弟們馬上就到!”

我帶了幾個男老師,迎上去,對那個叫得最凶的年青人說:“校長在此,有話跟我說。你叫什麽名字?在這學了多長時間了?”

“你來的正好。你的這個破學校關了算了。我們在這學了半天,什麽也沒學到。昨晚我K歌沒人說好。”

我笑道:“怎麽可能?讓我來教你,保證你K完歌後,你的馬子吊著你的膀子不肯下來。”

“吹牛吧!老子天生五音不全。”

“在我這,你哪怕隻有一個音,也能K歌。小夥子,我看你中氣挺足,唱得不好沒關係,我可以教你嚎。”

“哼哼哼,哈哈哈。我想先聽聽你嚎得怎樣,再決定學不學!上!幹他!”

他們幾個動手了。他們很不幸,碰到了受過魔鬼訓練的陳一大。這時的陳一大不再以狠毒取勝,不再以蠻力拚命,他知道借力打力,知道如何用不大的力將人的關節 弄脫臼。二球轟轟響的摩托隊趕來時,這些凶徒都倒在地上,身體的某個關節以不可思議的角度彎著,痛得嚎叫不止。二球到後,要痛毆這幾人,被我製止。

“你們都無師自通,不用在我這學幹嚎了。”我對凶徒們說。我俯身輕聲對那領頭的凶徒道:“回去告訴你的後台老板,讓他跟我陳一大聯係,以後有生意一起做,不必相互拆台。”我把我的名片塞進他的口袋中。

我吩咐道:“王會計,他們被開除了。你去按課時算一下,剩下的學費退給他們。”

王會計很快算出餘額。我將凶徒們的脫臼關節一一轉回,止住他們難聽的嚎叫。我讓他們老老實實在違紀記錄和退學聲明上簽字,按了指紋,拍了照,才退錢給他們。二球等人看守著他們,直到警察到來,將這幾個肇事人帶走。

殷晴一直縮在走廊的拐角,當我處理完了那幾人,才走上前,拉著我的手臂,滿手心是汗,說:“陳天,你的警員培訓真沒白去。”

教工大會繼續進行。殷晴提出,由於教學力量跟不上學校擴張,從現在開始,招生要有選擇,資質太差的不招,人品有問題的不招。這些要求分成任務安排下去了。 殷晴還說,教程要有變動,靈活一點因材施教。她講完後,我提出兩個新議案。一要增加心理課程,名曰舞台心理學,實為教文藝圈的規則和做人的原則,同時給學 生減輕心理壓力,不要出現有心理疾病的學生,引發極端事件。二要經常做些突發事件應對訓練,比如火災,歹徒襲擊等。

接下來一天裏,我的工作重點都放在亡羊補牢的計劃和組織,和殷晴一起寫計劃,約見相關的的老師,幾乎忘了賣小樹林的事。

傍晚的時候,一個城建局的人打電話找我,說,我申請在小山坡上的建校的計劃得到了批準。我欣喜若狂。那個小山坡就是我常騎哈雷去俯覽全城的地方,地大,視 野開闊,又幽靜,是建校的絕佳地點。城建局以前沒考慮我的申請,主要因為它附近的基礎設施太陳舊,水電供應和汙水處理能力跟不上。要在那裏建學校,縣裏就 要投錢建基礎設施。

“怎麽突然通過了?”我問城建局的人。

“省裏知道了你建學校的事跡,很支持,想當成宣傳樣板,批了一筆錢通水電煤氣。同時,縣裏特批了一塊地給你。過幾天,會找你去,告訴你具體位置。“

“太好了。”

“陳天。希望你的學校帶來新的經濟增長點。我們得到通知,以後開發的重點會轉向小山坡那。”

“學校附近還會建什麽?”我問,“我不希望新學校四周太嘈雜。”

“主要是居民區和高科技園。”

吃晚飯的時候,我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殷晴。殷晴也很興奮,說:“好嘛,又是一輪房地產盛宴!吃!”她盛了一大碗飯放在我飯桌前。

“你想炒地皮,還是做實業?”我問殷晴。

“都做!多種投資!”

“這次,小山坡上的地更大,更多,幾千萬的投資都嫌少。我們可用資金不到一千萬,連湯都喝不上!我們建新學校還要錢。那來那麽多資金?你如真的想炒,不如把這小樹林拍賣了,籌得一兩千萬的,就夠你玩了。”

殷晴正在向嘴裏扒飯,一聽我這麽說,這有點急,放下碗,含著飯說:“不可不可。千萬不能賣!”她差點噎著。”想都別想!”

“那你怎麽炒地皮?炒不了的話,老老實實地跟我做實業,開這音樂學院。”

“音樂學院?”

“是的,學院,不是學校!至少發大專文憑的。”我說。

“嗬嗬。你誨人不倦上癮了。”

“是的。我想專心地開學校,離開小樹林這是非之地。你看,今天來搗亂的那幾人是有目的的。”

“這小樹林,誰也別想從我們手上拿走!”殷晴放下了筷子。

“你不鬆手,就不斷有人來給我們穿小鞋。”

“你怕他們啦?”

“我不怕,就是覺得煩,不能專心做實業。我老是這麽打打殺殺的,如果有一天失了手打壞了人,我們的一大集團就玩完了。殷晴,你不想讓我們的孩子沒父親吧。”

殷晴的眼圈慢慢地紅起來,大概想起了她小時候沒父親的日子。她用手捧住臉。我走到她身邊,拉著她到沙發上坐下,摟抱著她,勸道:“殷晴。有些曆史問題,就讓它翻過去吧。翻過去了就海闊天空。我知道,這小樹林是你們殷家的祖地,一直想奪回來,是不是?”

殷晴點點頭,問:“你聽誰說的?”

“我父親告訴我的。還有,我看樓上床頭的油畫中,那個石柱,它有個淡淡的水印。我去查了查,那是你們殷家的圖騰。”

“是的,那個石柱是殷家祠堂的柱子,是殷家最後的榮耀。”

“小樹林中也有一個斷石柱,但沒有圖騰。”

“我畫的就是它。”

“它被運走扔了?”

“沒有。我把它深埋在小樹林裏了。”殷晴理了理她的頭發。

“殷家的生意已經做的這麽大,地產遍天下,還在乎這麽一小塊地?”

殷晴歎口氣,說:“我已跟殷家脫離了關係。殷家能不能奪回這祖地,我並不關心。是我自己在乎的。”

“是因為這是我們的家嗎?我知道,你我在這投下了大量的時間和金錢,舍不得。可是,將家安在這麽一個兵家必爭之地,不是好事。危巢之下,安有完卵?我特別擔心我們的寶寶在這的安全。”我說。

殷晴想了想,情緒更平穩了些,淡淡地說:“也是。”

她好像被我說動了。我乘熱打鐵:“我們去看看那個小山坡吧。那不比這差。我們這小別墅本來就是模塊房,拆了遷過去很方便的。這些教室和演出廳亦如此。快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那看看。”

“好吧。”殷晴點了點頭。

去小山坡的路上,殷晴情緒不好,心事很重。

小山坡就在前頭。山腳下,杜香花豔豔的,連成一片,簇簇的白花反射著車燈光,老遠就能看見。這些沼澤中矮矮的杜香樹,較幾個月前多了不少,連成一片濃密的灌木森林。它們不斷吸咐這空中的塵埃,讓這的空氣清新,讓這的天空湛藍。

上山了,山路彎彎曲曲的,路況很好。看樣子,這小山坡的開發,縣裏早就有規劃,不然,這山路不會預先修得這麽好,不光是為了到山頂的那個小亭看風景。我倆開車到小山坡時,天全黑了。我倆下車,站在小山坡的崖邊,看山下的萬家燈火。

“殷晴,這是你第一次來這?”

“是的。你老來?”

“是。我小時候闖了禍,會躲到這來。從這,可以看見我家。我看見父親離家上班去了以後,再回去。這樣,就不會被父親打了。”

“陳天,你恨不恨你父親?”

“他打我那麽痛,我當然恨他。”

“現在呢?”

“不恨了。回想起來,他打我,多半是我不對。”

“我們以後有了孩子,如不聽話,你會打他嗎?”

“我舍不得。”

“如果你打他,我會跟你急!”

“殷晴,你放心,我不會的。我父親打人,是因為他習慣用軍旅中的方法管教人。我是個文雅的音樂人……”

“屁音樂人!你這個魔鬼騎士!”

天越黑,這山坡上的風越大,一陣一陣地,吹翻衣領,刮得衣襟簌簌地響

“陳天,這裏風好大。我冷,抱著我。”

我背向著風,把殷晴抱得緊緊地,“殷晴,風大有風大的好處。音樂學校的樂曲聲可以傳得更遠,全城都能聽見。”

“陳天,不用賣小樹林,我們也能得到資金。”

“是麽?講講。”

“我們的試婚期還有15天。15天一過,我們一結婚,就是殷家的人,又可動用殷家的資金了。”

“你不是被踢出殷家了嗎?結了婚就被原諒?”我問。

“我媽跟殷家長老們達成諒解協議,如果我能讓殷家重新擁有小樹林,他們既往不咎。我媽一直催我,要我讓你把我的名字加到小樹林的地產文件上。“

”是這樣!你很想重返殷家嗎?”

“我媽很想我回去。我無所謂,隻要能和你在一起就行。拿不到殷家的資金也沒關係。一點一點地滾我們自己的資金,心裏踏實。”

“既然是這樣,你為什麽還要我浴血保衛小樹林?”我問。

“是其它的一些原因。總之,失去了小樹林,我會很被動。為了我,你一定要擁有它,不容其他人染指。”

“是什麽原因呢?是殷家的機密麽?”

“你不要問了,陳天。沒了小樹林,我有可能不得不離開你。”

“為什麽?”

“不為什麽。別問!”

“殷晴!不可以這樣威脅我們的愛情!現在就告訴我為什麽!”

“陳天,不要緊張,我隻是說,有可能。不一定會發生的。”

“殷晴,有事不要瞞著我!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護著你的。”

“如果你真的想護著我,就根本不要問!”

“殷晴,如果你真的離開了,我就從這山崖上跳下去。”

“陳天。你跳了白跳。”

“你這是在勸慰我呢,還是要我現在就跳?”

“別說傻話了,陳天。老實跟我說,你這麽繞來繞去的,是不是你父親逼著你賣小樹林,誘著薛梁來買,弄幹他的資金?”

我隻好說是。

“陳天。如果是這樣,你放手去拍賣吧。我也想看到他垮台。”

“殷晴。我害怕了,不賣了。”

“陳天,你話都說出口了,不去做?不要讓我看輕了你!”

“殷晴!”

“陳天,我們回去吧。我累了。”

我滿腹疑惑地同殷晴到了家。家裏的氣氛很沉悶。殷晴斜躺在床上,手指在發梢上打著圈,看著牆上那幅油畫《雲雀和石柱》,沉思著。我看她心境不佳,就上前摟著她,親吻她。她應付了我一會兒,說:“陳天,今晚不行。我來例假了。”

“又沒懷上?”

“嗯。”

我一晚沒睡著,一直想,為什麽沒了小樹林,殷晴就有可能離開我?難道,與我被逼著賣小樹林一樣,有人逼著她占有小樹林?是她媽媽?真可惡!這個商依依,為了自己的私欲,老是在後台瞎整,染指女兒的生活。討厭,討厭!

殷晴也沒睡好,在我身旁拱來拱去。

星期四一早,城建局的人打電話叫我去開會,要給我看小山坡的規劃圖,還要聽聽我的創業計劃。我叫殷晴一齊去,殷晴說:“你去就行了。學校事多,我走不開。你帶一份圖紙回來就可。“

我帶著建校計劃書和電腦,獨自一人去了城建局。城建局的人很熱情,帶我到會議室。會議室裏人很多,有幾位領導是從省裏來的,有管開發的,有管教育的。他們 與我握手,看到我殘缺的小指,說,省裏的很多人被我自強不息的事跡感動。他們想扶我一程,做為典型,帶動其他人。我大謝特謝他們,說我一定會辦好學校。

會議上,我打開幻燈,展示學校下一步的規劃,圖文並茂。我說,學院要達到4000餘名在校生的規模。學院的辦學層次要多元化,以全日製脫產大專為主,兼辦 少年兒童課後培訓班以及成人夜大。學校要采用多學科發展的戰略,要組建教學經驗豐富和具有敬業精神的教師隊伍,專職教工要達300人左右,其中要有教授 20名副教授40名,還要請知名的外籍教師和客座教授。學校要麵向全國和全世界,讓學生們多參加國內外各種聲、器樂比賽和演出。有條件的話,還要申請本科 院校的許可,如有條件,還要招收留學生。

我這宏偉計劃洋洋灑灑,讓聽報告的領導們熱血沸騰。城建局局長一拍胸脯,按4000人的辦學規模,劃給我了100畝地。他還開玩笑,問,是不是地太大了買 不起?沒等我開腔,省裏來的領導都說,會幫我申請貸款,隻要我有一千萬的現金,他們能幫我貸到一億。這些數字聽得我熱汗直下。我的天啊,我的一大集團很快 就能開張啦。我也一高興,請所有在座領導去聚仙樓吃午飯。這幾位領導們看樣不是貪官,個個回絕,說,不用出去了,就在城建局的食堂吃。

我打電話叫來殷晴。她來後,聽到我的介紹,也很高興,但我總感到,她的笑容中隱著絲絲的鬱愁。

領導們對殷晴的組織能力稱讚有加,說,兩個星期建一個學校的紀錄絕無僅有,省裏的商會頭頭非常讚賞,想見見她。殷晴說了些官話,無非是,“是領導和朋友們 的支持“,“運氣好“之類的話,大家聽得都高興。領導們返過來又讚,說殷晴和我是天造的一對,地設的一雙,愛情事業比翼雙飛,為人楷模,等我倆喜結連理之 時,還會來祝賀。我和殷晴一齊謝過他們的祝福。午飯後,殷晴先回了學校,我則留在城建局辦相關的手續。

我手握著規劃圖從城建局出來,躊躇滿誌。在城建局門口碰到薛梁一行人。我同他遠遠打了個招呼,就要離開。

“陳老板慢走。我問你件事。”薛梁獨自一人追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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