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圓紙筒中倒出三張規劃圖紙,每張一米見方。一張是小樹林的,一張是我們縣城的,一張像個居民小區的。
“我們先看這張。”殷晴將那小樹林的總平麵規劃設計圖平攤在辦公桌上,看了一會兒,拍手讚道:“李總工不愧是清華建築係的高材生,我很滿意。陳天,你來看看,這總體布局如何。”
我邊看,邊讓殷晴解釋。李總工按照殷晴的意思,將那小樹林全圍了起來,過橋去縣委的人必須沿著牆根繞上一圈。那演出廳在小樹林的正中,它的左邊是個小花園,右邊是一排教室和琴房,共五間。
殷晴問:“你有什麽建議麽?”
我摸著下巴,想了想,說:“我還是覺得太封閉了,這圍牆不該將演出廳圍起。不如這樣,這圍牆從這向裏折一下,將演出廳的正門露出。再將演出廳向裏推一點,讓正門前頭的空地大些,做停車場。”
“嗯……我同意。明天讓李總工改改。過幾天,李總工會將演出廳的設計圖畫出。演出廳的造價占總造價的50%,我們要好好論證一下。好了,我們現在來看看另兩張圖,它們與我們炒地皮的計劃有關。”
“哦,是麽?”
殷晴自信地笑著,說:“你聽好了,這些都是炒地皮的老套路。你先看這縣城的規劃圖。這化肥廠位於開發區黑石路與國道交界處,生產鈦白粉、磷肥和複合肥。它 自建立以來,帶來了一點經濟效益。與此同時,它每天排出的大量刺鼻氣體和黑色粉塵,阻止了周圍居民區向這拓展。薛家的集團挺有眼光,早早買下了化肥廠周邊 靠近居民區的空地。薛梁給你的那塊地最靠近化肥廠,最不值錢。”
“既然薛梁早就占好了地,那我們怎麽能掙得到錢呢?”我問。
“哼!他薛梁愛下圍棋,相信金角銀邊草肚皮。可我們偏就在這肚皮上做文章。你看,居民區將化肥廠圍在了當中,中間有50米的荒地。你再來看看這小區的規劃 圖,是專為化肥廠搬遷後設計的。有大商場,電影院,幼兒園,公園,商業街,高檔高層住宅。一下把薛梁的那些地皮邊緣化,說不定他的那些地隻能用來修馬路, 成本都收不回。我們現在應當盡力購買這肚皮地,特別是這規劃圖上商場,商業街,高檔高層住宅所在地……”
我打斷她,問:“這規劃圖哪來的?”
“我讓李總工畫的。”
我笑,說:“有誰會相信這是最後的規劃圖?萬一規劃有變,豈不是虧大了?”
殷晴仍自信地笑著,說:“你有沒有聽說過Buy on the rumor,sell on the news?”
我不解。
殷晴說:“就是買虛賣實。我們到處放出這規劃圖的風,隻要這規劃圖合理,就會有人信,甚至真的會被采納。到時看情況,見行情來了,有人出好價錢就一點一點地拋。”
“如果薛梁眼紅了,也出手來買高價地,那我們就賺大了。”我說。
“可不能小看他。”
“難道他會阻止化肥廠搬遷?”
“這倒不會,因為對他不利。他肯定會想辦法,也讓他金角銀邊升值。我們要當心他反客為主。到時,我們和他免不了會有一些交鋒。陳天,你一定要動動壞腦子,將他整趴下!”
我興奮地說:“一定一定。最好將他徹底整垮,破產最好,為高葉民報仇!”
殷晴聽了非常激動,抱著我,說:“到時看你的了,我的魔鬼騎士!我先犒賞你一下!”她拉著我走進臥室。
“不要咬我的舌頭!”我求道。
她又不懷好意地舔著唇,說:“求得太遲了!我現在咬你身體的任何一個部位,你都逃不掉。”
我和殷晴嬉鬧了一會兒。她真的又咬我了,但沒出血。我看她十分疲乏,就建議說,該睡了,從今天起,要早睡早起。殷晴懶倦地應聲好,頭枕著我的臂彎,合上眼。
“明天我也要下廚。”我說。
“為何?”殷晴迷迷糊糊地問。
“我要煮一大鍋雞鴨血湯灌你!”
“還是天鵝血最好喝!”她囈語完睡著了。
這一覺起來,殷晴神清氣爽,麵上紅潤了些。我拉她在店外的空地上活動了一會兒,伸展了身子。
“陳天。如果我們這次能掙上一點錢,我想買套房子。”
“殷晴,我們現在還在創業階段,買房是不是太早了?”
“我們可以先買一套麵積小點的住上。住在這琴行樓上,連個廚房也沒有。周圍又沒有鄰居,沒有散步活動的去處,不像過日子的地方。”
“同意。是要有個自己的小窩。”
“今天就去物色?”她問。
“先把正事辦了吧。”我說。
“好。順便去化肥廠邊上看一看。”
我倆在街上的小店吃完早飯,驅車去李總工的設計室。我們告訴了李總工我們的改進想法。李總工馬上在電腦上改好,給我們展示了小樹林的三維效果圖。我們可以 在那的虛擬空間裏,從不同的角度和方位看設計效果。我們三人著重討論了演出廳的設計,從建築的外觀到內部的舞台和觀眾席,一一定奪,最後定下一個簡潔大氣 的方案。為縮短施工時間,我們同意采用李總工推薦的預製鋼架結構,用模塊化房屋技術,搭積木一樣,在短時間內建起學校。
“李總工,這大概要花多長時間?”
“如果預製材料大都有貨的話,一個星期就能建好主體結構。考慮到不確定因素,兩個星期比較合理。內部裝修和水電安裝可同步進行,總工程估計三個星期。”
“這麽快?花費呢?”
“大約五十五萬左右。”李總工說。
有一點超支。殷晴和我卻都沒有猶豫,都說好。
“方案定好的部分,可馬上開始施工。”殷晴說。
我們剛吃完午餐外賣,縣防疫站的人來了,我給他們開了小樹林的門,然後我去學校給學生們上課。殷晴留在李總工那兒,一麵討論設計細節,一麵聯係廠家和施工 隊。我上完課,縣防疫站的人也消毒完,還取了土樣,回去做流行病調查了。我鎖了小樹林的門,回到李總工那兒,繼續參加討論。
傍晚時分,我和殷晴從李總工那出來,開車去菜市場買菜。我們小倆口,手牽手,在喧鬧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別有一番情趣。我專門買了些雞鴨血塊,殷晴則又買了一條大魚,她說,這次保證不會半生不熟了。我倆買完東西上車,由殷晴開著車,向曲校長家而去。
途中,我向我媽通報了我的去向,她說她知道我忙,但要我星期五晚上務必帶著殷晴回家吃飯。我說好。
我問殷晴:“你這次生重病,你父母知道麽?”
“可能還不知。我老不接我媽電話,她習慣了。如沒有人告密,她不會知道的。”
“你父親呢?”
“我爸每隔一天會打電話給我,如果我沒接,他會著急。”
“那你病好後跟他聯係了麽?”
“聯係了,說我感冒了幾天。”
“唉!我說,你跟你父母這樣散著過,真不是回事。”
“沒什麽,我小時候一直跟外婆過,習慣了。”
“你外婆呢?”
“她前幾年過世了。”
“對不起。她去世時年紀不大吧。”
“才65歲。”
“她把你養大,太偉大了。什麽時候我跟你去看看她的墓?”
“行。我也正想去呢。”
“我看你跟你父親感情不錯。”
“是的。他教了我好多東西。他說他這輩子欠我好多,對我很好。我十三歲以後,跟著他過得多些。他手把手地教我做生意。他看我喜愛音樂,送我去法國學習。”
“你為何不與他在一起?”我問。
“我也想。他那很忙,需要人手。但我必須再在這裏呆上一年半。”
“為什麽?”
“你和我正式結婚後,我會告訴你為什麽。在這之前,你不要再問了。好麽?”
“好。”我不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