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琴

一把古董小提琴,兩個音樂人的愛情,三代人的恩怨。
正文

鬼琴 56

(2014-02-27 20:15:52) 下一個

瀝瀝的春雨中,我和殷晴去了遠郊的丹露寺。這丹露寺位於深山之中,人跡罕至。我倆進山時,山下的村民看有車要上山,讓我倆捎點東西給廟裏。我倆一點頭,他 們便塞進車裏兩個沉沉的背簍。山路蜿蜒曲折,狹窄泥濘。路虎車慢慢地爬行。我好幾次不得不下車推車,正午時分,才好容易開到寺廟的山腳下。

前方左邊有一座鍾型的山岩,高達一百多米,它半腰有個深坳進去的岩穴。丹露寺就建在那岩穴之中,紅牆紅瓦,如一枚赤丹鑲於一碧玉之上。山岩上有露水不斷析 出,匯成清泉,流進寺中的大石缸中。清泉衝刷下來的紅土,讓石缸中的水微紅,這寺因此得名丹露寺。更妙的是,右邊也有個山岩,它的一側刀削一樣,如一麵巨 鼓。這一鍾山和一鼓山夾著這丹露寺,在當地人中,有一說法叫“左鍾右鼓,廟(妙)在其中。”

我倆停車於山下。這雖是正午,卻依然春寒料峭。煙雨淒迷中,不見一個遊人。我抬頭望望樹木新綠中隱現的丹露寺,對殷晴說:“我們幫他們背點貨物到寺裏吧。”殷晴說好。我們卸下背簍,背著上山了。

山門前有三棵鬆,鬆下的石碑刻有宋代一進士的詩:“蘭若半空中,雲山第幾重;瀑流千丈練,鶴宿五株鬆;曉鍾禪房黑,霜林木葉紅;懸岩回首望,歸思過前峰。”

“哇,這寺有八百多年曆史了。”殷晴歎道。

我倆接著向上攀。上山的台階很高,背簍很重。殷晴爬了一半,喘不上氣,坐在台階上休息。我把她簍中的東西挪了些到我簍中,鼓勵她接著向上登。

我們到達丹露寺的門前,立刻被它的獨特結構震撼了。這岩穴高50多米,深和寬都是30多米,上寬下窄,呈倒三角形。這整個寺廟依穴而建,所有的重量都撐於 一根粗木樁上,挑戰著“獨木難支“的古訓。那木樁旁的說明上寫著:狀元柱,是宋朝的一個狀元捐的。香客們如想生子登科中舉什麽的,抱一抱那柱子就可。殷晴 放下背簍上前抱了抱,說,回去應該能懷上baby了。

寺廟中很安靜,不見和尚撞鍾念經。我和殷晴一齊找了半天,在禪房中找到了老方丈。他七十多歲光景,很黑很瘦。他病了,發燒躺在床上,有幾天滴水未進了。我倆趕忙在夥房中生火做飯,給他燒水熬粥。熱粥下肚,老方丈精神好些了。

“長老,我們送你下山看病吧。”殷晴說。

“老僧一把骨頭,不用了。一點風寒,很快會好。”老方丈擺手。

“其他師父呢?”我問。

“去年,子覺師兄圓寂後,這兒就老僧一人了。”

“沒有新的師父來麽?”殷晴問。

“這偏僻之處,煙火不喜,徒弟不來。”老方丈懨懨地說。

“長老,您好好休息吧。”

我倆從禪房出來,殷晴輕輕對我說,“我們得留下照顧他。”。

“好。”我也同意。

天將黑了,老方丈讓我倆睡在香客房中。那香客房以山岩為頂,空間窄小,隻有一木板床和薄被。殷晴和我到車裏取了睡袋。一條睡袋給老方丈用,他原來的薄被加搭在上頭。我倆擠在一條睡袋中,到了夜裏,仍凍得發抖。

“真冷啊。不知那老方丈用那麽薄的被,平日裏怎麽過夜。”我說。

“是啊。相比之下,我們的家多舒服啊。我好懷念那軟軟的大床。”殷晴冰冷的腳在我腿上磨擦取暖。

“殷晴,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什麽?”

“我們遷校後,這小樹林是不是掛牌賣了為好?”

“不行!你怎麽會有這個想法?”殷晴的軟軟的腰變得有點硬。

“很多人眼紅我們占著那,可能會來整我們,不利新學校的運行。”

“讓他們來吧。你不是魔鬼騎士麽?有你在,他們不敢!”

“嗬嗬。那是。”

“你得浴血保衛小樹林!你說過的,希望我像那雲雀一樣,永遠快樂地住在那裏。不是麽?”

“是的。”

“陳天,不能賣小樹林!那是我們的根。知道不知道?”

“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我倆下山,在有手機信號的地方打電話退了訂的旅館,去藥店買了感冒藥,又到集市上給老方丈采辦了大米,大豆,和蔬菜,運上山。殷晴煮了生薑黃 豆湯,給老方丈喝。我在樹林中拾柴禾,想起父親要我賣小樹林的事,心中煩悶。我用力地揮著柴刀和斧子,劈砍著收來的柴禾,以減輕心中不快。殷晴也來了,和 我一起把劈好的柴整齊地架起,以便陰幹後用。我倆這樣忙了一天,在山上又住了一晚。

早上起來,老方丈在禪床上打坐。我看他氣色好些,決定告辭。我告訴他食品和柴禾存放處。他沒回應,顯然入定了。

“長老保重!我們走了。”

我拉著殷晴的手,正要退出他的禪房。

“兩位施主,慢走。老僧有一物相送,放在桌上,是老僧念經用的佛珠。瞋心猛於火,忍辱護真心。如有迷妄,撚一撚。施主自行下山,老僧不送了。“說完他又入定了。

“謝謝長老。”

殷晴取了桌上放著的那串佛珠,與我出了老方丈的禪房。那串佛珠由十四顆鳳眼菩提子串成,顆顆油亮。我把它戴在殷晴的手腕上,對她說:“讓它保佑你這隻雲雀。”

下山的時候,殷晴兩手放在胸前,一直一邊轉著左腕上我媽送她的翡翠鐲子,一邊撚著右手腕上的佩珠。

我倆出了山門,上了車。我正要發動車,殷晴從副駕駛座探過身子,向我索吻。

山中的春雨細細漣漣,遠了如雲,近了是雨。悶悶的春雷,自茫茫的雲端隱隱地滾來,霧靄之中,仿佛是那左鍾右鼓二峰發出的。輕風拂過,綿綿的雨絲滑過車窗玻 璃,發出輕衫薄紗滑落的沙沙響。車外,那三四點雨,牽風帶媚,這五六枝花,紅綠相惜。這盎然的春意中,最妙的風情卻蘊在這車內,不容那塵世窺探,亦不與這 桃源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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