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琴

一把古董小提琴,兩個音樂人的愛情,三代人的恩怨。
正文

鬼琴 36

(2014-01-26 19:34:40) 下一個

我和殷晴一覺睡到十點多。

“糟了,十點半我要見張律師!”殷晴說。

“糟了,十點二球要找我。”我說。

“二球找你做啥?”

“他要我去審批新建的健身館門麵。”

“喲,你帶乖徒弟了!”

“嘿嘿,都是殷老師指教有方。”

我將臥房門打開一條縫,發現父親在那吃早飯。

“出不去了。我父親在那呢。”我輕聲說。

殷晴也說她怕見我父親。

“怎麽辦?”

我倆的目光不約而同地看著窗。我拿了昨晚寫的預算草稿和蔡蓉送的書,放進個背包,扔出窗。我先跳下窗台,殷晴踩著我肩膀也爬下,拾起背包。我打開車庫門。我倆偷溜進去,上了車,倒車出來,一溜煙地離開了家。

我問殷晴:“被刺紮了幾下?”

“兩下。”

“做刺蝟刺激吧。”

“刺激!”,殷晴一麵看她胳膊上的劃痕一麵問我,“不會留疤吧。”

“不會的。對了,你去找張律師做什麽?”

“申請辦學啊。有好多手續的。”

“蔡蓉已經在辦了,隻要將校長的名換成你的就可。”

“那好,我給張律師打電話,取消會麵。”殷晴打電話給了張律師。

“找蔡蓉去!”我說。

“好!”

途中我打電話給二球,說我下午才有空。他說,沒問題,他一直在那,不會走的。”

我倆找到蔡蓉,說明來意。蔡蓉瞟了一眼殷晴手上的手鐲和戒指,賭氣地將手中的材料一推,背過身去,說:“你們自己改吧。”

我走到她身後,輕聲說:“蔡蓉同誌,不要忘了自己的使命!”

蔡蓉背對著我,說:“哼!你是我的下級,這話應該我對你說。對了,陳主任要我通知你,今後你不用參加集體會議了,有什麽事向我匯報。”

“好說。隻要你讓我將這音樂學校快點辦起來,你做我的司令我也沒意見。瞧!我把土地證的複印件帶來了,你把校長的名字改成殷晴,法人代表是我,這材料就齊了,快送進去。另外,我想預支十萬,準備找設計師畫圖,修教室了。”

“這個,你得先將計劃書與我過目……”這蔡蓉與我打起了官腔。

我氣得想伸手去掐她的腰,說:“好,你先把申請材料送上去,我這就給你寫計劃書!”

我拉了殷晴出了蔡蓉的辦公室。

殷晴提醒我道:“蔡蓉的權力是你爸給的,你得找你爸。”我聽了,點點頭,讓殷晴在原地等我,找了個角落。打電話給父親。

”父親!你信不信任我?”

“當然信任。”

“那你為何弄個蔡蓉壓在我頭上,讓我幹事縮手縮腳。”

“我要她教你辦事靠譜些。”

“行行,我理解。我現在要十萬,準備開始建音樂學校教室了。”

“行,你得先將計劃書與我過目,如果你和殷大小姐商量的方案靠譜,我會放手讓蔡蓉配合你。”

“父親,你還是不信任我,甚至把我踢出了集體會。”

“不是不信任你,是不信任殷大小姐。你跟她走得太近了。”

“父親,我愛她!”

“行行,我理解。你就跟她好好配合吧。你給我記住了,一定不許跟她提我們要崩斷薛梁資金鏈的事!”

“是,父親!我保證!”

“好。你們倆不要再躲著我。多帶殷大小姐回家吃飯,做好統戰工作。”

“一定!”

“羅警官給我看了兩個刺蝟從家逃跑的錄像。真好看!奧曲!奧曲!”父親掛了電話。

我回到殷晴等我的地方,說:“還得寫計劃書!”

殷晴說:“寫就寫吧。正好再理一理,以後少點爭論。”

“好,我們去你的琴行寫,今天就弄出來交上去。”我著急地說。

“你和你爸神神秘秘地,到底說了點什麽?還要躲著我!”

“這是我們陳家的機密,你沒與我正式結婚前,我不會告訴你的。結婚前,你可能還要簽些保密協議文件!”

“去你的!別在這鸚鵡學舌!哼!你不講,我也會慢慢弄清楚!”

我心想,你想探我的密,我也能探你的密!就應道:“米兔!”

殷晴又問:“你老是叫父親父親地,為什麽不叫爸?”

“他對我不好,隻配叫父親!嘿嘿嘿!你剛才偷聽了?”

“隻許你偷聽,就不許我偷聽呀?”

這時,我媽打電話過來,要殷晴和我回家吃午飯。殷晴高興拍著手說:“做你們陳家的媳婦真的太幸福了!”

我和殷晴到家的時候,我媽還在做飯。殷晴鑽進廚房,問我媽這,問我媽那,時不時開個玩笑,廚房裏好熱鬧。

快開飯的時候,我父親回來了。他給殷晴打了個招呼,坐在我媽旁邊。我和殷晴坐在他們對麵,大家都有點拘束,隻吃不說話,冷了場。

“吃菜啊。”我媽對殷晴說。殷晴嗯了一聲,大眼睛滴溜溜掃了我們三人一圈又一圈。

這悶飯吃完,我父親又習慣地拿出煙,我瞪了他一眼,他收起了煙。

他開口了:“殷姑娘,我好久沒見殷總了。最近他可好,在哪逍遙呢?”

殷晴說:“他在讚比亞和印尼兩頭跑。”

“生意怎麽樣?”

“讚比亞的銅礦還行。印尼的鐵礦不太好,有點供大於求,賣不動。希望今年經濟能複蘇快一點,需求量能上去。”

“你母親身體怎樣?”

“還行,她前一段時間在印尼的巴厘島玩得不想回來。”

“你為什麽不去陪她玩啊?”

“有點事脫不開身。”

“跟陳天有關嗎?”

“嗯……是的。”

“我想請你父母吃頓飯可以嗎?”

“可能有點困難。我爸在印尼脫不開身。我媽昨天去美國了。”

“哦,你們殷家要進軍美國了?”

“嗯,不是。我媽去那……嗯……見幾個朋友。”殷晴皺了皺眉。

“哦。你們殷家有沒有想回來投資啊?”我爸問。

“有什麽新動向嗎?”殷晴來了精神。

“縣裏正討論建個科技園。麻煩你問問殷總有沒有興趣。”

“哦。我可以問問他。對了,在什麽地方建?”

“地點沒定,還在討論。”我父親說。

這地方肯定是化肥廠!來了,來了!父親開始了化肥廠的金融戰。他假私濟公地把殷晴拉了來,這麽熱情地請殷大小姐吃飯!

殷晴想了想,說:“如果選址在化肥廠就好了。這化肥廠技術落後,虧老本,汙染又大,不如關了,建些像樣的企業,全麵升級一下產業鏈。”

“不愧是殷大小姐,縣裏已有人提議了,有很多人附和。”我父親笑咪咪地。

“陳伯伯,不要叫我殷大小姐,真的很見外啊。”殷晴的臉紅了紅。

“好。殷姑娘,我們聊點別的吧。你對現在埃及的政局怎麽看?”我父親看目的達到,岔開了話題。

我好久沒說上話,插嘴道:“埃及是美國搞亂全世界的橋頭堡!”

“去去去!我在問殷姑娘,沒問你,到廚房幫你媽洗碗去!”我父親沒好氣地說。

我被趕到了廚房,比殷晴還生手生腳,碰倒油瓶,弄翻鍋。我媽就讓我在她身後站著看。

殷晴跟我父親一聊非洲,就聊開了。她說,她跟著她父親去過讚比亞幾次,在周邊國家玩了玩。前些年有些地方張嘴就吃蒼蠅,這幾年好些,但有幾個國家不能去了,在那張嘴就吃槍子。我父親聽得哈哈大笑。

聽著客廳裏笑聲不斷,我也有一句沒一句地跟我媽聊。

“媽,你覺得殷晴怎麽樣?”

“碰到她是你的福氣。就不知你有沒有福份跟她長久。”

“媽,何出此言呢?”

“門不當戶不對啊,而且,你倆的性子都硬,不好相處啊。天兒,你一定要寬容些,吃些委屈沒關係,多順著她的意思辦。”

“我會的。你和父親也不要在裏頭亂摻和。就像昨天,你把殷晴問出個大紅臉。”

“我沒別的意思。她的樣子讓我想起了一個同事的女兒,也是搞文藝的,找了個老實的教書匠。結婚了五六年還沒孩子,到醫院去查。醫生問,結婚這麽多年,為什 麽還是處女。原來這倆活寶根本不懂男女情事,以為睡睡吻吻就會有孩子。所以,我追問了殷姑娘些細節。對了,我隱隱覺得她有雙重性格。”

“是的,我也注意到了。她沒有安全感,一沒安全感就會猜忌動怒。我上次換個手機,她就說我要躲她甩了她。”我說完,又給我媽看我手上的戒尺印,又講了它的來曆。

我媽心疼地歎口氣,說:“你比你爸的脾氣好的不是一點半點。換了他,殷姑娘估計要進醫院了。天兒,像她這樣從小缺少母愛父愛的孩子,的確沒安全感,戾氣很重。天兒,一定要多帶殷姑娘到家裏來,我幫你去去她的戾氣,磨磨她的棱角。”

“媽。你真好。”

過了一會兒,殷晴笑咪咪地來到廚房門口,說:“陳天,我們得走了,你爸催我們交企劃書呢。”

我倆到車庫。一上車,殷晴得意地說:“怎麽樣,一下就把你爸擺平了吧。”

“你好厲害啊。我崇拜你!我到你石榴裙下吻一下你的鞋,可以嗎?”我嘴上這麽說,心中卻想,,你們殷家上鉤了!今天是誰擺平了誰啊?被擺平的人還覺得很得意。薑還是老的辣啊。

“你來吻啊。”她說。

我彎腰捉住她的腳。她一通掙紮卻掙脫不了,隻好作罷,求道,“你還真的吻啊。吻點別的地方吧。”我才放開她。

我倆在車裏纏綿了一會兒。

“快走吧。你爸媽該奇怪了。”殷晴麵上飛紅,鬢髻紛亂。她扯鬆腦後的發髻,秀發潑灑到肩上。她拿了個梳子梳理,見我發癡地看她梳頭,嗔道:“還沒看夠?快開車!”

“我看你千遍也不厭倦!”我唱。

“真俗!”她說。

“俗就俗。我們現在要去一個更俗的地方。”

“哪兒?”

“二球的健身館。”

“沒時間了。我們的企劃書今天寫得出來嗎?”

“就十幾分鍾!”

“那好吧。”

看來殷晴今天的心情特好,沒有跟我爭。

開車去二球的健身館的路上,我心裏覺得不安。我父親把殷家拉進這化肥廠的局,將我放入一個不利的境地。如果殷家在這局中受了損失,我和殷晴的關係會受到重 創。我父親這是逼著我走鋼絲啊。別人的父親都為自己的子女著想,沒見過這種將自己的孩子放進狼套裏的父親!人人都說老一輩革命家為事業舍棄一切,好崇高 啊。可是將子女也放入革命熔爐中共煮,是不是沒有人性呢?

殷晴也在思考,她的手指在發梢上打轉。

“殷晴,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獨立戰爭。”

“獨立戰爭?”我不解。

“是的。”

“實話告訴你吧,我的錢都是爸媽給的。我自己窮得很。”

“你的琴行不掙錢?”

“扣去琴行的開支,剩下的還不夠零花。”

“你的零花是什麽概念啊?”我問。

“零花就是遠遠不夠花的意思。”殷晴說。

“我認識你之前,我每月隻花五百塊。按我這標準,我怎麽也不相信你的錢不夠花。”我說。

“五百塊?難怪你買琴見我時,張口就說要五百塊以下的琴。”

“人窮誌短啊。”我慚愧地低了低頭。

“誌短?不見得。陳天,你當時繞著田徑場跑完傻圈,對天叫喊,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對不對?”

“對。你……”

殷晴不等我說完,又說:“你跑完傻圈,會到小樹林中打拳擊對不對?”

“對。自從認識了你,我就不去那了。”

“你毆打那棵大樹時,口中髒水橫流。你罵完會說,你這鳥樹,敢笑老子現在熊!而今邁步從頭越,敢教日月換新天!老子今天放過汝,明天接著來揍你!”

“咦?你怎麽知道得這麽詳細?”我驚奇地問。

“嗯……是林鬱音告訴我的。她說學校新來了個音樂老師,挺帥,隻是行為怪誕,平日裏為人師表,儒雅得很,背地裏野蠻下流。”殷晴又整了整衣裳。

“哦。你這是轉著彎罵我啊。”我苦笑道。我心中歎道,這世界總是隔牆有耳,找個樹洞發泄都被人聽了去。

“不管怎麽說吧。我要擺脫我媽的控製,你要擺脫你爸的控製,隻有進行獨立戰爭,掙上一大筆!經濟上完全獨立了,我倆什麽時候結婚,他們都管不著。現在時機來了!陳天,我倆的私房錢合在一處,一起幹吧。”殷晴妙目放光地看著我。

“好!好!你說得這麽豪邁!講來聽聽。”

“我還沒想周全,等我們寫完企劃書後再說。”

毫無疑問,她的計劃會與化肥廠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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