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球又問該怎麽辦。
“怎麽辦?快叫救護車,報警!”我低聲叫道。
二球正要打電話,我攔住他,說,等等!不可暴露了我倆身份。
我想了想,用廁所的毛巾擦掉燈開關和門上的指紋,將瓜奈裏放進琴箱,提走,和二球一齊出了921室。我倆回到1205室,將愛爾德這糟老頭蒙頭結結實實地 暴打了一頓,差一點沒真的錘騸了他。最後,二球一棒子將愛爾德打昏。我脫下假發,蒙頭衫,和墨鏡,與其它作案工具一齊裝進行李箱。讓二球拉著行李箱先走。 過了一會兒,我提著琴箱,從消防樓梯走到底樓,出了後門。二球的車不在那了。我騎上哈雷車,突突突地開走。在街頭的投幣電話處,我報了警,叫了救護車,再 找了個地方貓著,直到看到救護車和警車開進了袁河酒店。
我回到家,走進我臥室的時候,覺得這琴箱變得沉甸甸地,與我的心情一樣。這個林鬱音,真不聽話,拿著我好不容易找回來的瓜奈裏,去找愛爾德這騙子演奏,去交換,受了淩辱。如果這該死的愛爾德坐上了飛機,帶走了我的瓜奈裏。我就再也見不到它了。
瓜奈裏,我親愛的瓜奈裏,你是我的,誰也不能搶了去!我抱著琴箱鑽進了被窩,香香地睡著了。
半夜裏兩點鍾,我的手機響了,是殷晴的電話,我不接,心想,你不相信我吧,這下出了事,自己著急去吧。中國的女人怎麽回事,怎麽就這麽不相信中國的男人呢。這問題出在哪了呢?
早上起來,我頭暈腦脹,打開琴箱,取出瓜奈裏打量著,想看看有什麽損壞。突然,我發現,琴箱的夾層開了,裏頭全是錢。我席數取出,數一數,好家夥,一百多 萬。這錢是誰的呢?不太可能是林鬱音的。多半是愛爾德多收了錢,少報了數給薛梁,餘錢都藏在這,準備帶上飛機的。愛爾德的推薦信,兩萬塊錢一封,這麽多人 找他,一百多萬不稀奇。想想薛梁的進賬亦不會少於此數。我們那邊辛辛苦苦地要斷他的現金流,這邊他來錢這麽快,簡直是不對稱戰爭啊。
我想,這錢是愛爾德截的,他不會讓人知道這琴箱的夾層裏有錢。於是,我將錢留下,用信封裝好,藏在我的床板和床墊間。雖然我舍不得,這瓜奈裏還是還給曲校 長為妙。我擦幹淨了琴和琴箱上的指紋,用布包好,去了趟速遞公司。速遞公司星期天照常開門。他們七點一開門,我就進去,亂寫了個發信人地址,將瓜奈裏寄到 曲校長的家。
這已是殷晴的第三個電話了,我不得不接了。
“你怎麽不接電話?急死人了。”
“怎麽回事?”
“你睡得這麽死,沒聽我留言?昨天夜裏,愛爾德先生在袁河酒店輔導林鬱音拉琴,被搶了。他被打得不輕。林鬱音也昏迷不醒。瓜奈裏也不見了。警方正在找搶劫犯。”
喲!事情怎麽變成這種版本?我的麻煩大了。
我問殷晴:“你在哪?”
“我在醫院裏。守了林鬱音一晚上了。”
“她怎麽樣了?”
“醫生說,她喝了一種迷藥,剛洗過胃。不知道什麽時候能醒來。”
“我就來。”
我回想了一下昨晚的經過,覺得我做案的漏洞太多,警方很快就能找到我頭上。我火速回了家,拿上我的破舊筆記本電腦,將藏在床板和床墊間的現金拿了出來,塞進電腦包。我開著哈雷,到手機店。在那,我給愛爾德的手機買了根USB配線,然後開車到城邊的小山上。
我將愛爾德的手機連上我的電腦,將裏頭的照片,通訊錄,電子郵件通通下載到我的電腦裏。
我先翻看照片。看來,愛爾德的中國獵豔之旅收獲不小。我這輩子看過的色情照片數馬上乘了五倍不止。我看了看最近一個星期拍的,真的大開眼界啊。我認出了其 中的王局長的夫人,安科長的女兒。她們身無寸縷的樣子,與平時的形像怎麽也劃不起等號。如果這些照片落到薛梁手裏,不知能敲詐出多少錢呢。我們要崩斷薛梁 的資金鏈?難上加難啊。
我也看到了殷晴,林鬱音與愛爾德在咖啡館前的合影。最後幾張照片是林鬱音的,她癱倒在床上,身上衣物一件比一件少。
至於電子郵件,裏頭的信息量太大了,中英法文夾雜地。總之,愛爾德與薛梁勾結,鐵證如山!我可以去自首了。
我去銀行租了一個保險櫃,將筆記本電腦包放進去。接著,我去了一趟醫院。殷晴對我不接電話很不高興。我也很不高興,陰沉著臉,把保險櫃鑰匙和單據給了殷 晴,也不多解釋,隻是說,這裏頭有薛梁的犯罪記錄,要保管好它。我有急事,得先走。我說完就走。殷晴叫我,我頭也不回,快快地離開了。
我打電話約了羅警官,說在咖啡館見麵,有要事相商。羅警官帶了人來。我說,你先別銬我,看完這個再說。我將愛爾德的手機推到他麵前。
“先看照片!再看郵件”我說。
羅警官翻看一會兒,抬起頭,說:你可以走了。這案子,我給你壓下去。下午三點的會,不要遲到。”
“這事有多少人知道?”
“你不說,沒人會提起。”
星期天上午十一點,我還要給參加文藝匯演的學生上輔導課。我一看表,十點多了,騎車到殷晴的琴行,去取我昨天買的小提琴。殷晴不在那兒,好在店員認得我, 我又出示了發票,她給我了存在那的琴。我挑了個琴箱,與我上次買的一模一樣,我記得當時殷晴賣我的價格,取出一千四百元,放在櫃台上。
“多給了。隻要六百二十元整。”那店員說。
“嗯?你能肯定?”
“肯定!這種琴箱隻有一款式,不會弄錯的。”
我又問了琴弓的價格,我當時的買價亦是高得離譜。這麽說來,我第一次來這買琴的時候,殷晴狠狠地宰了我一把,簡直可以說,是看著我錢包裏的錢出的價。哪個總價,正好隻比我當時所有的錢多五分,那有這麽巧的?
我多了個心眼,問了問我現在這把小提琴的價。店員說,“五千塊,你這發票上兩千五,成本價都不到。殷老板送了你個大人情啊。”
這麽說,殷晴對我前後判若兩人,我是該喜悅還是該鬱愁呢?懷著複雜的心情,我去教課了。
我一進輔導課堂,學生們齊刷刷地盯著我的左手紗布。高誠坐在課堂裏,魂不守舍,望著窗外。
今天,我要給他們講Fritz Kreisler的《愛之喜悅》。我先給他們拉了一遍。如昨晚殷晴與我一起合奏的一樣,我的三根指頭熟練地在指板上遊走,完美地奏完了《愛之喜悅》。這提 琴的聲音有點澀,使這《愛之喜悅》聽起來像個渴到失聲的行者,飲足了草尖的滴滴晨露後,輕輕地哼著他熟悉的曲子。這個行者坐在山穀的邊緣,看完日出,走下 山穀,到山穀中的樹林中。樹林中,陽光縷縷束束,留戀他的行囊,芳草簇簇依依,纏絆他的腳步。這個行者喜悅於此景,想,這真美啊。他坐在一個樹樁上,欣賞 此景。樹林中從此又多了一棵樹。
同學們熱烈地鼓掌,高誠看我的眼神由原來的懶散,變得炯炯發亮,充滿了敬佩。
音樂的世界是如此平和,而這現實的世界嘔啞嘲哳,反差如此之大。我真想就縮在這音樂的世界裏不出去了。
下了輔導課時,已是十二點。我沒有收到我媽要回家吃飯的短信,自知大事不妙。我年少的時候,如闖了禍,我媽就不會叫我回家吃飯,不被父親打板子。現在冷靜 下來想想,我咋晚痛揍愛爾德的舉動過於魯莽。在中國,打一個外國人,好像是大逆不道的事,盡管他是個性罪犯。某人說過,外交無小事啊。那種“外國人犯法與 中國人同罪”的時代什麽時候才會到來呢?
我還生著殷晴的氣,也不想去看這道德敗壞的林鬱音。於是,我給殷晴發了個短信說,我今天要給學生上輔導課,很忙,不能去看林鬱音,抱歉。殷晴回信說,林鬱 音快醒了。我心想,這林鬱音光醒來不醒悟有何用?哎!這曲校長怎麽教育她的。不過也難為她了,有將情敵的孩子養大的胸懷已經不容易了。
我心中煩悶,騎上哈雷,又開去那個能俯瞰縣城的小山。在山腳下,有一小片沼澤,覆蓋著長草,長草中的杜香花怒放。杜香是種灌木,不高,多長在沼澤地邊。它 的葉子長長的,葉邊卷卷的,乳白色花一團團地開在細長的花梗上,花瓣五片五片地擠在一起,長長的花芯從當中伸展出來,發散著濃鬱的芳香。我下車摘了一束, 讓車把上的骷髏頭叼著,騎車上了山頂,一直開到那山崖的邊緣。那束杜香花,在山風的吹指拂下,輕舞著。我拿出蔡蓉的頭盔,端詳著它,看它上麵的畫著的杜香 花,與骷髏頭叼著杜香花一同爭豔。
我心想,蔡蓉能坐我的魔鬼車,殷晴為什麽不能?是不願嗎,是我的車太寒酸了嗎?殷晴,你不喜歡這種沐風而行的豪邁?你擔心你漂亮的發型被頭盔壓壞了?
我用兩手捧著頭盔,手掌擋住上麵的杜香花,讓它麵對著自己,看著它。我想像了一下殷晴戴著這頭盔的樣子,想她的大眼睛在這頭盔中一眨一眨,想她額頭的發梢在風中飄舞,想她臉上一閃而過的羞澀紅暈,想她微露皓齒的紅唇,不由地癡了,向那虛幻中殷晴吻去。
“陳天!你在這呢!”身後傳來蔡蓉的聲音。
她肯定看到我剛才的癡樣,臉也變得通紅。
“你怎麽來了?”我問。
蔡蓉送過一個飯包,“你媽要我給你捎午飯。”
“謝謝你!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上級知道下級的手機位置。”
“恭喜升遷!”
“下午開會的時候小心點你父親。不要頂他的嘴。”
“知道了。”
“還有。我想讓你知道,這是我最後一次給你送飯。”
蔡蓉將我手上捧著的頭盔搶了去,塞給我一個通體墨黑的頭盔。她走向路邊的一輛摩托,車身上漆有杜香花。她一人一車在杜香花花香中飄然遠去。
蔡蓉不會再來煩我了。我承認,她是個好女人,得到她的男人會非常幸福。她就像這杜香花,不用擺在窗台上,不用養在溫室中,在這幽靜的山野,自由自在地綻放,暗香四溢,妝點著世界。杜香花不是我的最愛,錯過了就錯過了,我不後悔。
我三口兩口吃完我媽做的包子,騎車飆下了山,到山下時,那束杜香花不知何時隨風飛去了。
我收到張律師的電話,他讓我去看諒解備忘錄的草稿。我火速趕到他的辦公室。我讀完草稿,提了點小意見,張律師當場改完,我們定了稿。
“我馬上傳給薛梁。”張律師說。
“土地證辦得如何了?”
“很順利,明天就能拿到,到時你要來簽字。”
“好。”
“還有什麽問題麽?”
“殷總不會強買我的小樹林吧。我要在那開音樂學校。”
“你不用擔心,殷總會幫你,隻要你不是經營得太差。”
我放心了。
“有機會,我想見見殷總。”
“沒問題,但你可能要等很長時間。”
“那麻煩你安排一下了。謝謝你。張律師,再見!”
快三點了,我收到殷晴的短信,說林鬱音醒了。太好了。我回信道。
我騎上摩托,急衝衝地向縣委開去。我將車停在後門。老遠看見父親在大樓門前站著,估計他要在開會前訓我一頓。我繞了一個大圈,從大樓側門進去,躲進離會議室最近的一個廁所。二點五十九分四十秒,我跑出廁所,鑽進會議室,縮在一個角落。
蔡蓉隨後進來,看見我,坐在離我最遠的另一個角落。
三點過了三十秒,父親進來。他問,陳天來了沒有?
“來了。”我叫。父親看見我,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照例,所有人手機關機。這次我沒有藏手機,反而將它們壘得高高地。
我父親發話了:“昨晚發生的事,你們都知道了。年輕同誌的擅自行動,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我一直在這強調,要集體行動,行動前要協調好,溝通好,不能有個人英雄主義。不然,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弄不好,還要揮淚斬馬謖。”
大家都看我。
“這種義和團事件,要杜絕!”我父親拍了拍桌子。
大家沉默了好幾分鍾。
“羅警官,你來說說最新的進展。”我父親壓下了怒氣。
羅警官站起,說:“陳老師提供了有關愛爾德的情況,與省裏傳來的吻合。我們去找了愛爾德手機裏的裸照受害者,他們有的已收到勒索信。我們在找它們與薛梁的 聯係。愛爾德手機的郵件提供了不少線索,發現了幾個有問題的官員,他們花大錢想法送兒女出國。還有,林鬱音醒後,指認了愛爾德。說她喝了他給的飲料後暈過 去。因法國大使館的介入,愛爾德現在已離境,無法繼續追斥下去。”
我父親說:“一定不能讓人知道是誰打了愛爾德。”
羅警官說:“我們給出的解釋是,愛爾德拿錢不辦事,被人教訓了一通。現在還找不出這人。”
接下來的會議中,眾人主要討論了查找薛梁新的資金流的辦法,重點轉向了他非法集資,詐騙,以及敲詐。其間,我父親意味深長地說:“商人,總是無止境地逐鹿 利益,用盡一切手段,取得利益的最大化。這是他們的強項,也是他們的弱點,我們要好好利用。無論是薛家,還是殷家,無論是敵,還是友,都可用此道來應對。 特別要注意的是,我們扳倒薛家後,殷家在我們這就一家獨大了。我們要睜大眼睛……”
父親看我麵露苦相,停了停,瞪著我說:“特別是年青浪漫的同誌!要提高警惕,莫要迷了眼,忘了自己的使命!什麽是使命,你知道嗎?我們很多老同誌,為此舍棄一切,你知道嗎!”他的眼角有了點淚光。
我知道,他一定憶起了他的革命女同誌了。她是他心中的痛,也是我媽心中的痛。
我的麵相更苦,又想起了買琴時殷晴榨幹我錢包中每一個子兒的事。
父親開完會急急地先走了。羅警官拍拍我的肩,說:“陳一大同誌,下次辦人時幹淨點,最好先通個氣,我會找人配合一下。還有,你得去參加一下警員培訓,學會用槍和基本的格鬥。”
“好。”
羅警官走了後,蔡蓉也過來,她在我桌前放了幾本書,留下一句話:“快點看。不懂找我。”
我翻了翻,共四本《管理學原理》《市場營銷管理》《組織行為學》《人力資源管理》。每一本書都夾著書簽,上頭印著各式各樣的杜香花。這個蔡蓉,不送飯,改送書了。她撞見我抱著她的頭盔吻,莫要會錯了我的意吧。
開完會後,我無處可去,心中更加煩悶,就又騎車到了那小山崖的頂,拿出《管理學原理》翻看。這時,殷晴打電話過來。
“陳天,林鬱音出院了。”
“好。”
“醫生說,她沒什麽後遺症。”
“非常好。”
“她的身體也沒有受到傷害。”
“好極了。”
“晚上到曲校長家吃飯。六點鍾,我去你家接你。”
“我回不了家了。”
“為什麽?”
“我闖禍了。”
殷晴那邊靜默了幾秒,她大笑:“哎呀!哈哈哈哈!魔鬼騎士,我以天使的名義向你發出邀請。一定要去。有些事,曲校長想當麵跟你說清楚。”
“那好吧。”
“你可以先到我的琴行,嗯,嗯,可以先躲在我的閨房裏,到時候我來取你。”
“應是女嫁男啊。娶呀娶的,你什麽意思?我不做倒插門的。”
“那你得先夠份量。”
“你等著瞧!”
“我是大齡女,等不起的。今晚,我就要來取你了。”
“什麽亂七八糟的。”
“你乖乖地在我閨房裏等著,不許逃婚!”她掛上了電話。
我給我媽打了個電話,說曲老師請我吃飯,不用準備我的晚飯了。接下來,我的確無處可去,天色已暗,看不清書,就去了殷晴的琴行。琴行的員工正在清點貨物, 準備打烊。我跟他們打過招呼,拿著書上了二樓。我在臥房中的雙人床上躺了一會兒,聞了聞枕頭中殷晴的體香,再環顧四周,一切物件依舊,楓葉斑駁的地板,油 畫中的雲雀,繁星中的花瓣,總覺得少了點什麽。我再次環視殷晴的閨房,發現那倒伏的相冊不見了。
我坐了起來,推開殷晴的辦公室,在她的辦公桌前坐下,打開台燈。那本《戀愛的叢林法則》放在桌角,斷尺書簽夾的位置在書的末頁。我順手將它翻開,看到裏麵 戀愛的叢林法則的第一條,要栓住一個男人,得先管住他的胃。有點道理,我媽就是這麽搞定我父親的。我翻到第二條:要征服一個男人,就要為他生下兒女,養大 他們,讓他們成為優秀的後代。我想,這一條不見得對,正要搖頭,下文馬上補充道,隻同你做愛,不問生養的,不是男人,不可與之戀愛。這還差不多,我想。再 向下的法則,我就沒興趣了,多是穿衣打扮之類,就將書放回原處,接著讀《管理學原理》。
蔡蓉選的這本《管理學原理》很淺顯易讀,我已讀了一百多頁。根據書中的理論,我明白為何我的個人英雄主義和義和團精神是管理中的大忌了。我的藝術學校開張後,絕不能招像我這樣的員工!我想。
我正讀得來勁,殷晴來了,興衝衝地跑上了樓,到臥室一轉,發現我不在,又衝下樓。我忙合上書,起身下樓。殷晴問樓下的店員我在哪。店員說,陳老師的確在樓上。她又跑上樓,與我在樓梯上撞個滿懷。
“你剛才藏哪了?”她問。
“我在辦公室裏。”
她一眼瞥見我手中的書,看了看封麵,笑道:“這麽用功。真的不想做駙馬爺?”
我說:“我這個殘廢想多學點,多點養家糊口的本錢。萬一你公主當不成了,不至於與我去練攤賣藝。”
殷晴的兩手勾住我的脖子,吻了我一下,說:“傻瓜!如果真的要做吉普賽人,我也會與你同去。”
“我不想我們的後代是吉普賽人。”
“你想得太多了,我的魔鬼騎士!快走吧!”
殷晴拉著我出了琴行,讓我開她的路虎,自己坐在副駕駛,一直注視著我。我從來沒有被一個女人這麽深情地注視過,有點不自然,雖然這個女人是曾深情對視過無數回的殷晴。
我問道:“在我印像中,曲校長從不做飯的,總在食堂買飯吃。她今天怎麽不找個餐館,想起在家請客呢?”
殷晴說:“有些事不方便在餐館中說。”
“什麽事?”
“我知道你對愛爾德這事一直耿耿於懷。特別看不慣林鬱音。”
“那當然。”
“你知道林鬱音為何要去找愛爾德嗎?”
“為了去法國留學。”
“不全對。愛爾德說,他們的古典藝術學會有個規定,誰擁有瓜奈裏親手製的小提琴,就可免試進入法國的任何一家頂級音樂學校學習,比如裏爾國家音樂學院,巴 黎高等師範音樂學院,波爾多國家音樂學院,凡爾賽國家音樂學院,梅茲國家音樂學院,南錫國家音樂學院,克萊蒙費朗國家音樂學院,聖艾蒂安國家音樂學院等 等。”
“聽上去too good to be true。”我說。
“你是對的。這是個都市傳說,是個騙局,用來找出民間散落的名琴用的。上次被拍買的一把瓜奈裏就是這麽找到的。”
“林鬱音一拿到這失而複得的瓜奈裏,就去找愛爾德,太沒品了吧。”我生氣地說。
“陳天,事情是這樣的。我們付了三萬給愛爾德,愛爾德給我們準備好了申請材料和推薦信,說林鬱音錄取沒問題了。”
“那林鬱音還去那幹什麽?”
“林鬱音是為高誠去的。高誠想當音響師,他的演奏水平太差了。林鬱音就想用這瓜奈裏去換高誠的錄取。”
“太天真了吧。”
“是的,畢竟不是成年人。愛爾德認出了這瓜奈裏,起了歹心和色心,就向林鬱音提出了要求,又用迷藥麻翻了她。準備次日離開。”
我歎道:“唉!中國人好騙啊。這瓜奈裏值幾百萬歐元,難怪愛爾德提前跑了,不屑再與薛梁合作。”
“這時候一個魔鬼騎士救了她。”
“那你去謝那魔鬼騎士吧!”
“陳天,你不要跟我打馬虎眼!這魔鬼騎士就是你!”
“何以見得?”
“你從愛爾德那拿走了瓜奈裏,寄給了曲校長,對不對?”
“何以見得?”
“你用了一件舊T恤包著琴箱,寄出來的,對不對?”
“我不記得了。”
“曲校長認得那T恤,你在高中的時候老穿它。T恤上麵的那個洞,絕無僅有,就是你陳天的。”
我得怪我媽,她把我高中的舊衣服還留著,弄得我露了餡!
殷晴見我沒吭聲,把手放在我的大腿上,輕輕地推了推,說:“我也有責任,事情太多,沒好好調查,就輕信了。陳天,你不會生我的氣吧。”
“聽你這麽軟聲軟氣地說話,我就不生氣了。我也給你弄了不少麻煩,讓你分心了。”
“就是!你把我弄得心慌意亂!”殷晴用力掐了我一下大腿。
“嘿!我在開車呢!你怎麽這樣給鼻子就上臉?”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殷晴又掐。
“別掐了,注意行車安全!”我說。
“該掐!我掐死你!”殷晴惡狠狠地掐。
“到底什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