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得真快,戴安娜的治療就這樣反反複複一直在做著。有一次我恰好有時間,跟她去了一趟醫院,在她治療期間,我問了醫生她的情況。醫生說,她得的是一種惡性程度比較高的乳腺癌。這樣的治療是不能停的,聽了醫生話,我的心好像掉進了冰窟窿。這不就意味著,隻要戴安娜活著,她就必須一直做這樣的治療嗎?
我的心情差到了極點,原來我以為戴安娜自己不知道這樣的情況呢,後來醫生跟我說,戴安娜從一開始就知道了,她很堅強,一直很好地在配合著醫生做著一次次的治療。那一刻,我的心情真的無法形容,我突然想到了,如果是我,我會怎樣,如果是我,我會這樣堅強嗎?我肯定不會。這怎麽能接受得了呢?
我可憐的戴安娜。從那天起,我自己下決心,一定要在戴安娜身上多花些時間,一定要盡量幫助她,陪伴她,因為她的生命實在是有限的了。尤其是醫生說到,至於她的存活時間,完全取決於她能不能有條件堅持這樣治療下去,這種堅持不僅僅是她能不能受得起罪,還有她的身體狀況是不是能讓她能持續接受這樣的治療。
化療的作用是殺死細胞,但是雙向的,即會殺死癌細胞也會殺死好細胞,這也是很多人無法持續治療的主要原因。也許這也是現在很多人在研究到底化療好好還是不好的原因吧。
那天回到家裏,我整整陪了戴安娜一天,她吐我就哭,她睡了我看著她那憔悴的樣子,我也哭。戴安娜安慰我:“琳達,你別這樣,以後我再也不要你陪我去治療了。”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我想到了凱文,想到了他離開戴安娜後那種如釋重負的樣子,那付終於解脫了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我突然有點覺得恨凱文了。戴安娜愛他,那麽喜歡他,到現在也是。而他卻再也不肯跟戴安娜有點聯係了,能來看看她也好啊,哪怕是一次。想到那天提到戴安娜時候他的表情,我感覺他不會來看她的。
我知道,如果凱文能來看看戴安娜應當對戴安娜的恢複有點幫助的。
晚上了,我看著戴安娜有點力氣的樣子,我就邊給她做飯邊想,今天我要不要問問戴安娜,她心裏到底怎麽想的。
吃過了晚飯,我陪著躺在沙發上的戴安娜。她不到睡覺的時間一般不會躺在床上,她說過,如果不是睡覺的時間躺在床上會覺得自己是個病人,在沙發上就不一樣。所以大家都依著她。過去我一直覺得那些教會的姐妹們,怎麽那麽聽戴安娜的,她要怎樣就怎樣,原來她們早就知道了戴安娜的病情。
過去我總是對戴安娜指手畫腳的,總告訴她不要這樣要那樣,等身體好了,完全恢複了再怎樣怎樣,戴安娜從來不反駁我。現在我才知道,對於戴安娜來說,每一天也許都是她生命最後的一天,所以,她應當想怎樣就怎樣。
自從戴安娜生病,她最大的痛苦總是胳膊腫脹,我有時間就會給她揉胳膊,她說那是她最享受的時間。她身邊需要有一個人,能這樣天天陪著她。我始終這麽想。
“戴安娜,你好點嗎?”我問。“戴安娜半睜著眼睛說:“嗯,好多了,謝謝你!”“跟我不說這話哈,好好休息,我陪著你。你渴嗎?”我這樣問。“不渴,現在這樣最好。”她說。我知道,她不願意我離開她身邊,她希望我一直這樣幫她輕輕地揉著胳膊。
“你揉胳膊最舒服,輕重正好。”戴安娜輕聲地說。看她要睡著的樣子,我沒有回話,隻是更加輕柔地幫她一下一下地揉著胳膊。看著她的樣子,我的心裏說不出來是個什麽滋味,我的眼淚流了下來。
我看著她,想著我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想象著她愛著凱文的那種樣子,想象著她跟凱文在一起的時候那些她感覺幸福,而凱文感覺痛苦的日子,想象著她用怎樣的毅力最後離開了凱文,而且用自己特殊的形式。她不願意傷害凱文,不願意讓凱文的自尊心得到一點點的損傷。雖然他們在一起的那些日子裏,她用盡了全力去愛過凱文,但凱文需要的不是那種形式的愛。
這些不怪凱文,也不怪戴安娜。這也許就是男人和女人們常常在分開的時候說的不合適吧。有些東西理論上說不通的,隻要你真的看到了就會理解,真不是什麽樣的生活都能用道理來解釋的。
戴安娜睡了一小會兒,睜開了眼睛,看著我:“琳達,你還在?”“當然了,我不是說要陪你的嗎?”我說。“我好多了。”她邊說邊起身。我扶著她做起來,看到她要喝水的樣子,我去幫她拿了杯水。她一邊喝水,一邊說:“琳達,有你真好。”看到她那種眼神,我的心酸酸的。以前,我從來不覺得誰是可憐的,但此刻,我覺得戴安娜太可憐了。
她沒有了親人,沒有了丈夫,也沒有兒女,這是不是才叫孤獨啊。
原來我不知道戴安娜的病情,我一直期待過幾年她身體康複了再能成個家,現在看來這已經是完全不可能的事兒了。
我突然想到了我們那一幫人,安娜,馬克,麗莎,還有凱文。“戴安娜,等你這個療程的治療結束了,咱們一起去一趟夏威夷好不好,咱們去看看麗莎。”我這樣說。“好吧,我也挺想她的,就是不知道她方便不方便接待咱們。”戴安娜一反以往的哪兒也不想去,這樣說到。
“你隻要有興趣,別的不用管了,我來看看能不能在夏威夷咱們這幫人聚會一次。”我假裝興奮地說著。“好啊,好啊。”戴安娜突然興奮地答應著。我的心情並沒有因為她這樣而高興起來,而是更加的沉重了。(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