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安娜需要繼續治療,每個療程之間空一段時間,這段時間也會需要去醫院檢查。她的教會朋友跟我商量,治療期間他們負責接送她,而休息期間希望我多照顧。我同意了,畢竟我需要每天上班,家裏也很忙,不會有固定的時間去照顧戴安娜。
戴安娜又開始治療了,我隻在周末去看望她,這次的治療,醫生說要加大點劑量,因為這段時間她身體狀況較好。咱們不是那麽懂,原來堅持治療都得有好身體。我拚命給戴安娜加強營養,希望她身體能堅持這種治療。看到戴安娜開始治療,我的心情就跟著很差,因為她的狀況會隨著治療而變壞,我真的很擔心她,擔心她是不是能堅持得了一次又一次的這樣的治療。
凱文從馬克走了後,很少給我來電話,他當然還不知道戴安娜的病情,不然會整天慌慌張張的,他這人就這樣的。戴安娜也知道,所以一直叮囑我們千萬不能讓他知道。戴安娜了解凱文,她曾經跟我說過,凱文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對自己要求也很高。
他不一定真的喜歡你或者愛你,但隻要跟你有交集,他就像對自己的人那樣對你,很多時候讓你感覺到他好像有別的目的,其實沒有。就現在如果知道了戴安娜這樣,他會馬上天天關注,跑來照顧,噓寒問暖,以表示他即便不跟你生活在一起也是很在意你的。
戴安娜也說,正因為他這樣,如果你跟他生活在一起了,他反而不會這樣了。
我總在想,是不是有些男人其實很適合做朋友,有些女人也是。因為他們真的擁有了,好像就不知道珍惜了,他們覺得,生活在一起本身就說明問題了,否則怎麽會跟你天天在一起,至於那些屬於對於外人的客套自然可以不必在意了。
婚姻生活中的很多男女,正因為失去了繼續在愛人麵前表現完美的習慣,所以才會有那麽多人感覺婚後對方變化了。當然也許有人說,一直那樣表現會不會很累,很假,很虛偽?其實人活的是一個習慣,當你不習慣的時候,就覺得自己要裝,要時時處處注意自己的言行,要表現得像一個好人。
而當某些行為成了習慣的時候,甚至包括你的思想,原則,生活理念,那麽你無論怎麽做都覺得輕鬆,自然,因為發自內心,因為習以為常。這一點,我想很多人可能沒有注意到,如果我們留意,一定會發現這個秘密的。
我們常常看到西方的夫妻,西方的年輕人在街上,在公眾麵前會有親密的動作,我們覺得習以為常,因為經常看得到。可是如果我們看見我們自己的人有這樣的舉動,就會覺得難以接受,會說,這人怎麽這樣?為什麽要跑到大街上來表現這些,這算什麽?甚至內心非常反感。
其實這些都不是什麽嚴重的問題,就是一個習慣而已。
凱文的習慣也許是很多男人都有的,有些時候也許我們對別的男人了解不多,覺得凱文很西化,人很好,很重感情。
凱文平日讀書很多,隻要閑下來就是讀書。我想這些也是對他內心感情的一個建造,長期這樣,使得他這個人內心感情比普通人更豐富了。
戴安娜治療又快結束了,這次她感覺虛弱得很,醫生倒說檢查指標比以前好了很多。
又是一個星期五,快到中午的時候,凱文來電話了,他又過來開會,問我願不願意一起吃個午餐。我答應了。
那天,我們聊到了戴安娜,我想他所以約我吃飯,也還是想說說他跟戴安娜的事兒。凱文是一個非常不願意別人誤解他的人,尤其對他的人品,不願意別人有別的判斷。
“戴安娜跟你說過我們的事兒嗎?”凱文先問。“說過一點。不過具體的我也不太了解,因為你們已經分開了,我覺得過去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不要有什麽糾結。彼此感覺不合適,這樣的結果也沒有什麽的。”我有意地想淡化這個事兒,我覺得在這樣的時候,在戴安娜生死的關頭再提這樣的事兒也真沒意義。
凱文好像沒有聽出來我的意思,他接著說:“其實,我是喜歡她的,一直都是。否則我不會輕易跟她在一起的,我不是那種人。隻是當我們真的在一起的時候,我才發現喜歡跟天天在一起真的不是一回事兒。她太嘮叨了,像管一個孩子那樣管著我,天天的,從頭到腳,從起來到睡下,每一件小事兒都得管到。
我們相處的時候,我很喜歡她這樣,因為感覺有她的溫暖,有人每天叮囑的溫暖。誰想到,到了一起怎麽就會覺得那麽煩她這樣呢。有時候一件很小的事兒,她能嘮叨上半天,甚至生氣,發怒。你說她那段時間身體不太好,我也感覺她身體是不是有點毛病,但看她每天精神飽滿的樣子又不像,我覺得也是我們在一起不合適。
也許她跟我的感覺一樣,所以才會用那樣的情緒發泄內心的不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樣的。我甚至跟她說過,戴安娜,你要覺得我不好,我們就分開吧,我真不知道我怎麽做你才能滿意。接下來的一些日子裏她會好很多,但不久又會這樣,我跟她在一起,每天都得小心翼翼的,很累。真的。”
看得出來,凱文心裏確實有委屈,也許他也忍了很久了,不得不跟我說說。
原來我一看到戴安娜那種治療期間的樣子,就很想告訴凱文,希望他能來看看她。雖然戴安娜一直囑咐我千萬不要。有一次在戴安娜治療期間,我照顧她,她吐得很厲害,我說:“唉,這要讓凱文看見,還不得心疼?”戴安娜哭了。我覺得戴安娜真的是喜歡和一直愛著凱文的,如果她不生這樣的病,該多好。
所以,我一直沒有打消把戴安娜病情找機會告訴凱文的念頭。今天凱文說要約我吃飯的時候,我還猶豫了一下,要不要告訴他。現在聽凱文這樣說了,我的念頭打消了,我決定,聽戴安娜的,不告訴凱文。哪怕以後他怨我。
現在想起來,凱文對戴安娜的愛,就像很多男人對女人的愛是一樣的。總不像他們的女人對男人的愛那樣。不是好不好,而是就是這樣的,這樣的狀態就是正常的。
“凱文,其實你不了解女人,女人的嘮叨是一種愛的表現,雖然你很煩。你看看哪一個家庭不是這樣的。我家裏我媽媽就是這樣的,那時候我還小,我就想過,如果我長大了,可不要做我媽媽這樣的女人,不然我的孩子和家人會像我們現在這樣煩的。可是今天,我也到了我媽媽的年齡了,我儼然就是一個我媽媽的翻版,一點區別都沒有。”我這樣說著。
凱文看著我,瞪大了他的眼睛說:“不會吧,我怎麽也想象不到你會那樣。”我笑了笑說:“所以啊,這就是因為不了解,每個女人都有一些共性,當然有人不喜歡表達,也許有些女人就不那麽在意你,所以根本注意不到你的那些瑣碎,也就沒什麽可嘮叨的。你說是不是。”
“嗯,有道理,不過我覺得,什麽都得有個度,我需要有自己的空間。”凱文接著說。“所以,你會離婚,所以你這麽久都單著呢,也許有些人適合單身生活。我不是說你,你別多心。”我這樣說。
“不會,你說什麽我都愛聽。也許我獨慣了。”凱文自己若有所思地說。(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