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說楊顯惠先生的《上海女人》(十五)
(2014-02-09 14:18:36)
下一個
(續前)
我沒說話因答難。
晁崇文卻喊叫先:
“怎麽找不到牌片?
你到場部問問看,
管教科人掩埋管。
登記造冊他們幹,
他們該知埋哪邊。”
他人附和也同言,
找管教科人專管。
女人抹淚盯我眼。
我說場部問問看。
咱住山水溝中端。
我領她走路深淺,
十幾分鍾曲折彎,
爬出大溝從南邊,
指二三裏處東麵,
告她場部走近見。
看著她走近溝坎,
我才回窯歇息喘。
“你他媽真賤老李!
看你不是好東西!”
我剛爬進窯洞裏,
就聽晁崇文罵逼。
晁崇文人籍山西,
地下黨入四六起,
那時年紀才十七,
正上中學校園裏。
甘肅解放省提幹,
運輸公司科長練,
政工科長脾氣顯,
暴躁看啥不順眼,
想說就說罵亦然。
據他自己說從前,
因給書記提意見,
定右派成勞教犯。
我問老晁驚訝顯,
“你罵我壞難聽言,
我惹你氣起何端?”
“罵你,罵你還算輕!
你他媽的非好人,
我聽著就氣上升。
老董媳婦千裏行,
哭哭啼啼求你懇,
請你引路領到墳,
天人永隔看夫君,
豈不都是人常情?
男人死亡婦上墳,
記墳位置好遷墳。
你他媽的利令昏,
幾步路你不願行!
扯謊說你難找尋!
你咋個找不著墳?
那天埋葬老董人,
豈不是你隨隊跟?
當時你說要看清,
埋在何處記分明,
他妻來了交待準。
人家媳婦來如今,
你又謅說不知情,
到底你安什麽心?
你才真是熊慫人!”
我耐性子等罵停,
然後回嘴罵他渾:
“閉上臭嘴莫吱聲,
你他媽嘴髒須清!
我不領她去看墳,
自有原因我不領,
此事豈用你操心?
女人在時我擔心,
怕你多嘴是非生!”
“怕我多嘴你胡扯!
為啥怕我嘴皮嘚?
怕我揭露你心窩,
想要毛衣她織的,
她若毛衣給你了,
你就領去看墳坷。“
我真生氣罵胡說。
“知道個屁你瞎扯!
前兩天我溝口行,
那邊去挖辣辣根,
所見慘況令人驚。
老董墳已被人刨,
拋屍裸露在荒郊,
光溜溜在沙灘暴。
他的衣裳被扒盜,
被子毯子蹤影消。
“有這回事?”晁驚叫,//晁崇文
睜大眼睛愕然貌。
師院曆史章教授,
推測“衣讓人盜偷,
拿去換吃雜食湊!
那天我就反對說——
可記當時我說過?——
呢子衣裳別給穿,
鴨絨被也莫裹肩,
你們不聽後果見!”
我說“告訴你們聽,
還有更糟事驚心!
老董屁股肉血淋,
叫人剜走成大坑!”
“真的?”大家齊追問。
“不信,你們自去看,
我騙你們以何名?
腿肚刮肉也叫人。”
“誰幹如此缺德行?
誰他媽的此行徑?”
大聲吼叫晁崇文。
指魏長海憤恨問:
“是否你幹此營生?”
魏長海前科禁閉,
前幾天刮死屍饑,
隊長捆他繩緊提,
繩勒近壞死胳臂。
晁崇文吼他慌起:
“老晁,
你別冤枉人瞎急!”
晁崇文駁,“冤枉你?
我猜你幹媽個屁!
吃王院長屍非你?”
魏長海又叫冤屈:
“老晁這次冤枉人。
王院長事我錯行,
已然承認受嚴懲。
此後再沒敢吃人。
幾日胳膊腫很疼,
從來沒有出過門,
還幹那事怎可能?”
老晁不饒仍追問,
“你敢說沒出過門?”
我忙插話撇之清:
“老晁這事我作證,
他確實沒出過門,
飯是我給送近身。”
老晁天問特大聲,
“此事誰幹真畜生!
啊呀竟然人吃人!
虎毒不食子尚能,
人若吃人豈算人!”
人都靜默不出聲,
我說幾句破寂靜,
“你問我安什麽心?
我告訴你現如今,
就為這事我拒行。
你去實地看看人,
硬邦邦凍屍首橫,
幹不拉幾涼野地,
光溜溜樣賊嚇人,
我怕女人見受驚!”
老晁啞口無言跟,
過一會兒才氣哼,
“那是不該讓看墳,
別讓去場部打聽。”
我就回嘴說恨恨,
“你叫她去場部行,
你還怪我現如今?”
晁崇文就不言聲,
隻聽歎氣徒恨恨。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