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哭了

祥雲氤氳，仙樂飄飄，話說西天取經後已被封為天蓬佛的豬八戒每日和大羅神仙為伍，赴瑤池，逛兜率，各處誦經說法，好不自在快活，忽一日，八戒凡念萌動，想起高老莊往事，思念起高小姐來，想閑暇時舊地重遊,適逢天庭放假，有同僚來邀八戒喝酒，八戒記掛高小姐，找了個由頭推脫，急駕雲頭奔東土而去。
 

自從靈鷲山成佛以來，八戒法力非過去能比，當他按下雲頭，竟過界到了浙江地麵，此時八戒腹中饑渴，卻發覺忘帶幹糧，正懊惱間，見前麵橫下一道大江，天水茫茫，蘆葦無邊，八戒暗喜；罷罷，俺老豬先來個水飽，到得江邊，一頭拱入水中。

突然“啪＂的一下，八戒的臉被撞歪一邊，祂驚跳起來，背後裏掣出九齒釘鈀，大喝一聲：“何方妖孽，敢打老豬？＂四周寂靜，八戒定了定神，看到剛才打祂臉的原來是頭死豬，正四腳朝天地往下遊漂去。八戒暗罵‘倒黴’，轉念一想，那豬畢竟也是同類，就雙手合十，念了句＂阿彌陀佛＂，八戒於是又把那長嘴拱進水裏，還沒喝上，‘啪’的，又一頭死豬撞上來。八戒氣呆了，幹脆爬將起來，瞪著那遠去的豬屍，非常惱怒。但祂馬上就納悶起來了：這都那來的死豬啊？於是祂手搭涼棚，掂起腳，往遠處眺望，隱約見到還豬屍在江上漂浮，八戒幹脆騰空往上遊去探個究竟，不看尢可，一看，八戒著實吃了一驚，隻見江心上有無數豬屍黑壓壓的，正逐流而下。

＂那路毛賊，膽敢戮我同類？今日要不弄個水落石出，老豬我就不去高老莊了＂八戒咒罵著下到水中，拎起一隻豬屍，使出九九還陽法，朝豬臉上吐口仙氣，豬悠悠醒轉。

＂何人害你至此？說 ＂。

剛緩過氣來的豬一見是豬神八戒，頓時淚如雨下：

＂爺爺，救救我們啊，我們命苦啊，，＂

＂我的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快說，一切有我做主＂

隻見那豬嗚咽著說：

“爺爺，是..是..是人..人毒殺我們。”

“啥？怎個殺你們？”豬帶很重的嘉興口音，八戒一時沒聽清楚。

“我..我知道豬前世行節有虧，今生受人宰割，但祖..祖..祖宗說過，隻要我..我們今生被人吃掉，我們的豬身就得解脫，我們的豬魂就可升天，下輩子我..我們就不再做豬，可.可.可是..現在人竟在飼料裏放砒霜，讓我們不得善終,爺爺，我們這半途死的豬升不了天哇，來..來生還得做豬啊，爺爺，爺爺，你要為我們討討..討回公道啊，嗚。。嗚..＂，豬說完又大哭起來。

“豈有此理＂老豬這就替你們說理去＂

八戒把豬拎到岸上，直奔畜牧局。

＂嘭嘭嘭，嘭嘭嘭＂一陣猛掌，八戒把畜牧局局長的大門拍得震天響。

裏麵傳來一極不耐煩的聲音。

＂誰啊？這麽吵，找死啊？進來。＂

八戒知道如果就這樣進去，定會把人嚇死，解決不了問題，所以，當祂一腳跨進門時，已是個體態輕盈，膚如凝脂的女記者，隻見女記者肩挎照相機，胸掛記者證，香汗淋漓，一副好不叫人憐愛的樣子。畜牧局長一看是個大美女，原先的虛火一下泄了，隻見他扭動著肥胖的腰身，從椅子上挪起身來，大油臉笑成朵芙蓉似的。八戒暗想，這廝長得跟老豬倒有幾分相像哩。

局長張開手，熱情招呼：“來來來，請坐，請坐，大美人光臨，敝局篷篳生輝，有何要求，不必客氣，統統說來。”

豬記者本就一腔怒火，見到局長，忘了自己的記者身份，劈頭就說：

＂你們憑什麽給豬下毒？＂
 

 局長見美人生氣，反倒樂了：“哎呀，誰說我們給豬下毒的？沒這事，沒這事，別聽他們瞎說。”親倒一杯茶水遞給八戒：

“不急不急，先擦擦汗，慢慢說，你若要了解詳細的話，咱倆今晚去賓館吃個便飯，我一點把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你，包你滿意。

隻見豬記者柳眉倒豎，杏眼圓睜；

“本小姐沒那閑功夫，你現在就把問題給我說清楚。”
 

局長見女記者不是個可潛規則的料，就態度轉硬了說：

“你哪單位的？”

“我哪單位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給我說個明白，究竟為什麽你們要把豬毒死？”

局長說：＂咦！我說神經病啊你？不許在這胡鬧。”

豬記者不依不饒，局長不耐煩了，咆哮道：“出去，你給我出去。＂

看八戒不動，局長高喊＂保安，保安，快來。＂

嗖的一下，衝進幾個保安。

“把她給我趕出去。”局長命令道。

眾保安上去拉豬記者，豬記者站著，任誰都拉扯不動。局長見狀打電話叫公安，不一會，公安殺到，那些公安見女記者美人一個，一下子蜂擁而上，拉的拉，扯的扯，摸胸的，捏臀的，上下其手，亂作一團！八戒見那麽多人替祂抓癢，爽歪了，倒是一旁的局長看不過去，大聲喝道：“住手，你們都給我住手。哎，哎，都住手，聽到沒有？”眾公安終於停下手來，帶隊的擦了擦汗說：

“局，局長，我們拽不動她。”

八戒拉拉衣服，整了整衣扣，對局長說：＂如果今天你不給我個確切的說法，我不走了。＂

局長看下班時間已到，氣急敗壞地對八戒說：“得，你不走哈，我走。＂

他回過頭去對那幾個保安說：＂都給我看牢了她 。＂然後跳上門口的汽車，絕塵而去。

天色漸晚，八戒躺靠大班椅，腳翹辦公桌上，門外幾個保安打牌的打牌，抽煙的抽煙，都鬆弛了下來，到半夜，八戒閉眼剛想打個盹，土地神來了：

＂小神叩見天蓬大佛＂。

八戒一看是土地，好奇地說：“我這模樣，你也認得？”

土地說：“我們隻見佛爺本相”

八戒於是說：＂起來，起來，不必多禮，本神來此辦事，辦完就走，不多打攪＂

土地說：“日間之事，小神也知一二，不便現身，現特來跟佛爺說幾句，不知可否？＂

＂什麽事？但說無妨＂

＂我是來勸佛爺的，毒豬這事佛爺追究不了。＂

＂什麽？難道就這樣任由我的同類死得不明不白嗎？八戒生氣得一下跳起來。

 “雖然我己成佛，但豬被毒死，我不能不管。＂八戒接著又說：

＂佛爺息怒，佛爺息怒，豬是中毒死，沒錯，但人也不是有意的，他們正後悔著呢。”

“那你說說為什麽他們要給豬下砒霜？”

“他們隻是想給豬美美容，讓豬的賣相好一點，沒想到手重了才害的豬命，可他們不是有意的，佛爺。＂

八戒怒不可遏，一把揪起土地，說：“早聞東土腐敗，你到底收了貪官多少好處,竟替他們說話？”

“佛爺饒命，佛爺饒命，小神冤枉啊。”土地在半空掙紮求饒。八戒一甩手，把土地扔到牆角。

＂下毒都不有意？你當我白癡啊？人類會給自己下毒嗎？＂八戒怒火中燒。

土地嚇卷成一團，顫微微地說：

＂佛，佛爺，人也給自己下毒的”

“人怎會給自己下毒？胡說八道，你再替他們狡辨，看我不打斷你的狗腿”
 

“佛爺饒命，佛爺饒命啊，人真會給自己下毒的呀”

“怎個下法？說。”

“人喂他們的嬰孩三聚氰氨奶，給他們的同類吃地溝油，喝工業酒，做敵敵畏火腿，醃甲醛蜜棗，漂硫磺雪耳，打激素草莓，製黑心月餅，很多很多呢，佛爺，你在上界豈不聞一星半點？”

“那照你說來，毒殺豬，不是人有意而為囖？“

 “不是有意，不是有意，如果佛爺不信，可出去詳訪一二啊”土地說。土地接著又補了一句：“唉，此地民也可憐，佛爺放他們一馬吧＂。八戒離開下界畢竟太久，他決定去了解實情。

當時天還沒亮，八戒也不知該往那去了解，就在大街上閑逛，剛逛進一條巷口，見前麵有兩個人匍匐地上，打著手電，好像挖什麽，八戒好奇，走近看，見一男一女正在餐館後麵的溝渠裏掏撈些稀糊狀的油膏，這時，八戒聽到那個男的說：＂天快亮了，就掏到此吧。＂女人卻說：＂夯貨，多掏些吧，就這麽點，能熬出多少油來？＂八戒一聽，知道這就是土地說的地溝油，剛想現身製止，又聽到那女人說，＂唉，掏了大半夜才這麽點，能賣幾個子啊？咱兒子明天等錢交學費，你老媽等錢看醫生，這日子咋過啊？＂八戒一聽，皺起眉來，歎了口氣，搖搖頭走開了。

八戒現今已成仙了道，悟性非比從前，凡事都能舉一反十，單從這樁地溝油公案，他就可以判斷出其他毒食品肯定也是與貧窮有關，於是他就不想再追究什麽了，再說，他還惦記著高小姐呢。於是八戒，抖擻起精神，使了個縱地金光法，望西北一躍而去。

一路上雲遮霧障，路不好找，最讓八戒難受的是以前在雲裏穿行，水氣清新，如沐春風，雲霧拂臉，輕盈如紗。現在的雲霧，卻是灰蒙蒙的，又厚又重，不小心吸進一口，還嗆的鼻喉生痛，肺如火燒。八戒這一分心，路就走岔了，來到河南上空，正想轉向，怱然，聽到下方傳來慟哭之聲，淒慘異常，八戒忍不住按下雲頭，查看究竟。

＂兒啊，你回來啊，你不能死啊，天啊！你可憐可憐我吧，讓我跟我兒一塊去啊…＂

八戒循聲望去，隻見一婦人仆倒在一座新墳前哀嚎，婦人的旁邊，還站著幾個形容枯槁，臉色灰暗的青年，隻見他們個個神情麻木，眼神空洞，任風擺弄他們額前的枯發，一動不動，像死人一樣。

莫非他們也吃了砒霜？八戒暗忖，看看周圍，發覺是座荒蕪的村莊，很多新墳。

八戒於是執起釘耙猛築地麵幾下，土地聽到傳喚，從地裏冒出來，戰戰兢兢地說：

“小，小神叩見天蓬大佛”

“此乃何處？婦人因何慟哭？那幾個年青又為何一臉死相？快說。”

＂回佛爺，此地是愛滋村，婦人的兒子得愛滋死了，那幾個青年也得了愛滋，正在等死。＂ 土地小心回答。

八戒說＂什麽是愛滋？＂。

＂愛滋是一種病毒，得此病毒者，真是藥王爺擺手——沒救啊，那些得愛滋的人是在賣血時染上的。”土地接著又說：“佛爺，此地凶險，不宜久留，還求佛爺速離吧。＂

八戒還沒接話，就聽到剛才哭昏過去的婦人醒轉來又呼天搶地的嚎哭道：＂兒啊，可憐的兒啊，你回來啊，娘在這等你啊，娘也不想活啦，娘要跟你去啊，嗚。。。嗚。。。＂

八戒看到這樣一幕，不禁動了惻隱之心，於是用了個変化前去安慰婦人。

＂人死不能複生，這位婦人，請節哀吧。

婦人睜開淚眼，見麵前站著個官員，身旁還跟個隨從，不禁哭得更凶了，八戒一時不知所措，轉看身邊的土地，土地踮起腳，在八戒耳邊耳語幾句，八戒於是回過頭來，神情莊重地對婦人說：＂大嬸，你要相信國家，相信黨。＂婦人一聽，不知咋的，竟大叫一聲，往後一倒，昏死了過去。八戒和土地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突然，一縷靑煙從婦人軀體徐徐飄出。＂不好，靈魂出竅了。＂八戒知道闖了大禍，飛身向前，一個袖裏乾坤，把婦人的魂魄攬進懷裏。懷裏一陣異樣的騷動，八戒忽然有點心猿意馬，不禁驚呼道：＂你是何人？＂隻聽那魂魄羞羞答答地說＂官人，我是你渾家＂＂什麽，老婆？哦不，高小姐？怎麽會是你？＂八戒不敢相信。隻聽那魂魄說：”自官人隨高僧西去取經，渾家經不住日思夜念，鬱鬱寡歡，不久就離人世了，因是肉體凡胎，不得超脫，是閻王見憐，把我剔出生死簿，不受輪迴，至前日，閻王算得我與官人還有再見之緣，就讓我回了甘肅高老莊家等候官人，還做高小姐，不想竟遭人拐賣至此，被逼嫁作人婦，還生了個兒子，強娶我的那個人去年得愛滋死了，我不可惜，但前輩子和官人你沒得一男半女，現在生了兒子讓我做人也有了盼頭，不想如今這兒子也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八戒萬萬沒想到這日思夜想的高小姐竟成了別人的老婆，還活成這樣，禁不住淚流滿臉，說：＂都是我害了你啊，你，你，你還回閻王府吧，等過些年，河淸海晏，天重藍，水複淸，再回人間。我，我們前緣已盡，你不必再念，就此永別吧。＂說罷，八戒吩咐土地護送高小姐回地府，自己騰雲駕霧，一路哭著，回西天去了。

[綠溪]

謝支持。

[花甲老翁]

嗬嗬,寫得好,寫得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