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 侃山 - 我經曆的山西農村
(2004-10-28 08:29: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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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和朋友們聊天,也不知怎麽聊到了“階級”。一來二去,聊興大發。談到了當年在山西農村的經曆。
別誤會,我還沒那麽老,不是插隊那一撥的。隻是當年大學一畢業,就去了外企。和所有白領一樣,西裝革履的出入飯店寫字樓。94年那會兒,是很不錯的工作。
許多和我類似的或外企或其它油水單位的,(包括我這朋友妻,當年在北京北電工作 - 拿人說事兒,不太恭謹,好在大家熟,不幸看到我的文字,你再電話來罵我,我請你和Simon吃飯)大概會在這日複一日中產生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 中國已經大發了!看我們每天出入的地方,遠不是現在的多倫多能比的。
我一直懷念那份工作,不光是因為可以使勁造鬼子的錢,而是因為我出入的地方 - 除了上述好地方,還有黃河邊上的山西農村。而且往往是早上衣衫筆挺的進了辦公室,下午就換上我的牛仔褲靴子直奔我們的鑽井現場。
想起來也真是年輕膽大 - 山西那路,不誇張的講,我平均6~70公裏就能見到一起嚴重車禍,包括還放在路邊一張草席蓋了的,包括兩輛超重的運煤的帶拖鬥的卡車迎頭撞上的 (盤山路上,車頭都懸在外麵,好在拖鬥超載墜住了...)。這要是現在,要我上這路,門兒也沒有。當年坐上井隊來接我的尼桑越野,任那西藏汽車兵退伍下來的老司機怎麽開,有時候帶美國同事一起,平時裝酷不止的堂堂的德克薩司漢子立馬凇了,一路驚叫,我照睡不誤。
我們的鑽井現場在一個小村。由於村子在公路旁,是周圍幾個村子裏條件比較好的。(離我們1到1.5公裏處的山裏,那個地方就很窮了。)我有時候住在村長家,有時候住在井隊提供的寢車裏。
有幾個鏡頭是我難以忘記的。我想,因為我的記憶裏有這些,會不時提醒我去想,中國真實的現狀,和我有時候以為,或是願意以為的,是否不同。
一個是個趕集時的老太太。在離我們現場幾裏路緊挨著黃河的一個鎮上,我們沒事去玩,正好是個集。說是集,什麽也沒有。一個老太太在個柳條籃子裏放了幾個自己烤的餅,餅和用舊了的柳條籃子一個顏色。大約是為了表示屬於糕點一類,在餅上點了個紅點。老太太看我看她的餅,衝我笑笑。那幾個點了個紅點的黑黃的餅和那老太太的笑臉,我至今不忘。
另一件事是我住在寢車的時候。如果你不知道什麽是寢車,想像一個集裝箱,兩頭是兩個臥室,中間一個廁所。臥室的窗戶大概是80厘米見方。我正坐著,一抬頭,窗戶被十來個小孩的臉堵滿了。大家都衝我笑。我一出來,孩子們就都跑了。有個沒跑,還要我的圓珠筆。我問他要筆幹什麽,他非常簡潔非常直奔主題非常有說服力的說:寫字!拿了筆就跑了。第二天,忽然出現,手裏一把棗,說,甜的。
還有一個,是農民在山坡上開的一塊地。開塊地有什麽稀罕的?那黃土,實在不適合農業耕作。早上一場暴雨下的滿地流黃湯,下午太陽一曬居然又幹的什麽似的。有人在比較陡的山坡上,開出了大約3平方米的平地,一麵山坡,就是這一小塊地,種了十來根苗。什麽叫頑強,什麽叫積少成多?!
對於許多農村出身的朋友,也許會覺得我是見識太少。可是我可以說,我見識過中國最好的 (紅樓不算,太過了。),也見識過中國最窮的(窮的沒飯吃的也不算,我隻見過婦女光著上身去河裏洗衣服的 - 別跟我說是風俗,又不是夏威夷!)。去掉一個最高分,去掉一個最低分,我見識的中國,那就是我的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