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在美國
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就像早晨的落花一樣新鮮美麗，但很快就會枯萎消失。隻有拾起來並風幹保存它們才能留芳久遠。
國內的醫院就是一個大商場，和治病救人沒太大關係。北醫三院已經是北京排前幾名的所謂好醫院了，所以每天門庭若市，像火車站差不多。母親因感冒看門診的時候看的是呼吸科，大夫馬上因她癌症手術剛過半年為理由認為是癌症轉移，完全不管幾天前的癌症複查完全正常。還怪我們當初為什麽沒做化療？一大輪檢查後發現胸腔嚴重積水，接著穿刺化驗，做CT，超聲心動，又轉到心內科做心髒方麵的檢查。幸虧弟弟找關係讓母親住進了醫院，進去後的近一個月時間他們都在努力尋找癌細胞，一直到最後出院還留了20%的尾巴。
老人碰上胸腔積水是個很嚴重的問題。母親白天夜裏都不能躺下來睡覺，一躺下就咳嗽，因為積水太多把肺部淹在水裏導致呼吸困難。醫生一直沒有找到病因，在盲目消炎了一段時間以後決定按肺結核做試探性治療，同時繼續尋找癌細胞。醫生說話倒是真坦率：如果是肺結核還能治，如果是癌症就沒治了。那你們拚命證明是癌症的目的是什麽？就是不用治了？感覺國內的醫生完全沒有職業感，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自己的懷疑，猜測，癔想，隨口就告訴病人家屬。我們又不是學醫的，很容易拿醫生的話當聖旨，有一段時間真感覺天塌地陷，開始商量應急計劃了。我在美國如坐針氈，隨時準備訂票回國。
國內醫院的過度治療也讓人咋舌。母親住院一個多月，期間做了三次CT，一次普通的，一次加強的，一次PET CT。PET CT屬於自費檢查，醫療不報銷，要一萬多塊。做完以後還是沒有找到癌細胞。不說錢，就是這精神上的折磨誰受得了？非懷疑是癌症晚期的腹水。超聲波檢查是每周兩次，抽血無數次，但作為結核病人最需要檢查的肝功卻一次也沒做。說是結核吧，從未看到結核菌。最後給定了個疑似非典型結核，因為年紀太大了。
好在治療開始生效，就這樣糊裏糊塗地繼續按結核治療。病房裏呆的時間長了，周圍病人的情況和已經出院或轉走病人的故事也聽了不少。曾經有一個四十幾歲的婦女就住在母親隔壁的病房，家裏農村的，也是胸腔積水住院。她老公才慘，是部隊裏的，海軍。有一次和戰友一起喝酒居然喝成了植物人。她後來還真查出有癌細胞，幹脆被她媽領回家了，不治了。走前還偷跑出醫院去頤和園玩了一天。
還有一個也是胸腔積水，查出癌細胞後出院轉外科排隊手術。這裏的病人對PET CT這種在國外不常用的檢查手段極其熟悉，幾乎每人都做過。在中國的醫院裏成了盡人皆知的常用檢查手段了。據說病房裏的床位是要創收的，如果周轉太慢就會影響醫生護士的獎金，所以一般會盡快讓病人出院。如果趕不出去，就讓病人沒完沒了地做各種檢查，越貴的越好。我真懷疑那些最終查出癌細胞的病人是不是射線檢查照出來的？
醫院裏的護工現在也是一個不可忽視的群體，這是以前不存在的。病房裏的護工都由一個護工頭管理，他們之間互相介紹，所以一個地方來的人很多，隻要聽口音就知道了。比如母親的第二個護工是湖北鄉下來的，周圍就有幾個護工都是她介紹的，包括同輩人裏的親戚。護工的費用是每天180塊到200多塊不等，有時要看病人是幾級護理。母親大部分時間是二級護理，中間有一段時間因胸腔積水導致呼吸困難而升級到一級護理。但不管怎樣，外科手術後的病人更難護理，這是我從去年經曆母親腸癌手術得來的經驗。母親的第一個護工我沒見到，據她說不怎麽樣。盡量不幹活，但卻盯著母親的食品，動不動就打開自己吃。母親當時沒胃口，也就由她了。有一次母親讓她幫著洗腳，她卻打開衛生間裏洗澡池的水龍頭讓母親自己衝腳。每天帶著手套，生怕粘上細菌。
母親的第二個護工我見到了。說實話她每天真沒什麽事做。母親夜裏起夜或睡不著都是自己上衛生間或坐在床上，護工從來不起來，裝聽不見。白天唯一能幫上忙的時候就是上午打點滴時提著點滴設備陪母親去衛生間。有時家屬實在趕不上的時候陪著去做檢查。等到停止打點滴的那一天，護工自己就提出辭職了，實在是沒事幹，隻掙錢。就這樣她最後還向母親要小費，母親不好直接拒絕，就說她不管錢，全由兒子代理。
醫院裏的一切都是生意，難怪三院門口每天都有醫鬧，絕不是無事生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