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華麗麗地請了一天病假,理由是頭痛。
真的是頭痛,我時不時就會偏頭痛,主要原因是睡眠不足。
睡眠能足嗎?周六早上5:20起床去參加BSF學習, 8:15結束趕場一樣趕緊去瑜珈館鍛煉,回家跟老公一起去車行買車。我那老爺車已經十年了,後麵兩個窗戶搖不下來了,右邊的門被我蹭掉兩塊漆,據說還漏油,昨天終於下定決心在她壽終正寢之前將之拋棄,換一個新媳婦回來。
媳婦不是那麽好換的,在車行一磨蹭就是好幾個小時,一天時間就不見了。
周日早上也要早起。
平時早上6:30起床是常態。
長此這樣,人總要病一病的。
我常年堅持鍛煉身體就是為了應付忙碌的時間表。
但畢竟鍛煉身體和休息是兩回事,二者不能混為一談的,必要時候,昏睡百年才是上策。
昏睡之餘,就有了些閑情逸致想起三個人來,路易斯(C.S.Lewis),於娟和三毛。
其實這三個人基本不搭界,唯一個共同之處就是他們三個都去世了。
於娟死於癌症,三毛自殺,路易斯死於心髒病。
於娟是在得了癌症之後才被大家知曉的,她生前斷斷續續寫的文章後來被整理成書《此生未完成》出版。
三毛是大家都耳熟能詳的。
而路易斯則是西方文學世界的泰鬥級人物,劍橋牛津兩所大學雙料教授,作品很多,大家比較熟悉的是已經拍成電影的《The Chronicles of Narnia》(七部),我個人最欣賞的是他的《Mere Christianity》(返樸歸真)。
我想寫的是他們與配偶及家人之間的關係。
早年讀三毛,覺得她是天底下最快活最灑脫的人。在撒哈拉沙漠裏,她可以把最簡陋的生活寫得生氣盎然,讓人覺得不管怎樣活著都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她那麽熱愛生活,愛著荷西,在她行雲流水的文筆之下,生活是多麽美好的一種經曆。
直到後來她自殺,讓所有的人且驚且痛。
我友的灰一直是三毛迷,早年寫東西的文筆與三毛極其相似,都是用最快活的語氣把每件小事寫得栩栩如生,她的日記,一直是我的最愛。而這樣快活的她,偏偏也愛讀我晦澀的日記,我的日記裏記滿了各種憂愁,與她的文風南轅北轍。
三毛過世之後,的灰曾經對我說過,她以為三毛是最最熱愛生活的人。就在她自殺之前,她的文字還是充滿了活力,還在鼓勵大家好好活著,可是忽然地,她以這種決然的方式離開了這世界。
而我覺得,她的離世與她的愛情脫不了幹係。
荷西拿走了她世界裏的完整。他們沒有孩子,荷西是她的孩子,是她的愛人,也是她的父親,他們一起流浪,走到哪裏都是家。那些文字那種生活好像遠離了世俗,甚至於在相當長的時間裏,很多人懷疑是否荷西真實存在過。
離開了荷西,她變成了無根的人。她一直告訴世人,要熱愛生活,其實也是在激勵自己,因為她失去了好好活下去的動力。
有些人的有些文字是給別人看的,我覺得三毛的就是。
她展示了她自己最樂觀積極向上的一麵,把另一個自己緊緊地鎖進了盒子,因為有愛情,所以她鎖得住,對於她來講,愛情是根基,她不必用肉麻的文字寫她如何愛一個男人,但她筆端點點滴滴都是他,他是她的靈魂伴侶。
靈魂伴侶一旦沒有了,她的世界也塌了。即便努力活著,也是心底漏了一個洞,王洛賓無法成為她的愛人,她的世界裏不再有溫暖她的東西,即使她拚著最後的力氣告訴世人告訴自己要好好活著,她還是活不下去。
情深不壽。
而另一個原本跟她不搭界的女人,於娟,卻在病痛之中撐得辛苦無比。
同三毛相比,於娟世界裏的人更接近她的生活,她的父母與她朝夕相處,她的愛人光頭與她患難與共,她有一個一歲多的孩子土豆等著她照顧,所以她活得韌性十足,恨不得把最後一絲的力氣都擠出來,隻為了撐下去,給自己的家人一份完整。
每一天活著對她來說都很艱難,但她這樣寫:“在生死臨界點的時候,你會發現,任何的加班,給自己太多的壓力,買房買車的需求,這些都是浮雲,如果有時間,好好陪你的孩子,把買車的錢給父母親買雙鞋子,不要拚命去換什麽大房子,和相愛的人在一起,蝸居也溫暖。”
而她最愛的光頭,對她說:“我求老天讓你活著讓我這樣擦五十年屁股。”
親密而有意義的關係,是維係她生命的關鍵因素。
親密二字,絕不僅僅限於感覺上的,是每天在生活裏點點滴滴滲透在彼此的生命裏,冷天裏可以抱著取暖,實實在在,絕無含糊。
最後這個我最敬仰的才華橫溢的路易斯,則多年習慣於單身生活。
他在語言方麵極有天分 ,很年輕的時候就用希臘文寫作。此君通古博今,哲學文學神學方麵都造詣深厚,作品甚多。他五十八歲才結婚,結婚三年多之後太太得癌症去世。結婚之前,他寫過《四種愛》,用單身漢獨有的角度闡述了愛情,他說這世間所有的感情裏,唯有愛情帶給人願意為對方而死的自我犧牲感,也與信仰最為接近,最能代替人的信仰。
愛情就是三毛的信仰,她離開了愛情,自己慢慢枯死。
於娟的世界裏不止愛情,有親情,所以即使她得了癌症,依然掙紮著活到最後一秒,隻因為有家人與她共同度過。
而文學大師路易斯就沒有那麽幸運了。
他的愛妻過世以後,大多數時間他都是一個人在家裏過著孤獨的日子的。他所有的心情故事,都寫在《卿卿如悟》裏。我沒想到他會那麽真實地寫出他的內心,我以為他會很冷靜,很從容,很平靜地說:即使她已去世,我依然可以在上帝的愛中得平安得喜樂。
可是他沒有,他寫他孤獨,麵對愛妻的照片無法自拔;他寫他寂寥,天天在心裏與愛妻對話;他寫他憤怒,為什麽上帝在給了他靈魂伴侶之後又拿走了他的幸福;他寫他無助,那麽深切痛楚的思念無處排遣。
英國人,尤其是英國紳士在表達自己這種思念之情的時候是很尷尬的。他與他繼子之間如果互相流露憂傷都會覺得難堪,在男人的世界裏,不可以有這種類似於軟弱的情感。
我沒有看到路易斯掙紮著想扮演堅強的角色,他隻是一個失去了愛侶的憂傷孤單的男人,他將不得不麵對四壁,一邊為自己尷尬,一邊真實地披露他的絕望與憂傷。
他沒有了她,世界坍塌了一半。
三年之後,他因多種疾病去世,我覺得在他愛妻去世之後,他早已經失去了戰鬥下去的勇氣。他在臨終前,說自己還是與上帝和好,因為他知道他必將回到上帝那裏去,他不懂得為什麽上帝安排了他妻子的早逝,但他接受這世界運行的規律。
其實,我們也跟他們一樣,早晚有一天要離開這世界的,不管是不是心甘情願。
有沒有愛情,有沒有親情不能改變我們離開世界的腳步,但有沒有愛情與親情圍繞,卻決定了我們離世之前的生命質量,無論男女,無論是名人,還是普通人。
病中我想起這些,記錄這些,隻為告訴自己,珍惜現有的生活,好好過當下的每一天,即使有時傷心流淚也很正常,有了家人陪在身邊,有人可以去愛,又被人愛著就挺好的。
我不怕讀此文者落下一地的雞皮疙瘩。
原本文青,以文字記錄紅塵男女種種恩怨情仇自然是正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