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基本上是一個mission almost impossible.
需要自小到大的很多情感積累。
昨天跟一個爸爸(叫他D吧)聊天,他有兩個兒子,老二7歲,象棋已經參加全國級別的比賽了,他花很多時間陪兒子下棋,帶兒子四處比賽。雖然兒子常常惹他生氣,一生氣的時候他就對兒子說以後再也不搭理你了,兒子也很倔強地表示不搭理就不搭理。過了沒兩天,老爸又主動去搭理兒子了。
爸爸跟孩子在活動中比較容易建立親密的關係,並且這種互動如果溝通良好,就算孩子到了青春期,爸爸離孩子也不會太遠。
而有些爸爸即使跟孩子參加這些活動,也未必有親密的關係。
D跟我們說,他見過一個爸爸帶著十三四歲的兒子比賽,他兒子水平相當的高,大概是第一場比賽輸了,他老爸晚上大發雷霆,罵兒子的聲音酒店的整層樓都聽得到。那個兒子非常沉默,從來不說話,也不還嘴。我想,讓這個孩子跟爸爸敞開心扉的難度得有多大啊!
說到這裏,D安慰自己說,兒子雖然常常鬧得跟個猴似的,老跟他頂嘴強牛,但孩子至少可以有機會表達自己的想法,有想法就好,爸爸心裏就有數,最怕不知道兒子在想什麽了。
是啊,就是怕雖然我愛你,但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我去兒子高中的時候,在走廊裏,常常會有一種錯覺,覺得我就是一個高中生,在這個寬寬的走廊裏麵對所有的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有善良的,有欺負人的,有全優生,也有吸毒的。老師有的喜歡我,有的不喜歡我,有的課有趣,有的課很枯燥,而不管枯燥與否,我都給爸爸媽媽一個全優的成績單。
每周都有小考,每天都有作業,如果,在這整天的忙碌裏,沒有一件事是我愛做的,那麽這四年對於我來說,又意味著什麽呢?
想到這裏,我得趕緊甩甩頭,慶幸自己不用再回到高中。
曾經有段日子,我一直在做噩夢,夢見自己參加高考,等高考通知怎麽等也沒等來。一類院校通知來了,沒有我的;二類院校通知來了,沒有我的。到最後,是他們把我遺忘了,我什麽大學也上不了了,我可以上外語學院啊,可是為什麽沒有通知書呢?最後居然來了一個什麽漠河礦物學院,那是什麽學校啊,我什麽都不懂啊,一邊在夢裏難過,一邊在夢裏安慰自己,你碩士學位都拿到了,就用碩士學位好了,沒人看本科的,沒事的。
醒來一身冷汗。
再也不想回到考試前。
兒子跟我平時基本是不太說話的,每天他能說十句話,就算我的節日了。
但有時候,他話就比較的多,都是在我參加他樂隊活動之後才有話題可以聊。
有一次他對我說,他們現在的battery section是最幹淨的。之前剛剛畢業的那些人裏,有人喝酒,有人吸毒。他的領隊M對他講,有個孩子不僅吸毒,還賣毒,站儀仗隊的時候,那個孩子就在M身邊,M都能聞得到。 他說這話的時候,我心裏暗暗吃驚,但表麵上不動聲色,一句話也不講,不做評論,不大驚小怪。因為我知道,如果我表現出來一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開始驚慌失措,進而發表演說,兒子跟我說心裏話的那扇門就會關上了。
有些信息,隻能積累,分析,考察,不能拿來做文章。
邊聽邊回想起之前跟M的媽媽在樂隊裏做義工的時候,我曾經對她說:“剛剛畢業的十二年級的孩子們真的很有音樂天分啊,很出色的。”她說:“是的,但他們也很讓人頭疼,有些人很是難管。”兩相一對比,我就知道, M的媽媽知道這一切。
M也跟我說起他們的大女兒,在學校裏讓他們操碎了心,也是吸取大女兒的教訓,他們對M采取的是完全不同的做法。樂隊有任何的活動,他們都積極參與。老爸來搬樂器,老媽來給孩子們當保姆,哪個學校的樂隊好,他們都了如指掌,跟M聊起這些來,滔滔不絕。
恰巧兒子也跟我說,M的姐姐在學校表現特別的糟糕。我輕聲說:“我知道,M的媽媽告訴我了。”
我沒問細節,想一想一個女孩兒在高中,如果父母不知道她在做什麽,隻一味管她學習成績好不好,她的憂傷,她的傷害,她的迷茫和困惑,父母都不知道,孩子在這一路上該多麽孤單啊。
還好,他們有第二個孩子,他們可以吸取教訓,及時調整自己,M各方麵都非常出色,成熟,穩重,風趣,幽默,有領導才華,他是他父母的驕傲。
也因為這對父母,我開始學習樂隊知識。才知道有DCI這回事,那是多麽出彩的演出啊。跟兒子聊起DCI 的不同樂隊來,兒子說某某隊雖然好,是全國第三名,但那裏的battery section的人,喝酒喝得很厲害。
我問他:“想去DCI 嗎?”
兒子說:“想,等我上大學以後,暑假期間跟著樂隊全國巡演。”
說到這裏,他又看了我一眼,猶豫著說:“但是暑假我就不能回來陪你了。”
我說:“不用擔心媽媽,我到時候請假兩個星期,開車跟你們樂隊走,看你們演出,沒有演出的時候我自己再去找節目,四處去逛逛,大篷車一樣,多有意思啊。”
兒子這樣才安心了,我告訴他:“年輕的時候,想做的事一定要去做,別給自己留遺憾。”
等了一等,又跟兒子說:“那咱能不去那個喝酒厲害的那個樂隊嗎?”
兒子說:“好的。”
這些話,我都得好好給記下來,就怕老的時候慢慢都忘記了。